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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前方,9點鍾方向右下角,感染者正在破開鐵絲網。”


    話音剛落,又傳來唿喊:“需要救援,需要救援,有人中彈,有人中彈。”


    戰壕內,一名下士神情緊張,半跪在滿是碎石與彈殼的泥地上,雙手死死攥住征召兵戰術背心的提把。


    那人胸前的防彈插板凹陷成碗狀,在交戰距離不到200米的情況下,幾乎任何單兵防具都完全成了擺設。


    5.8毫米鋼芯彈憑借強大的侵徹力,輕易撕開防彈衣外層的芳綸纖維,中層的碳化硼陶瓷插板轟然破碎,飛濺的瓷片二次傷害肌肉組織,不僅沒能阻擋子彈,反而加深了傷口。


    “撐住!醫療兵馬上到!”下士的嘶吼被唿嘯的子彈聲撕碎。


    他後仰著發力,將比自己重半頭的征召兵往防炮洞方向拖拽。


    “副…班長,我…我想迴家,我…我喘不上氣來了。”征召兵喉間發出瀕死的唿嚕聲,破碎的肺葉每唿吸一次,嘴角就湧出更多混著氣泡的鮮血,順著嘴角滴落在下士手背上,溫熱的觸感與子彈擦過頭頂的寒意形成詭異對比。


    伴隨著喊聲,56式彈倉發出清脆的響聲。


    隨著最後一發子彈擊發,灼熱的彈殼“叮”地彈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暗紅弧線。


    槍機因後坐力猛地向後拉開,重重卡在後方位置,拋殼窗大敞著,露出冒著青煙的空彈倉,金屬部件還在微微發燙。


    張涵本能地迅速蹲下,戰術手套死死按住鋼盔邊緣,高強度激戰讓頭盔襯墊徹底移位,粗糙的盔帶反複摩擦下巴,早已磨破皮膚,汗水滲進傷口,蟄得生疼。


    他側頭往旁邊看去,三米外的老李緊貼著戰壕內壁,膝蓋蜷縮著將56半橫在腿上,顫抖的手指反複摸索著卡扣,卻遲遲不敢起身裝填。


    這些感染者的槍法實在是太過刁鑽,專挑防線上的輕機槍火力陣地進行壓製。


    每當機槍手剛架起槍準備掃射,數發子彈便精準地落在掩體邊緣,激起的碎石飛濺到臉上,劃出細密的血痕。


    這導致輕機槍組根本不敢待在一個地方進行掃射,隻能打完半個彈夾就得貓著腰、頂著槍林彈雨盡快轉移位置。


    至於碉堡中的重火力,感染者隻是一味的躲避,並不進行反擊。


    它們似乎早已摸清了局勢,清楚手中的5.8毫米、7.62毫米小口徑彈藥,即便對著混凝土碉堡傾瀉上百發,也不過是在表麵留下些淺淺的彈痕,根本造不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偶爾有零星子彈打在碉堡的鋼板觀察窗上,發出“當當”的脆響,反倒像是在挑釁。


    張涵抽空低頭查看了一下背心中的彈藥袋,裏麵還整整齊齊地碼放著3個10發裝的橋夾。


    下方灘塗上的槍聲逐漸稀疏,交火近十分鍾,感染者的火力明顯減弱。


    光禿禿的沙灘上沒有任何掩體,密布的地雷炸出焦黑彈坑,扭曲的鐵絲網纏繞著殘破軀體。


    陷阱坑中,暗紅的血水順著削尖的竹樁滴落在沙地上,方圓三米的沙灘被染成紫褐色。


    若不是大霧遮蔽視線,僅憑灘頭這些防禦工事,足以將這一小股突襲部隊絞殺殆盡。


    一分鍾後,方才還此起彼伏的槍聲驟然變得單調,再沒有來自灘塗的槍響或嘶吼迴應,隻餘江風掠過彈坑的嗚咽聲。


    人類防線上,重機槍仍在盲目掃射,機炮的連續射擊也換成了點射,謹慎地朝著可疑區域投出試探性的利箭。


    但沒了槍口焰指引,這些火力大多落入空蕩的彈坑,射擊頻率也從先前的密集驟減為零星點射。


    “感…感染者死…死完了。”老李臉上泛著劫後餘生的慶幸,終於敢將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戰壕,朝灘塗上望去。


    張涵不屑一顧的笑道:“那要不你下去確認下?我賭你下去就迴不來,這些東西哪這麼容易死透。”


    “那…那你說為啥突然沒聲了?”老李見灘塗下確實沒了動靜,又大著膽子將整個腦袋探了出去,“總不能說沒就沒了吧?”


    “鬼才知道它們在憋什麼壞。”張涵瞇起眼睛,在濃霧中仔細搜尋,眼神裏滿是警惕,“反正沒親眼看到它們咽氣,我絕不信它們死完了。”


    照明彈仍在天空中閃爍,防線上的士兵們大氣都不敢出,死死盯著下方,沒人知道那些感染者是真的全部死亡,還是正蟄伏在黑暗中,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時機。


    灘塗右翼,十三道黑影蜷縮在蜷縮在一處天然凹地中。


    這片凹陷地帶與周遭地麵形成近一米的落差,潮濕的沙壁和彌漫的硝煙構成天然屏障,若非照明彈飛抵頭頂,其輪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


    百夫長胸前的防暴服布料翻卷,三道7.62毫米彈痕深陷其中,卻隻在改製防彈衣表麵留下凹陷,最內層的防刺服甚至都沒有受損。


    近距離交火中,這三層防護硬生生扛住了足以貫穿混凝土的動能。


    身旁的十夫長抹了把臉上的血汙,順著百夫長的手勢望去。


    十米外,扭曲的鐵絲網豁開三米寬的缺口,七具同伴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沙地上,這是同類用血肉之軀拚死撕開的通路,而缺口後方,距離人類防線也不過60米之遙,無疑是絕佳的突破口。


    周圍的感染者開始匍匐前進,彼此間隔兩米的距離,盡管知道鐵絲網後還有陷阱坑或地雷,可陷陣之誌,有死無生,不是衝上人類的防線,就是死在灘頭。


    停火是百夫長絞盡腦汁的生死抉擇,迷霧中的灘塗毫無遮蔽,方才的交火已讓半數彈藥見底。


    出發時每人僅五匣子彈,如今扣動扳機的每一發,都在消耗最後的生機。


    持續對射隻會讓己方在開闊地成為活靶子,失去速度優勢的它們,此刻就像擱淺的魚群,隨時會被人類防線的火力絞碎。


    這是最後的孤注一擲。


    百夫長的目光死死鎖定左翼方向,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縮,等待著下一發照明彈熄滅的瞬間。


    屆時,它將命令左翼的幸存者發起佯攻,用槍聲吸引人類防線的火力,而右翼的則趁機從缺口發起雷霆突襲,撕開敵人的防線。


    成敗在此一舉,整個戰局的走向,都將在接下來的幾分鍾內揭曉。


    照明彈的尾焰剛墜入濃霧,右翼的百夫長發出短促嘶吼。


    左翼的殘兵暴起,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朝著防線拚命的開槍。


    極不恰巧的是,灘頭又傳來木槳劃水的嘩啦聲。


    六艘簡陋木筏撞上岸礁,船體裂開縫隙,六十多隻渾身濕透的普通感染者踉蹌著跌入淺灘。


    碉堡內,重機槍立即轉向,曳光彈在夜空中劃出暗紅軌跡,前排感染者的胸口瞬間爆開血花,屍體被掃射的衝力掀翻,跌入渾濁的江水。


    而正在指揮戰鬥的大個,餘光瞥見原本一直靜坐在碉堡內的憲兵,此刻正將刺刀狠狠插入凹槽,快步向著防線上走去。


    江麵陰影中,更多木筏正頂著軍艦的炮火和直升機的掃射強行靠岸,漏網的感染者抓著漂浮物向灘頭掙紮。


    這些速度遲緩的木筏終於在戰鬥白熱化時抵達。


    最大的木筏剛撞上淺灘,一名身穿軍服外套防彈衣的十夫長立刻揮舞著刀具,猛砸身旁感染者後背,刀尖指向防線嘶吼:“衝!別停!”


    被驅趕的感染者們肩並著肩,如同一堵蠕動的血肉之牆朝防線推進。


    最前方持木盾者的盾牌早已千瘡百孔,脆弱的木盾根本擋不住子彈,當重機槍的12.7毫米子彈襲來,前排感染者胸口爆出血花,整個人被衝擊力掀翻在地。


    但後方持盾者立刻踩著同伴的屍體補上缺口,變形的木盾在胸前交錯重疊,即便木屑紮進皮肉也渾然不覺。


    持刀的感染者踩著同伴的腳跟跟進,缺刃的砍刀在夜空中劃出淩亂弧線。


    有個感染者手腕的皮肉幾乎完全翻開,白骨外露,卻依舊抓著斷刃往前撲,殘缺的手指還保持著握刀的姿勢。


    這名十夫長的指揮顯然有所問題,但也不令人意外,作為一名低級軍官,它是因為作戰勇猛而被提拔,而不是特感。


    根本意識不到密集陣型的致命缺陷。


    在它渾濁的瞳孔裏,翻湧著的隻有\"碾碎眼前一切\"的原始本能,至於戰術配合、火力掩護這些概念,遠遠超出了它僅比普通感染者稍高的智商範疇。


    防線上,士兵們死死盯著灘頭蠕動的黑色人潮。


    內心不由得產生一種絕望,他們無法分辨哪些是裝備精良的特感,哪些是普通感染者,戰場經驗不足的征召兵們開始動搖。


    “媽呀,又是這麼多拿槍的感染者來了,守不住啦,快跑啊。”留著胡茬的中年人僅存的鬥誌被擊潰,丟下步槍就跑,連帶著帶走了身旁的兩個士兵,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紀律。


    三人轉過拐角,卻不幸遇見了在戰壕中巡視的憲兵。


    憲兵瞇起眼睛,看著中年人歪斜的鋼盔、兩個士兵空蕩蕩的雙手,步槍保險“哢嗒”一聲打開:“後退者,死。”


    中年人“撲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一隻手死死攥住憲兵的褲腿,用手指著灘塗的方向,帶著哭腔的說道:守…守不住啊,那些全是拿槍的鬼啊!


    “動搖軍心者,殺無赦。”憲兵麵無表情地扣動扳機。


    中年人雙腿陡然發力,條件反射地抬手阻擋,子彈卻擦著他揚起的小臂,徑直穿透鎖骨下方的胸口。


    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掀翻,後背重重砸在戰壕凍土上,喉間發出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攥住他的氣管狠狠擠壓。


    緊接著,他的雙腿無意識地蹬踹,在泥地裏劃出淩亂的溝壑,手指痙攣般抓撓著空氣,試圖抓住任何能支撐自己的東西。


    鮮血從他嘴裏噴湧而出,混著破碎的內髒組織,眼皮不受控製地上下顫動,瞳孔逐漸擴散。


    “退迴去。”憲兵的槍口緩緩轉動,由於射擊時距離太過於接近,噴濺的血點在他蒼白的臉上凝結成暗紅的痂,隨著麵部肌肉的細微顫動,像是爬滿蠕動的蟲。


    年輕士兵的膝蓋“哢嗒”發出脆響,雙腿徹底失去支撐力,眼看就要癱軟在地。


    身旁的士兵一把揪住他後頸的衣領向後退:“咱......咱迴去吧。”


    年輕士兵被拽得一個趔趄,後背撞在戰壕壁上,悶哼聲卡在喉嚨裏,眼睛還死死盯著地上抽搐的屍體。


    張涵咽下心中的恐懼,剛調轉槍口,卻發現老李嚇得噌的一下又跌進戰壕,鋼盔狠狠磕在凍土上,發出刺耳的“哢嚓”聲,歪斜著蓋住他驚恐到扭曲的半張臉,露出的右眼布滿血絲,眼球不受控製地瘋狂轉動。


    後頸毫無征兆地掠過一道寒意,張涵甚至沒察覺到高個憲兵的靠近。


    對方不知何時走到了張涵身後,用力踹向癱倒在地的老李,槍口對準老李的頭部:“站起來,舉槍進行反…”


    砰的一聲槍響。


    憲兵的怒吼戛然而止,頭顱因巨大衝擊力猛地向後折斷,頸椎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動脈破裂產生的高壓下,血柱呈扇形噴射而出,猩紅的血液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最遠的血珠濺到三米外的戰壕壁上。


    張涵隻覺側臉一熱,溫熱粘稠的液體劈頭蓋臉潑下來,腥甜的血沫灌進嘴裏,嗆得他劇烈咳嗽。


    “嘔…嘔。”張涵再也支撐不住,雙手緊緊扒著戰壕邊緣,身體劇烈地起伏著,發出痛苦的幹嘔聲。


    他踉蹌著後退半步,腳下的軍靴“嗤”地一聲滑進血泊中,慣性使他的身體失去平衡,慌亂間抬頭,竟與栽倒在戰壕內的憲兵對上了眼。


    憲兵的腦袋歪斜,喉間的血窟窿還在隨著心髒搏動,像噴泉般湧出汩汩鮮血,後頸的彈孔小如針眼,而前頸炸開的傷口幾乎能塞進拳頭,碎肉混著碎骨濺在戰壕壁上。


    “你…你媽的,這血怎麼是甜的?”張涵嚇得用手撐著積雪連連後退,顫抖著將沾滿血汙的手指塞進喉嚨裏,拚命地摳挖著,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迫使胃部嘔吐,將嘴裏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吐出去。


    指甲刮擦著舌根,引發更強烈的嘔吐反射,酸水混著血絲從嘴角不斷溢出,他跪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地幹嘔著,直到胃部痙攣得幾乎無法唿吸,眼前也開始泛起陣陣黑霧。


    緩過神來的張涵胃部痙攣稍緩。


    湊近看了一眼憲兵脖子上的傷口,破碎的喉骨混著肉絲掛在外翻的皮肉上,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


    子彈的軌跡和傷口的模樣都在告訴他,這是來自後方,來自自己人的子彈。


    “向左翼集火,所有人調轉槍口。”排長吳俊的吼聲從遠處傳來。


    張涵抬起頭,看到吳俊在戰壕中快速穿梭,試圖穩定軍心,但他臉上那掩飾不住的表情,卻揭露了他內心的恐慌。


    緊接著,右翼傳來密集的地雷爆炸聲,震得整個戰壕都在顫抖。


    氣浪掀起的凍土塊四處飛濺,新兵們被嚇得東倒西歪。


    一時間,征召兵們的槍口不受控地隨著最亮的槍口焰移動,軍官們聲嘶力竭的嘶吼聲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和士兵們的驚叫聲中,根本喚不迴征召兵們早已恐慌到極致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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