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啊,咱們跑吧!”
老李像條瀕死的野狗般四肢著地,泥漿裹著雪粒糊滿他歪斜的鋼盔,連滾帶爬地避開憲兵抽搐的屍體:
“憲兵都沒了,感染者也衝上來了,守不住了,留在這遲早骨頭渣子都不剩。”
張涵理都沒理老李,胃部湧上的酸水帶著血腥氣,他強忍著將酸水咽迴喉嚨。
眼前憲兵扭曲的屍體還保持著倒地時的姿勢,凝固的血痂在其喉間結成黑紫色硬塊。
這景象雖然已經見慣,可腦漿和鮮血被吞咽進肚子中還是頭一次。
“要走你就走!你以為老子不想跑?可後麵的憲兵隊正舉著刺刀等著給逃兵開膛!”張涵抬腳狠狠踹向憲兵的腰部。
屍體剛沒了生機,關節尚有餘溫,卻仍被踹得發出“哢嗒”輕響,在戰壕裏蹭出半尺遠,撞上凍土壁發出悶響。
張涵單膝跪地,虎口卡住憲兵逐漸冰涼的手指,青筋暴起地用力掰扯。
當81-1式自動步槍終於脫離屍體緊握的手掌時,帶起的皮膚組織黏在槍把上,拉出細長的血絲。
緊接著,他扯拽憲兵腰間的彈夾袋,魔術貼與凍硬的血塊死死粘連,每一寸拉扯都伴隨著黏膩的撕扯聲,帶下幾片泛白的皮膚組織。
三個滿彈匣表麵凝結著暗紅血珠,張涵顧不上擦拭,直接將彈匣胡亂插進背心。
“仔細聽下麵的槍聲!大部分都是普通感染者,特感數量有限!拚一把,咱們還能守住這條防線!”
老李像是完全失了智,抓起一把雪就抹在臉上,眼神渙散得如同將死之人,聲音帶著哭腔:“往後退,至少還有活路,大不了跟憲兵拚了……”
“拚你媽!”張涵暴喝一聲,猛然伸手抓住老李後衣領。
布料撕裂聲中,他將人狠狠拽向自己,“就算逃出去又能躲到哪?咱們身上穿著軍裝,被抓到就是叛國罪!子彈穿的可不是你現在這點皮肉!”
“我就想走!我本來就不想當兵!我是被抓來的!”老李掙紮著嘶吼,鼻涕眼淚糊了滿臉,“讓我走!讓我……”
“你想死你就走!”張涵狠狠一甩,鬆開揪著老李衣領的拳頭,把步槍高高舉過頭頂,槍托根本沒抵肩,就這麼懸空扣動了扳機。
灼熱的彈殼從拋殼窗彈出,擦著他耳廓飛過,後坐力猛地拽得槍管上揚,震得他整條手臂發麻,步槍險些脫手甩出戰壕。
不得不說,非洲黑猩猩的獨特射擊技巧非常實用,能夠在隱蔽身形的情況下精準攻擊,大大降低暴露風險。
子彈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在頭頂炸開,他死死盯著戰壕上方的雪地,身體緊繃,等待著感染者的反擊。
然而預想中的槍林彈雨並未到來,四周隻有零星的槍響和遠處傳來的嘶吼,還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迴蕩。
短暫的停歇後,他探出頭的瞬間,一股腐臭的腥風撲麵而來,幾乎讓他再次嘔吐。
灘塗上,感染者組成的黑色浪潮正呈三角陣型撕裂防線。
右翼陣地的慘叫穿透硝煙傳來,張涵瞳孔驟縮。
三隻特感正藏身普通感染者的屍潮縫隙裏,槍管深深壓進前排感染者的後頸。
那些行動遲緩的低階個體踉蹌著跌入布滿尖刺的陷阱坑,竹刺和削尖的鋼筋穿透骨骼的脆響混著血肉撕裂的悶響炸開。
噴湧的鮮血濺在凍土上,卻澆不滅後續感染者的瘋狂,它們直接踩著同伴仍在抽搐的軀體,斷裂的肢體被陷阱邊緣刮落,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特感們微微佝僂著脊背,迅速從腰間抽出匕首、短刀,更有兩隻掏出手雷,拇指壓住保險握片,顯然已做好隨時投擲的準備。
幾發照明彈射在灘塗之上,三十米的距離在感染者的嘶吼聲中迅速縮短。
原本將陣地設置在距離灘塗不過百米的距離,是指揮部很早以前就做出的決定。
步兵手中的5.8毫米步槍有效射程有限,在這個距離上,子彈能保持足夠的殺傷力和精準度,配合重機槍的交叉火力網,足以在感染者登岸前就將其壓製。
江邊架設的探照燈與了望塔,原本能在夜間將這片開闊地照得亮如白晝,任何異動都無所遁形。
然而,這場不期而至的大霧徹底打亂了部署。
探照燈的光柱在霧中散射,反而成了暴露己方位置的燈塔。
人類士兵被迫依靠聽覺和直覺作戰,而感染者卻憑借遠超常人的嗅覺與夜視能力,在迷霧中如魚得水。
這原本用以發揮火力優勢的百米距離,此刻卻成了致命陷阱。
感染者可以借著濃霧掩護快速接近,等人類發現時,往往已進入其攻擊範圍。
陣地後方的憲兵督戰隊雖然能震懾逃兵,卻無法填補因地形和天氣造成的防禦漏洞。
每一處看似合理的戰前規劃,都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中,變成了將防線推向崩潰邊緣的助推器。
江心又傳來木筏撞碎冰塊的脆響。
第二批感染者如潮水漫過淺灘,雖然數量不多,隻有寥寥100多隻,卻仍在步步推進。
張涵聽見碉堡裏重機槍還在持續射擊。
12.7毫米子彈帶著巨大的動能,將感染者攔腰打斷,半截身體還在慣性中向前撲,腸子拖在身後甩出猩紅的弧線。
相比之下,左翼陣地的照明彈還在燃燒,光束中零星的槍聲顯得格外清晰。
那邊由於剛才軍官緊急調整部署,兵力較為充足,暫時擋住了攻勢。
但張涵清楚地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平靜。
隻要右翼失守,整道防線就會像紙牌屋般轟然倒塌。
“小張啊,我…我就先跑了,被…被憲兵抓到了,我也認!崩侠畹吐暩鎰e後,提著步槍就往後麵狂奔。
張涵望著老李的背影,心中卻泛起一陣徹骨的無力,這是對戰局的無措,也是對身邊人的寒心。
戰壕裏散落著撕碎的家書和染血的水壺,某處還傳來新兵壓抑的啜泣聲。
在這一刻,他意識到,比灘塗下那些嗜血的感染者更可怕的,是這道防線隨時會從內部潰爛的絕望。
當戰友開始逃亡,當信任化作泡影,當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死掙紮,這道用血肉堆砌的防線,早已在無形之中崩塌。
而戰爭,卻仍在黑暗中張牙舞爪,看不到盡頭。
“媽的,老子他媽拚了,大不了就是一條命!睆埡闹斜虐l出一股恨意,他想起災難爆發之初。
自己站在混亂的街頭,望著燃燒的高樓大廈,心中竟燃起一絲荒誕的希望。
這或許是命運給底層人的一次機會。
那時的他天真地幻想著,平日裏坐著豪車、出入高檔會所的官員和富二代,會在末日的浪潮中失去所有特權。
沒有了金錢和地位的庇護,他們或許也會像自己一樣,為了一口食物、一處棲身之所而拚命掙紮。
在那個充滿火光與尖叫的夜晚,張涵甚至覺得,這場災難會是重塑世界秩序的熔爐,讓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然而事實卻是,災難從來不會帶來公平,隻會讓強者更強,弱者的絕望愈發深重。
迴想起和平年代,盡管工資不高,生活充滿了瑣碎的煩惱,但至少每晚都能躺在自家的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安然入睡。
周末還能悠閑地逛超市,挑選新鮮的蔬菜水果,為一頓家常便飯精心準備。
而現在,這些平凡的日常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士兵們像老鼠般蜷縮在戰壕裏,感染者的嘶吼聲日夜不絕,活著的人眼裏隻剩恐懼與麻木,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求生,還是在等待一場體麵的死亡。
戰鬥還在繼續,右翼的士兵已經開始小範圍的潰逃。
而部隊中的老兵此時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他們用子彈還有怒吼,換迴了大部分新兵的理智,隻不過代價是地麵上七八具還在滲血的屍體。
張涵把步槍背帶緊緊勒在肩上,從壓力較小的中段戰壕朝著右翼狂奔。
泥漿濺滿褲腿,他邊跑邊給步槍上膛,唿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薄霧。
這不是自尋死路,而是為了活下去,他太清楚右翼失守的後果了,普通感染者雖然兇狠,但隻要有掩體和火力,還能勉強抵擋。
可那些特感完全是另一迴事,張涵不敢想象。
還記得剛開始的戰鬥中,他用56式半自動步槍,朝著一隻特感的胸口足足打了五槍。
那可不是威力有限的7.62毫米手槍彈,而是貨真價實的7.62毫米中間威力穿甲彈,平時能輕易打穿鋼板的存在!
然而子彈命中時,隻在特感身上的防具上撞出幾道白痕。
那防具雖被打得凹陷變形,彈頭也嵌入了胸口,卻硬生生扛住了穿甲彈的恐怖威力。
剛衝進右翼戰壕,張涵連腳步都沒站穩,就被一名滿臉血汙的少尉拽著衣領抵在凍土壁上。
“壓製10點鍾方向!快!”沙啞的吼聲震得他耳膜生疼。
張涵來不及觀察,舉起81-1式自動步槍,對準軍官所指的方向,迷霧中影影綽綽的黑影扣動扳機。
槍托撞擊肩窩的力道熟悉又陌生,這種既能短點射又能持續壓製的武器,確實比老舊的56式靈活太多。
“啊啊,手雷!”尖銳的破音從右邊傳來。
張涵循聲轉頭的瞬間,三枚冒著青煙的手雷從灘塗下方劃過拋物線,精準掉進戰壕中。
最前端的一枚\"咚\"地砸在嘶吼指揮的高級士官腳邊,撞開凍土濺起細碎冰晶。
士官張著的嘴僵在半道,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接著反應迅速地彎腰抄起,身體後仰做出投擲的姿勢,剛喊出“快臥倒”,掌心的雷體就“轟”的炸開了。
氣浪拍得張涵側臉發麻,他本能地滾向戰壕內側。
白光吞噬視野的剎那,衝擊波掀翻沙袋,帆布麵被彈片撕扯成碎條,沙土混著鐵屑撲麵而來。
士官仰麵撞在壕壁上,防彈背心表麵布滿蜂窩狀凹痕,右手掌完全消失,隻剩下血肉模糊的殘肢,碎骨和布條混雜在一起,暗紅的血不斷湧出。
右臉頰血肉模糊,嵌著七八片扭曲的金屬,耳道湧出的黑血順著脖頸流進衣領。
另外兩枚手雷接連炸開,一名上等兵在看到手雷的瞬間,迅速背對爆炸方向臥倒並試圖翻滾躲避,但爆炸氣浪與彈片的威力遠超想象,下半身瞬間消失不見,斷口處焦黑的骨頭外翻,還在抽搐的殘肢旁很快積起一灘溫熱的血窪。
而那個衝向防炮洞的征召兵,因缺乏訓練,隻是直著身子拚命奔逃,沒有任何防範,鋼盔被氣浪直接掀飛,一塊扭曲的彈片徑直紮進他的額頭,栽倒時步槍磕在壕壁上,發出空響。
硝煙混著血腥氣灌進鼻腔,張涵摸了摸發燙的頭盔,頂部新添的白痕還帶著金屬餘熱。
傷員的呻吟忽遠忽近,有人在喊急救,有人在重複無意義的囈語。
張涵晃了晃腦袋,眼前有些發昏,充斥著煙霧,還有彌漫的雪霧。
耳鳴聲中,感染者的嘶吼裹挾著零星槍響逼近,他不得不將步槍狠狠插進凍土,借力撐起發軟的膝蓋。
身旁沙袋上斜插著枚彈片,切口平整得反常,他拾起一塊還發燙的破片在掌心掂量著它的重量和形狀,以這爆炸威力和彈片殺傷範圍判斷,絕非67式木柄手雷,八成是82式攻防兩用手雷。
因為67式木柄手榴彈,破片數量少且飛散毫無規律,殺傷主要靠衝擊波,即便偶爾有破片飛得遠,也不會如此密集、均勻地覆蓋這片區域。
“喘氣的都他媽聽著!九點鍾方向潑子彈!有雷的往人堆裏砸!”滿臉血痂的軍官一腳踢開腳邊半截還在抽搐的肢體,繼續指揮戰鬥:“誰他媽敢停火,老子先把他腦漿子崩出來!”
爆炸產生的眩暈感還未消退,張涵的身體仍止不住搖晃。
他扶著壕壁勉強站穩,舉槍的手臂止不住顫抖,剛才的手雷強光在視網膜上烙下殘影,準星竟變成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