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媽玩個球啊,四個人說沒就沒了。”
張涵膝蓋打著擺子,整個人幾乎是貼著戰壕側壁滑跪下去,後背死死抵住潮濕的泥土,給身後推進的增援部隊讓出通道。
急促而有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七名士兵呈戰術隊形魚貫而入。
槍托撞擊戰壕的悶響與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排頭兵是個滿臉胡茬的機槍手,肩頭的95式班用機槍掛著沉甸甸的75發大彈鼓。
其實這種大容量彈鼓在部隊裏鮮少使用,足足三斤多的分量加上輕機槍的自重,每一次戰術移動都得刻意調整重心。
雖說持續壓製火力兇猛,但轉動槍口時明顯遲滯,遇到泥濘或沙塵環境,卡殼的風險更是直線上升。
“左側壓製!交替前進,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半弓著身子緩步向前,槍口微微上抬,食指有節奏地扣動扳機。
“噠噠噠”的三發短點射精準壓製住特感衝擊的勢頭,滾燙的彈殼如雨點般落在張涵腳邊。
副射手緊貼著機槍手後背,端著95式步槍從側麵探出頭,采用單發點射的方式配合壓製,他的餘光始終緊盯著主射手的動作,隻要機槍手的射擊出現片刻停頓,便立即交替上前,用密集的火力填補空缺。
在他們身後,五名士兵組成梯隊,下士站在第五位,踮著腳尖透過戰友們的肩膀向前張望,眉頭緊鎖。
身前的兩名征召兵視線完全被前方戰友遮擋,隻能盲目地跟隨隊伍移動。
刺眼的槍口火焰不斷閃爍,震耳欲聾的槍聲在戰壕裏迴蕩,兩人不自覺地將身體微微前傾,手指緊扣扳機,雖然看不清狀況,但持續的火力輸出似乎給了他們一些底氣。
狹窄的戰壕徹底封死了進退之路,前方是兇猛的特感和激烈的交火,後方士官持槍監視,讓他們陷入“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退”的困境。
而隊伍末尾的兩名征召兵明顯更加慌亂,他們眼神遊移,不斷偷瞄兩側的戰壕壁,像是在尋找任何可能的逃生缺口,手中的步槍早已偏離了戰鬥方向,完全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威脅上。
張涵扭頭偷看,特感縮在戰壕拐角,麵臨持續的火力壓製,盡管身穿兩層防具也是有些遭受不住。
從天空俯瞰,整個戰壕的交戰態勢一目了然。
張涵所在的七人小隊在右側展開,機槍手與步槍手交替掩護,形成密集火力網;左側,兩名士官帶領的八人小隊同步推進。
兩股火力如同逐漸收緊的鉗子,從兩側朝著中間的特感逼近。
灘塗下方,前期的大規模圍剿讓特感數量銳減。
但從反擊的火光判斷,在這段100米左右的防區前,至少還有2到3隻特感指揮著40多隻低階個體。
23米高的斜坡呈40度傾角,且由於霧氣覆蓋著薄冰。
普通感染者攀爬時極為艱難,光滑的冰麵根本沒有著力點,稍一用力就會打滑。多次嚐試後,它們隻能用手中的生鏽刀具、尖銳石塊摳住凍土,或是用指甲在冰麵扒開缺口,手腳並用地向上挪動。
不時有感染者被防線上方密集的彈雨擊中,身體後仰著倒下,滾落時連帶著絆倒幾個同伴。
然而在特感的嘶吼驅使下,這些低階個體依舊前赴後繼,不斷衝擊著防線。
更危險的是,敵方似乎發現了這段20米左右的火力薄弱點,開始將攻擊力量集中於此。
不斷有感染者組成人梯,試圖突破防線,而此刻戰壕裏,由於視覺角度的問題。
沒人注意到拐角處的特感,它已經解開中士步槍的背帶,沾滿黑血的手指正摸索著屍體腰間的備用彈匣。
“趕緊頂上去,你們不上,老子怎麼跑?”張涵幸災樂禍地看著最後一名征召兵的背影消失在戰友之間,步槍背帶剛繞上手腕準備後撤,後頸突然貼上冰涼的槍管。
“你快點頂上去!”少尉沙啞的怒吼震得他耳膜生疼。
“啊,我也要上?”張涵被迫仰頭,正對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老子都上,你不上嗎?”
少尉被這話噎的一愣,隨後更為氣惱,軍帽不知去向,被硝煙熏黑的頭發黏在額頭上,嘴角半凝固的血痂隨著說話裂開,滲出新鮮血珠。
張涵剛要開口辯解,餘光瞥見軍官身後的憲兵。
兩人都沒有說話,槍口下垂卻呈隨時擊發的戒備姿勢。
而這種沉默的威懾比任何言語都令人頭皮發麻。
“我…我我我…我我。”張涵緊張的話都說不清楚。
“往前頂,聽不懂人話嗎?”少尉攥住他的衣領,往旁邊一甩。
張涵整個人被拽得離地半米,頭盔重重磕在戰壕壁凸起的棱角上,又被軍靴狠狠踹在尾椎骨:“臨陣脫逃者,就地正法!”
“是。”張涵狠狠咬住嘴唇,槍管抵在後腦的力道,已經快要把他的頸椎壓彎,而拐角處已經傳來刺耳的槍聲。
是95式步槍特有的三連發爆響,子彈擦著前方輕機槍手的頭盔邊緣飛過,陶瓷複合材質迸出火星,濺起的混凝土碎屑糊住了身後副射手的眼。
“他媽的,對麵友軍是不是打偏了。”
副射手右手仍死死握著槍把,左手卻本能地去揉眼睛,戰術手套粗糙的表麵將砂礫狠狠按進眼眶,淚水混著血水從指縫裏湧出。
模糊的視野中,整個世界都在劇烈晃動。
主射手卻拉著副射手往旁邊一趴,同時向後麵發出預警:“隱蔽,隱蔽,那鬼玩意,手上有槍。”
警告聲未落,兩名征召兵僵在原地,臉上血色盡失。
感染者將95式步槍從拐角探出,隻露出一個槍口,先前那精準的三連發並非為了殺傷,而是刻意製造混亂。
趁著士兵們躲避隱蔽、無暇反擊的間隙。
“砰砰砰砰砰。”連續射擊的聲音響起。
最前方的征召兵胸口瞬間爆出一團血霧,防彈插板凹陷變形的同時,整個人被衝擊力撞得癱在戰壕壁上,鋼盔沿著牆麵滑落在地。
排在第四位的征召兵還想向後退,而子彈的衝擊力卻逼著他單膝跪地,戰術背心被撕扯得幾乎脫離身體,背包上的水壺“砰”地彈飛,他伸手去撐戰壕壁,手上全是泥,指尖還沒抓穩,頭盔正中央就炸開一個焦黑的洞口。
後仰的身體重重砸在下士身上,溫熱的腦漿順著下士的戰術背心流進衣領。
“排長,那鬼玩意有槍了,推進不了!”下士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他咬牙推開仍在抽搐的屍體。
屍體的手臂無意識地纏住他戰術背心的攜行具,下士隻能抽出戰術刀割斷織帶,借著逐漸冷卻的軀體作掩護,膝蓋在凍土上蹭出兩道血痕,一點點向後挪動。
其餘兩名士兵慌忙效仿,動作稍慢的那個隻覺耳旁驟然一熱,子彈帶起的灼熱氣流瞬間將鬢角的頭發燎成焦黑,頭皮傳來火辣辣的刺痛。
“投擲手雷,投擲手雷。”少尉軍官也意識到了局勢更加惡化,他往旁邊一趴,再也顧不得張涵。
兩名憲兵左右散開,端著95式步槍朝拐角射擊。子彈打在牆上迸出火星,混凝土碎屑飛濺,感染者剛露頭半秒就縮了迴去。
“啊……救…救救我…”最先被命中的士兵仍在茍延殘喘,在血泊裏掙紮,嘴裏直冒血泡,他想往掩體爬,可內髒都碎了,手腳越來越沒力氣。
最後一次抽搐時,他的手指鬆開,沾滿血的指尖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眼睛直勾勾盯著戰壕上方的硝煙。
張涵在戰壕裏拚命往前蹭,軍靴踩在黏糊糊的血泊裏,褲腿沾滿泥漿和碎肉,他貼著前麵士兵的後背,能感覺到對方劇烈的唿吸。
在這窄窄的戰壕裏,活人就是唯一能擋子彈的東西。
“輕機槍呢,死啦?”
輕機槍手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濃重的喘息:“沒死呢,還剩口氣。”
“火力覆蓋住,副射手趕緊扔手雷。”
“排長,我子彈剩的不多了,需要協同掩護。”輕機槍手把95式步槍的兩腳架用力插進凍土,準星死死對準前方拐角。
隨著扣動扳機,槍管開始劇烈抖動,子彈成串射向拐角處,牆麵瞬間布滿彈孔。
“憲兵交叉火力補上!保持扇形壓製!”少尉扯下已經浸透鮮血的戰術手套,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泛著青白,“別留射擊死角!”
兩名憲兵立刻調整站位,一前一後交替射擊。
子彈打的拐角處全是彈孔,而那隻特感也極為精明,遭受到火力壓製之後並不露頭,顯然算準了士兵們彈藥有限,僅憑密集掃射根本無法將其逼出。
若不是在陣亡士兵身上沒找到可用的手雷,單憑這點數量的人類,確實不夠它一隻手解決。
副射手右眼腫得隻剩條血縫,血水混著沙塵糊住睫毛,他強撐著用視力尚且正常的左眼,死死盯著前方拐角估算距離。
每往前爬動一寸,都要在心裏默算手雷拋物線的落點。
膝蓋和手肘重重壓在凍土與彈殼上,他卻渾然不覺,滿腦子隻有如何縮短投彈距離。
臥姿投彈比蹲姿、立姿的投擲距離至少縮短三分之一,稍有偏差手雷就可能卡在戰壕壁反彈,或是落點過近傷及己方。
一旦失誤,飛濺的彈片與氣浪不僅殺不死敵人,反而會將整條戰壕變成己方的墳墓。
左側包抄的八人小隊貓著腰急速抵近,剛到拐角十米外,密集的子彈便擦著頭頂唿嘯而過。
最前麵的隊員猛地將後背死死貼住戰壕壁,臉色慘白的對著後方說道:“這火力強度根本靠近不了。”
士官舉著對講機的手在發抖:“前麵怎麼迴事,停火停火!我們根本沒法靠近!”
對講機裏隻有刺耳的電流聲,少尉軍官胸前的通訊設備在劇烈動作中早已掛斷,他此刻正全神貫注盯著前方,完全沒注意到設備發出的滋滋聲。
隊員們大氣都不敢出,彼此用眼神示意,默契地散開警戒。
有人將槍口對準拐角,有人警惕地觀察四周,還有人不時迴頭查看後方。
此刻,他們不敢貿然前進半步,既怕被己方流彈擊中,又擔心感染者突然從某個死角竄出。
“投擲手雷!”副射手終於爬到合適位置,輕機槍手的彈鼓恰好發出空倉掛機的哢嗒聲。
為了確保一擊必殺,他接連扯出戰術背心裏的三顆82式手雷,因為臥姿發力受限,第一顆滾到了戰壕外。
另外兩顆在壕壁內側連撞兩下,骨碌碌滾到感染者腳邊,保險銷彈出的金屬撞擊聲清晰可聞。
金屬撞地的聲響驚動了感染者,它剛探出身準備射擊的動作驟然僵住,喉嚨裏爆發出非人的尖嘯。
子彈穿透它軀體的悶響中,它竟頂著憲兵的火力強行躍起,身體在空中扭曲成不自然的弧度,作勢要撲出戰壕。
可它剛躍出戰壕,未跨出的右腿就被爆炸氣浪撕碎,肉塊混著凍土炸上半空,灼熱的氣浪裹挾著彈片,瞬間將整個戰壕籠罩在硝煙與血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