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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哥,你說要是沒有這條江,我們是不是該打首都保衛戰了?”


    米泉勇躺在碉堡內雙人床的下鋪,望著上鋪的床板發問。


    “趕緊睡吧,別想那麼多!”張涵雙腿懸空晃蕩著坐在上鋪,先拽著沾滿泥血的鞋帶,用膝蓋抵住靴底狠命一扯,軍靴“咚”地砸進床底。


    接著他抓住汗血斑斑的軍服領口,像撕麻袋似的扯下來,團成一團甩在床頭鐵桿上。


    吃完早餐的他們,終於得到了休息的命令。


    “張哥,我真睡不著!”米泉勇扭頭看向靠在一旁的步槍,“一閉上眼,我腦子裏就全是感染者腐爛的臉,還有其他人死前的慘狀。尤其是老李,當時澆上汽油焚燒的時候,他的小腿都還在不停地抖,就像還活著一樣掙紮……”


    張涵把硬邦邦的枕頭往上墊了墊,半撐起身子扒著床沿向下看了一眼,臉上的胡茬已經幾天沒刮,顯得格外邋遢:“那是老李死了還沒多久,神經還沒完全壞死,會自主抽搐。就跟剛宰的雞,沒放幹淨血的時候還會蹬腿一樣。”


    “但是我不想變成雞!”米泉勇翻身坐起,目光掃過昏暗的碉堡,壓低聲音說:“平時給點餿飯就打發,等危險來了就被推出去擋槍子。咱們跟圈裏養肥的畜生有啥區別?


    迴應他的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包括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個,此刻都躺在床上,卻沒有一個人真的睡著。


    大個雙眼緊閉,眉頭緊皺,嘴裏還在無意識地嘟囔著什麼;角落裏的新兵把整個腦袋都蒙在軍毯裏,身體時不時地抽搐一下。


    誰能睡得著?隻要還有口氣、腦子沒壞掉,就閉不上眼。


    一夜的鏖戰,把這群平民當牲口一樣趕進絞肉機,活人進去,能喘氣的“兵”出來。


    米泉勇算是懂了,戰場上那些能保命的竅門,全是用身邊人的骨頭墊出來的。


    可上頭就認這個理,沒時間慢慢訓,這就是把活人變成“武器”最快的法子,哪怕代價是成堆的屍體。


    就像明末那些衣不蔽體的流民,攥著鋤頭、扛著柴刀被趕進戰場,連刀槍都握不利索。


    可在屍山血海裏滾上幾遭,啃過死人嘴裏的幹糧,摸過仇敵溫熱的腸子,反而能把穿著明光鎧的明軍精銳,生生拖進血肉絞碎的泥潭。


    沒見過血的新兵捧著兵書死記硬背,總想著怎麼打出漂亮仗;而從修羅場爬出來的老兵隻信一個理。


    能多喘一口氣的法子,就是頂好的戰術。


    防線上的警戒工作已經交給了少部分的憲兵,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幾聲槍響。


    不知道是又有漏網的感染者或是沒來得及送往後方重傷員被按規矩“解決”了。


    畢竟在這種地方,半死不活比徹底死掉更麻煩。


    江麵上濃稠的霧氣徹底散了,露出暗紅渾濁的江水,浮屍和碎木頭在浪頭裏起起伏伏。


    這霧邪乎得很,非得把戰場上的血腥味、人血人汗都吸飽喝足,才慢悠悠地退走,像是吃飽喝足的惡鬼,心滿意足地隱入暗處。


    軍艦黑洞洞的炮口不再噴火,對岸陷入一片死寂。不是沒有可打的目標,而是雙方都在暗中較勁,等著對方先沉不住氣露出破綻。


    感染者那邊,昨晚把能用來渡河的木筏、小船全折騰得稀爛,這會兒得找地方重新拚湊家夥,或者琢磨新的進攻法子。


    人類這邊防線的士兵,一個個熬得眼睛通紅,腿軟得像麵條,走路直打晃,扶著牆才能勉強站穩。


    再不趕緊歇口氣,隻怕下一秒就會一頭栽倒,再也爬不起來。


    “張哥,是灘沙江救了我們呀!”米泉勇重重躺迴鐵架床,細細感受著自已微弱的唿吸。


    張涵歪著身子捶了捶發麻的後腰:“那要不你現在就去江邊刨個坑,壘三塊石頭當香案,再找我借三根煙供上,說‘江爺在上,多謝救命之恩,小的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話沒說完自己先笑出聲,“到時候兔子見了你都得喊祖宗!一口一個爺爺叫著,沒這江攔著,咱們早他媽被追到褲衩都跑飛,腦袋當夜就插在感染者堆裏當火把使!”


    米泉勇一時間啞了口,剛要反駁又泄了氣。


    確實,南方平原不到一星期就被感染者踏平,那些城市巷戰的慘狀還曆曆在目。


    幾十萬正規軍跟紙糊的似的,重武器丟得到處都是,僥幸活下來的人瞪著空洞的眼睛,連哭都哭不出聲,滅國般的絕望像濃稠的瀝青,把所有人都死死黏在窒息的黑暗裏。


    要不是灘沙江這天塹攔著,靠著昨晚那種進攻強度,就算他們這群破落貨長出四條腿,也得被攆得像喪家犬似的,逃進不知道哪座荒山裏等死。


    這麼一想,米泉勇徹底沒了脾氣,隻能翻個身,盯著牆頭發呆。


    張涵的困意也逐漸席卷而上,把輕微發黴的薄被往脖子上緊了緊,側過身將臉埋進汗味刺鼻的枕頭裏。


    難道真要當一輩子炮灰?天天在前線拿命跟感染者拚殺,就為了給後方那些腦滿腸肥的權貴老爺們續著安穩日子?


    張涵越想越氣,自己豁出命守住的防線,搞不好轉頭就成了權貴們酒桌上吹噓的談資。


    最後能落個啥下場?搞不好就爛在哪個連地圖上都沒標記的土坡下,被蛆蟲啃食幹淨都沒人收屍。


    又或者像老李那樣……


    這些念頭在腦子裏翻來覆去,咯吱亂轉。


    漸漸地,困意徹底將他淹沒,大腦陷入混沌,終是跌進了帶著血腥味的夢裏。


    ……


    239旅後方戰地醫院,輕傷員救治帳篷內,三十幾張木板床緊密排列,連過道都鋪滿防潮墊安置傷員。


    陳護士長單膝跪地,左手扯開傷員染血的戰術腰帶,右手的醫用剪刀\"哢\"地抵住迷彩服下擺。


    剪刀尖挑開第一層布料時,露出裏麵與皮肉粘連的毛衣纖維。


    她屏住唿吸,手腕發力讓剪刀刃貼著皮膚推進,突然\"刺啦\"一聲,防寒內衣的絨毛勾住了傷口外翻的肌肉組織。


    混著腸液的血腥氣猛地撞進鼻腔,陳護士長屏住唿吸,可還是有一股酸意湧上喉腔,沾著血汙的手套被傷員掙紮扯得歪斜。


    這才看清擔架上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腹部被彈片豁開的傷口裏,青紫色的腸子正隨著唿吸微微蠕動。


    “按住他!別讓腸子滑出來!”她嘶吼著,右肘狠狠抵住少年亂蹬的膝蓋,卻見少年突然弓起脊背,傷口裏湧出的血水濺在她防護麵罩上。


    “聽不懂人話嗎?他要是再亂動,連手術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旁40多歲的大媽跌跌撞撞撲上來,她沒有任何從醫經驗,隻是簡單培訓就上了前線。


    粗糙的手掌剛按住少年劇烈起伏的胸口,就被他無意識揮動的手臂狠狠甩開。


    看著少年因劇痛扭曲的麵容,大媽眼眶瞬間通紅,恍惚間看到了自家兒子的影子,她一咬牙整個人撲上去,用體重死死壓住少年亂抓的雙手。


    而這樣的場景,每時每刻都在戰地醫院的各個角落重複上演。


    從前線送來的傷員像潮水般湧入,可整個醫院的軍醫卻僅有32人。


    在和平時期,這些傷員本該立刻被推進手術室,接受專業的手術治療。


    但戰地急救不同,藥品、器械都要優先保障重傷員,那些在平時被視為“必須手術”的傷情,隻能退居次位。


    盡管護士人數不少,可她們大多缺乏手術經驗,能做的隻是簡單清創、消毒包紮,連基礎縫合都顯得格外艱難。


    “軍醫人呢?我們營長被炮彈把小腿給削掉了,醫護兵把血止不住,他現在已經昏厥了,需要立刻手術。”


    四名士兵抬著一名躺在擔架上的軍官衝進最大的帳篷,目光慌亂的尋找可以做手術的軍醫。


    最前麵的士兵弓著腰,肩膀被擔架壓得下沉,手死死攥住木柄,可看見的卻隻是滿地的傷員還有護士,連軍醫的影子都找不到。


    “操他娘的,找錯地兒了!”為首的上士猛地一拍腦袋,轉身就要往外走。


    這時,抱著紗布從物資站跑進來的劉雅琴正好撞進來,立刻被一名士兵拽住:“你們這兒醫術最好的軍醫呢?我們營長得立刻手術!”


    劉雅琴踉蹌後退一步,目光落在擔架上。


    那軍官的右腿自膝蓋以下已徹底消失,大腿殘端被血汙的繃帶勒得緊緊的,試圖阻遏暗紅血液滲出。


    傷口處黑得滲人,汙穢的泥漿與殘雪糊成一團,應該是當時倒臥戰場,導致傷處沾染無數雜質,如今更是血肉模糊,叫人不忍目睹。


    “現在哪有空閑人手,軍醫都在忙著手術!”劉亞琴拚命掙紮著,試圖擺脫士兵的控製,可一個小女人哪有那力氣。


    “別他媽跟老子扯沒用的!”上士膝蓋先著地放下擔架,生怕顛簸碰到營長的斷腿,可腰剛直起就兇神惡煞地撲上來,用手槍狠狠戳進劉亞琴喉結下方,“營長要是咽氣,老子先在你漂亮臉蛋上開個窟窿,現在,立刻,馬上給老子找軍醫!”


    劉亞琴聲音抖得不成調:“真沒人手啊,求求你們……”


    “老子求你媽!”上士突然揪住她的衣領,“你知道他這條腿怎麼沒的?替老子擋了塊迫擊炮彈片!”他喘著粗氣,唾沫星子混著血沫噴在她臉上,“現在他爛著腿躺這兒,你讓老子看著他死掉?”


    “那其他人就不管了嗎,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嗎?””劉雅琴猛地側頭避開抵在下巴的手槍,肩頸發力撞開對方手臂,聲音拔高,胸腔裏的血直往腦頂衝。


    “那你就把傷得輕的停下,先讓我們營長先上!”上士的鋼盔滑到眉心,遮住泛紅的眼底。


    劉雅琴氣得渾身發抖,踮腳將手中的所有繃帶狠狠砸向對方麵門:“進去的哪個傷得輕?讓你們營長先進,那裏麵的人就不用活了?”


    幹淨的紗布在半空展開,像一麵投降的白旗,卻啪嗒一聲拍在他滿是血痂的臉頰上。


    “那就把那些大頭兵、征召的平民趕出來!”上士怒吼著反手一耳光,打得她耳際嗡鳴,卻在她踉蹌時揪住她後頸的頭發,粗暴地往手術區拖行,“軍官的命,比他們值錢!”


    “你再給我們十分鍾的時間,就十分鍾好嗎,再等等!”劉雅琴慌亂地抓撓對方手腕內側,卻隻摸到層疊的老繭和凹凸的彈疤,怎麼也摳不進皮肉。


    “等個狗屁!”上士嘩啦一聲拉動槍栓,“老子現在就要手術室空出來!你選,是讓他先挨刀,還是讓你先挨槍子?”


    “我現在就去!”劉雅琴抽泣著服了軟,努力重新立起的自尊瞬間崩塌,像垃圾一樣被對方踐踏。


    即便她已是一名護士,在人們眼中是救死扶傷的天使,但在這一刻,她卻感到自己那渺小的存在。


    原來,自己曾經以為的高貴,不過是自欺欺人,這世間所謂的善意,似乎總是帶著求取迴報的重量。


    迴憶不受控製的湧現,七歲那年的蟬鳴還黏在鬢角,她蹲在幼兒園鐵柵欄前,涼鞋碾過發燙的柏油路,指著樹蔭下的乞丐:“媽媽,他為什麼總伸著手呀?”


    母親用象牙柄蕾絲手帕輕按鼻尖,法國香水混著玫瑰露的氣息撲麵而來,翡翠手鐲在腕間撞出清響:“因為他的自尊自己都不要了,所以說雅琴長大後一定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哦!”


    此刻她看著地上散落的幾縷秀發,忽然想笑。


    有用?她現在有用到能被人隨意打罵,有用到連自己的頭發和尊嚴都保不住,像條被踩慣了的野狗,哪怕齜牙都會被踹得更狠。


    原來“端著的淑女”和“被踩的野狗”之間,隻隔著一場戰爭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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