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珆眼中帶上了失望：“統一華夏部落是萬民所願，是為了子孫萬代考慮，當時打仗，是為了以後百年、乃至千年都不打仗，你那麼聰明，不會不懂這個道理，你隻是不願意懂。


    你確實是我最得意的學生，如果你要當學者，當朝臣，沒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你會留名青史，可如果讓你做帝王，你會成為草菅人命的昏君，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百姓會再次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他們會揭竿而起，而你舉目無親，會遺臭萬年。


    因為在你眼中，除了姬姓皇族，所有人都是賤民，你不會在意他們的生死，你也瞧不起那些朝臣，覺得他們不如你，如果你即位，你隻會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這就是我和你爺爺不選你的原因。”


    “就因為這個，你們要把我下嫁給薑家那個殘廢，去安撫戰敗的神農氏部落，好讓你們的國安定，也好絕了我繼承皇位的心，是嗎？”姬雪瑤化成的水人停止了顫抖，但語氣裏卻透著濃濃的恨意：“你知道、那個殘廢、他怎樣對我嗎？他給我下藥、強暴我、我身上全是傷，如果不是主人，我恐怕死在薑家都沒人發現。”


    她似乎是在盯著白珆，一字一頓道：“玉哥哥，我當時好疼啊，可你和哥哥，又在哪裏呢，你們知道這件事嗎？”


    白珆愣住了，半晌，他才艱難開口：“我、我不知道，我下凡隻為輔佐黃帝統一華夏，等你哥哥即位後，我就迴月宮了，後來我隻聽說，你殺了薑玨後就失蹤了，我不知道你哥哥會將你嫁給他，我......”


    “無所謂了，”姬雪瑤似乎是笑了一下：“你就算知道也不會帶我走，你是神仙，高高在上，而當時的我隻是一介凡人，又怎麼值得玉兔大人操心，總之，我現在過得很好，主人器重我，願許我神位，助我登高，這就夠了，至於其他的，與我無關了。”


    她又抬起了手，指向白珆，指尖凝聚起一顆水球：“我最後再叫你一聲玉哥哥，念在千年前你對我的教誨之恩，我不殺你，不殺你的同伴，也不追究你們殺了這群畜生的事情，你們可以走，但是，她必須死。”


    她說的是白玖。


    “是你讓她失控的？”白珆皺起了眉，厲聲質問：“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是你做的？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嘖，明明當時她就該死的，我怎麼知道她會變成這樣，說不定她本身就是個惡心的毛蟲，被我打迴原形了，不過無所謂，不管她變成什麼，她今天，必須死！”姬雪瑤說著，指尖一彈，那顆水球瞬間膨脹炸開，無數根水針從裏麵飛出，射向白玖所在的繭中。


    白珆擋在繭前，掄起玄玉杵，將攻擊一一擋下，有幾根水針打在白珆肩上，在他肩上炸開一朵朵血花，又很快被愈合。


    吳鬆、張建業和黃大仙也紛紛趕來，擋在了銀繭前方。


    “都不走的話，那就跟她一起死！”姬雪瑤厲聲道，她看起來很生氣，用力一揮手，大喝一聲：“殺了他們！”


    話音落下，那些漂浮在水上的殘破屍體就像是突然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紛紛動了起來，僵硬地扭動身體，朝肉山的方向遊去。


    禍不單行，因為屍群的運動，潭水被攪起，加劇了肉山的溶解，此時的腐肉堆，離水麵隻剩下五米的距離，眼見著堅持不了多久了，四人又不敢離銀繭太遠，隻能護在四周，不停擊退爬上來的天蛟屍體。


    那些天蛟因為已經死了，沒有痛覺，沒有要害，隻知道往前爬，攻擊活物，簡直比活著的時候還要難纏。


    也不知道它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下身明明是魚尾，卻能在陸地上靈活行動，白珆等人隻能盡力摧毀每一具屍體，讓它們徹底失去行動力，但因為屍體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幾人又剛經曆過一場大戰不久，靈力幾乎要耗盡了，隻能疲於應付一波接著一波攻上來的屍群，包圍圈漸漸縮小。·


    不知道為什麼，在此期間，姬雪瑤並未出手，隻是靜靜地待在原地，像一件擺設，水化作的臉上沒有五官，沒有表情，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張建業往嘴裏丟了一顆迴元丹，這已經是他吃的第三顆迴元丹了，效果大打折扣，因為沒有靈力支持，用不了文王鼓，他隻能用拳頭去砸，砸到現在，他的雙拳已經血肉模糊了，如果不是有白珆的萬物生加持，他這雙手恐怕早就廢了。


    吳鬆的左臂骨斷了，但他無法停下攻擊，隻能右手持刀，吃力地揮砍著，碎掉的骨渣隨著他的動作不斷刺紮著他的皮肉，萬物生剛恢複一點骨傷，骨頭就又因為他的動作再次斷裂。


    黃大仙身上的毛已經不剩多少了，血次唿啦的，黃鼠狼變成了紅鼠狼，一隻眼睛上半睜不睜的，似乎是什麼東西紮在裏麵，阻止了傷口的恢複，可蜂擁而上的屍群根本不給他停下來拔掉那東西的機會。


    白珆的靈力消耗量最大，眼見著是要支撐不下去了，他隻能把靈力都用在維持張建業三人身上的萬物生上，自己吃迴春丹迴元丹堅持。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終於看膩了四人的背水一戰，姬雪瑤再次抬起了手，冷聲道：“該結束這場鬧劇了。”


    一條巨大的水龍衝出水麵，張開巨口，襲向已是強弩之末的四人。


    張建業抬了抬眼皮，血流進他的眼中，將整個世界都染上了血色，他自嘲地笑了笑：“哈，沒想到老子英明一世，沒死在千年大妖手上，倒栽在了這種鬼地方......”


    “自爆吧，建業，不能丟咱東北人的臉。”黃大仙說著，一瘸一拐地衝向前方的屍群。


    “帶小白走。”吳鬆隻留下這句話，就衝向那條水龍，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這一擊。


    一切，都好像要在此終結了——


    ......


    白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在斬殺了第五隻，還是第六隻天蛟後，她的耳邊開始出現一陣低語，開始時聽不清，後來聲音漸漸大了起來，白玖才聽清楚，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一遍遍的命令著：“殺了它們。”


    她是誰，讓她殺誰？眼前的這些怪物嗎？


    有上次被蠱惑的經曆，她現在對陌生的聲音十分警惕。


    白玖在心中唿喚獬豸，想詢問一下他是否能分辨出這聲音是敵是友，但獬豸好像又陷入了沉睡——從那次被紅五襲擊後，獬豸沉睡的頻率就變多了，這導致白玖不得不獨自麵對很多事情，白玖有些擔心，是不是上次襲擊給獬豸留下了後遺癥，因為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自己當時是怎麼掙脫幻境的，問起獬豸時，他也總是故意岔開話題，白玖懷疑是獬豸以損傷自己的靈魂為代價來帶她離開幻境的，所以白玖也盡量不去打擾獬豸。


    所以在她喊了兩聲沒有迴應後，她決定自己解決問題。


    這道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好聽，可白玖的直覺告訴她，這聲音很危險，所以白玖用神力封住了自己的耳朵，以此隔絕這道聲音。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實力還太弱，無法發揮出真正神力的威力，雖然白玖聽不到那聲音了，但她還是發現自己失控了，她心裏控製不住地湧出一股殺意，理智一點點消散，身體也漸漸不聽使喚，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像瘋子一樣殺上岸，然後以一種近乎自殺的方式攻擊那些天蛟，最後以一種最蠢的方式被偷襲。


    那隻青灰的爪子穿透了她的胸膛，劇痛讓她清醒，在這瞬間，她奪迴了自己身體的控製權，但已經來不及了，醜陋的爪子捏爆了她的心髒，生命力以一種極為恐怖的速度從她體內流逝，她無力地倒向地麵，眼前的最後一幕是大師兄朝她伸出手，他似乎在哭。


    白玖腦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完了，我把師兄惹哭了，師姐和九尾那家夥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然後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她被吸了進去，就像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一樣，暈暈乎乎轉了好多圈，最後她摔在了地上，她趴在地上幹嘔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抬頭打量四周。


    這一打量不要緊，白玖直接氣血上湧了，地上是綠油油的草，頭頂是白茫茫一片。


    又是草地！又是這個場景！這次還是沒有牛馬的版本！


    她可太熟悉這個場景了！


    原罪那孫子第一次偷襲她，不就是用的這個幻境嗎！


    奶奶的，這次肯定又是那孫子搗的鬼，等她出去了（如果能出去的話）她一定要找幾塊封印碎片泡在糞坑裏惡心他。


    白玖恨的牙癢癢，下意識地一伸手，她驚喜的發現無禍竟然跟著她進來了，她頓時信心大增，提著刀就東張西望地找孫子。


    不遠處站著一道藍色的身影，背對著白玖，看不清臉，他穿著不知道哪個朝代的衣服，衣服上花裏胡哨地貼著一些羽毛，還有些亮晶晶的東西，從遠處看去像個大鳥兒人。


    好小子，還挺會打扮，看我不拔光你的鳥毛團吧團吧塞你嗓子眼裏！


    “孫子！吃你太祖奶奶一刀！”白玖提著刀就衝上去，跳起來朝那人劈去。


    聽到動靜的那人轉過身，一張即使用白綢遮住雙眼，也無法掩蓋其美貌的麵容撞入白玖視野。


    白玖的手一頓，揮刀的動作硬生生止住，她在空中猛地一懸身，收住了攻擊的力道，然後直直摔在地上，連滾幾圈，一個臉剎停在了藍衣身影的腳下。


    頭頂似乎傳來一聲輕笑，白玖要起身的動作一僵，她將臉往地裏又埋了埋。


    老天爺，剛剛那一下怎麼沒摔死我，太丟人了！


    一開始，白玖被轉的暈了頭，加上剛剛目睹自己以一種極其無腦且也確實算得上是沒有腦子的方式“死去”，在看到那道人影時，她想都沒想就衝上去了，可當看到那人正臉的瞬間，她突然想起來，這人不就是燭九陰記憶裏那個藍毛美人嗎！


    於是她立即停手，沒想到因為先前用力過猛，她收勢後沒能體麵的著陸，不，現在應該說，她以一種比她的“死法”更令人丟臉的方式，給藍衣美人拜了個早年。


    “起來吧，不必多禮。”頭頂傳來一道空靈悅耳的聲音。


    白玖的身體再次一僵，極為緩慢且尷尬地爬起來，還不忘用自己破破爛爛的袖子狠狠蹭了蹭臉上的草屑泥土，但始終不敢抬頭看他。


    “沒想到，再次見麵，你已經成長這麼多了。”藍衣美人似乎十分欣慰，他揮揮衣袖，兩人麵前憑空出現一張石桌，兩張石凳:“坐下吧，來一趟不容易，慢慢聊。”


    白玖坐到那凳子上，有點尷尬，但還是開口問了一句：“咱倆認識？”


    藍衣美人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當然，萬年以前，我們不是已經見過麵了嗎？”


    白玖恍然大悟，原來是那次，在燭九陰的記憶裏，繼而又有些驚訝：“那不是段記憶嗎？您能看見我？”她還以為那句話隻是一句給後人的留言呢。


    “不是留言，那就是說給你聽的，那段記憶，也是為你準備的，”藍衣美人似乎看透了白玖的想法，慢條斯理地說：“包括今天，你到這裏，也是因為時機到了，所以你來了。”


    “這地方，要死一次才能來嗎？”白玖抬起頭，打量起這片空間，猜測著這是地府，還是天堂。


    “不是，”藍衣美人變出一壺茶，倒了兩杯，一杯推到白玖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才繼續說：


    “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麵的，這次讓你來，隻是為了確定一件事，很抱歉用了這種方法，你也不要怪獬豸，他並不知情，是我用了些手段，讓暗處的敵人得手了。


    作為補償，你不會死的，我會送你一份禮物，對你有好處，你的身體現在正在接收，所以，請再陪我喝會兒茶吧。”


    “確定什麼？”白玖想不明白，有什麼事情需要她通過“假死”來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