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一個月,暴雨如天河決堤般傾盆而下,南岸大地汪洋一片。
直到今日清晨,蒼穹之上烏雲散盡,
金光穿透雲層,灑向人間。
滔滔洪水仿佛聽到了上蒼的威嚴喝令,逐漸退去,露出千瘡百孔的河堤。
堤岸上,百姓們身著襤褸衣衫,和鎧甲斑駁的將士們緊緊相擁。
有人喜極而泣,淚水混著泥漿滑落;
有人振臂高唿,歡唿聲直破雲霄,似要將這多日來積壓的陰霾徹底驅散。
太子一身玄色錦袍,衣袂在風中烈烈作響。
他劍眉星目,麵容冷峻,目光如炬,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
“速統計傷亡,務必找迴烈士遺體!”
稍作停頓,他的聲音愈發洪亮:
“無論跳入缺口英勇犧牲的,
是將士、官員,還是紳士、普通百姓,
一律賜予‘烈士之家’牌匾,此後可遇官不拜。
官府定當贍養老人,直至送終;
撫養孩童,直至成年,彰顯其德!”
話一出口,百姓們紛紛 “撲通” 跪地,叩謝皇恩,
“太子殿下萬歲” 的唿聲震耳欲聾。
太子目光如鷹,掃視一圈身旁的官員與將士,接著說道:
“此次抗洪中立下大功,且不幸犧牲的將士,
追封三級爵位,其家屬厚賞良田百畝;
未犧牲的將士,官升三級,賜黃金百兩。
官員立下大功者,政績評優,優先晉升;
百姓立下大功者,不僅免賦稅十年,
還可在城中免費領取一年口糧。”
人群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感恩聲,
唯有少數人暗自跺腳,恨自己來遲一步,
錯失了在族譜單開一頁的良機。
太子注意到俞將軍神色焦急,似有話要說,便朗聲道:
“西軍、城防軍,還有花顏三衛,
皆是我幽國軍隊,一視同仁,有功必賞!”
雨過天晴,陽光給大地披上一層金色紗衣。
俞將軍身著銀色鎧甲,內襯玄色勁裝,
腰間佩劍的流蘇隨風飄動,匆匆趕到太子營帳。
他抱拳行禮,沉聲道:
“殿下,花顏三衛承蒙殿下關照,
如今洪水已退,我等欲迴南岸複命。”
太子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
旋即恢複平靜,淡笑道:
“行,我這就安排船隻送你們迴去。”
俞將軍心中暗自驚訝,濃眉微皺,本以為太子會設法阻攔。
畢竟花顏三衛乃是燕王麾下最精銳的部隊,
放自己迴去,無異於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花顏三衛的營地內,將士們正默默收拾行李。
這些日子,他們與當地百姓、其他軍隊一同出生入死,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眾人一起吃飯喝酒,一同訓練,
還攜手跳入洪水之中拯救百姓,早已不分彼此。
百姓們對他們也毫無偏見,這種被接納的感覺,是他們從前從未有過的。
副將一邊漫不經心地收拾著行李,一邊開口問道:
“一定要迴南岸嗎?”
其他將士紛紛停下手中動作,側頭看向俞將軍,眼中滿是不舍。
俞將軍神色凝重,長歎一聲:
“燕王對我們恩重如山。
當年,若不是燕王給我們一碗飯吃,我們早就餓死街頭了。”
眾人聽聞,皆沉默不語,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情。
原來,花顏三衛的將士們皆是燕王從難民中救迴的孤兒,
多年來,燕王對他們悉心培養,寄予厚望。
臨行那日,營地外站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和將士。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顫顫巍巍地走到一名年輕將士麵前,
遞上一件厚實的棉衣,聲音哽咽:
“孩子,這一路風大,穿上它別著涼。”
說著,又塞給將士幾個鹹鴨蛋,
“這是自家醃的,路上吃,要是不夠,盡管說,大娘再給你送去。”
一位中年男子,拉著俞將軍的手,熱情地說道:
“將軍,我家有個女兒,生得乖巧懂事。
您要是不嫌棄,等您迴來,就讓她給您洗衣做飯。”
俞將軍臉一紅,撓了撓頭,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百姓們紛紛上前,有的送上親手做的幹糧,
有的拉著將士們的手,千叮萬囑。
花顏三衛的將士們眼眶泛紅,一一向百姓們道謝。
“大家放心,我們一定會迴來看望大家的。”
一名將士大聲說道。
“對,等下次再來,咱們再一起喝酒!”
另一名將士附和道。
花顏三衛的將士們登上船隻,
望著漸漸遠去的北岸,心中五味雜陳。
俞將軍望著北岸,久久佇立,
直到北岸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轉身走進船艙。
船隻在江麵上行駛,浪花拍打著船舷。
船艙內,將士們圍坐在一起,氣氛略顯沉悶。
“將軍,咱們這一迴去,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這些百姓。”
一名將士輕聲說道。
俞將軍眉頭緊皺,沉思片刻後說道:
“此次分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但我們身為軍人,當以忠義為本,聽從燕王的號令。”
副將微微皺眉,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將軍,太子殿下如此仁德,若他日後繼承大統,說不定能讓天下太平。
咱們跟著燕王,與太子為敵,是否……”
俞將軍臉色一沉,打斷道
“休得胡言!燕王對我們有救命之恩,我們萬不可忘恩負義。”
副將不敢再言,低下了頭。
船艙內陷入了沉默,唯有船外的風聲和浪聲。
一日後,船隻抵達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