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兩個獸將要被分開，母的獸叫利維坦，她住在海的深處，水的裏麵；公的名叫貝希摩斯，他住在伊甸園東麵的一個曠野裏，曠野的名字叫登達煙，是人不能看見的。”


    “愛能創造天堂，也能創造地獄。”


    瓦爾特大陸教廷國教皇廳


    “是嗎？查到出雲的下落了。恩格勒姆公國，吸血種查理·霍爾拜因的領土。”


    前任教皇斯蒂芬·裏奇·盧錫安·阿爾比昂的辦公室，莉莉絲合上麵前厚重的《拉結爾之書》雙手交叉放在書上，安靜聽著身旁的銀發少女做匯報。


    莉莉絲繼任教皇之後，把所有的政務都推給了代理廳，她從來就不擅長這些麻煩事。


    魔女克克羅·阿基曼·阿斯特裏亞，被她任命為新一任代理廳廳長，成為了如今薇薇安·珂賽特的左膀右臂。


    而‘十二大貴族’、長老院和樞機院被她一並廢除，新生的教廷國不需要那些陳腐的貴族製度。


    “接下來要肅清那些財閥嗎？聖座。”


    克克羅聲音清冷，語氣恭敬。


    銀色長發精心打理成丸子頭，周圍纏繞著一圈麻花辮。考究的男式禮服黑白配色，簡約且幹練。


    她雙目微闔，熾烈的白金色從那對狹長的縫隙中流出，散發出令人威怖的氣息。


    “財閥不重要。”


    莉莉絲輕搖了搖頭，“立即召集全世界範圍的代行者，和除你以及【純白聖典】外所有可用戰力。目標，南方絕海‘提亞馬特’，該把世界從它們嘴裏取迴來了。”


    莉莉絲聲音沉靜，這是她早就做出的決定，要從妖魔手中，拯救世界！


    “是，聖座。”


    對於這個近乎瘋狂的決策，克克羅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因為如今教廷國的教皇，莉莉絲·卡斯特·阿爾比昂的命令，是絕對的。


    她瞥了一眼桌上深紅書封的魔法典籍。可是就連身為大魔女的她也無法完全解讀上麵的文字，隻是一眼，就仿佛有暴怒的蛇群在她腦海裏嘶鳴。


    “是神代文字。這本書也是教會保菌的【原典】，之前一直交由所羅門家族管理，前任教皇經常借閱它。”


    莉莉絲湖藍色的眸子柔軟下來，小心翼翼撫摸著書封，語氣極盡溫柔。


    “它記錄了數目眾多的神代魔術，其價值還在神造兵器之上。弟弟他…真是稀代的語言學天才，這本書他獨自破譯了一半，之前的進度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他真的為教會做了很大的貢獻，可惜他沒能徹底完成…”


    溫柔一瞬閃滅，莉莉絲再次冷下來。


    “準備【天舟·世界之卵】，我會和全部‘人工天使’親臨，作戰名【萬軍之戰】，討伐南之深淵利維坦，不死不休。”


    楓大陸神言教國·煌煌長城紫荊關


    “多麼令人神往的‘千年帝國’啊…隻差一點。千年來，沒能有一名傳教士在煌成功布道，在煌的土地建立分教會，或許我會是第一人呢。可惜聖座的召喚，那就沒辦法了！”


    飽經滄桑的神父坐在煌長城不堪的斷垣殘壁下，他望著煌國都城方向，手中攥著秘銀酒壺猛地朝嘴裏灌一口。


    黃昏餘暉中，神父長舒了一口酒氣，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隨後站起身。


    “既然這樣那就稍稍繞一點路吧！”


    神父身材瘦高，黑發金瞳。臉上滿是被歲月侵蝕那種刀刻樣的痕跡，但眼神清澈得卻像是一位年輕人，黃金般熠熠生輝。


    一身特製黑色傳教士大衣，直鋪腳麵，胸前掛著秘銀的十字。


    雙手、雙腳以及腋下，有著血洞一般的烙印，那是手套和長靴也無法遮蓋的聖痕。


    “神父？”


    侍立在一旁白色長風衣的年輕人不解道，他的這位老師處事風格一貫我行我素。


    “繞路去希蘭卡亞，我想見一見那位護國大公，【太陽的魔王】。”


    聖方濟各，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傳教士。提到神父，人們最先想到的並不是那位“天使之塵”亞曆山大·安德森，而是方濟各·迪·阿西西，【聖痕神父】，主的“口”與“手”，遍曆世界的傳道人。


    “弗朗西斯，我優秀的學生。你對這位新任教皇有什麼看法？”


    方濟各又灌了一口酒，開口問道。


    “恕學生無法迴答，學生不敢對聖座妄加非議。”弗朗西斯低著頭，眼神躲閃。


    “聖座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既然有錯誤就要指出。聖座是為我們這些迷途的羔羊指明道路的人，但並不代表著聖座所指的路永遠正確。”


    方濟各用手中的秘銀酒壺輕敲了一下弗朗西斯的腦袋。


    弗朗西斯稍加思考後緩緩說道。


    “學生認為聖座行事有些魯莽、不計後果，無論是廢除貴族體製以及樞機院，還是此次大舉討伐南之深淵，都欠缺考慮。廢除貴族體製會導致現有政治體係崩塌，而樞機卿，他們在教會千年的時間裏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失去他們的製衡，教會的重大決議將變成教皇一個的專治獨裁，對整個聖堂教會，對整個世界來說都不是好結果。至於討伐南之深淵…”


    “嗯，你繼續說。”方濟各點了點頭似是表示讚同。


    “南淵利維坦已經百年來不曾有過活動，但據記錄，它每一次動作都是‘神聖災難’級別的天災，非人力所能抗衡。最近一次的記錄，聖堂教會和獅心會足足填進去了數百萬的生命，而平民的死傷甚至無法計算。況且，教會內部才經曆過變革，諸多派閥尚未安定，學生實在無法認同，聖座在此時此刻挑釁南之深淵是明智之舉。”


    “這些，其實都是前代教皇打算要做的，隻不過是聖座把它們都提前了。她一直以來都是，做事欠考慮，現在她弟弟的死讓她變得更激進了。不過，她總是能使奇跡降臨。”


    南方絕海提亞馬特


    天，是倒懸的海。


    廣袤無垠的深紺色大海在極遠處與碧色的天際接壤，海麵瞬息萬變，潮汐漲落，波濤洶湧。


    颶風怒號著貼近海麵極速掠過，而後衝進高天，強大的風壓撕扯著空氣發出尖銳的爆鳴。


    海嘯一浪高過一浪，緊接著在海平麵砸碎成白色泡沫，形如扭動的龍蛇，充斥在海天之間。


    海，是生命的搖籃，也是生命的墳墓。


    少女從礁石上起身，赤足踩中海麵，銀色足釧顫動著發出悅耳的鈴音。


    因少女的勢，原本洶湧狂暴的海水，瞬間變得如同溫順的貓兒，平靜猶如鏡麵。


    此時此刻，整片大海就像是一塊碩大無比的深紺色寶石。


    少女緩慢向海中央靠近，水藍色的長發鋪開在海麵，每邁一步，都在深紺色寶石上激起夢幻般的漣漪。


    天空突兀地出現一枚金色的光點，那光點暈染開，逐漸將近一半的天空染成金色。


    少女停下腳步抬起頭，深紫色眼眸中熔金色的豎瞳古奧森嚴。


    “來了嗎？神之代理、世界之王，阿爾比昂。”


    她繼續朝前走，海水卻在少女腳下無聲地分開，不斷向著金色天空攀升。腳下形成的空洞深不見底，漆黑的海淵將少女全身映襯得雪白。


    少女赤足踩在空中，如履平地。


    海淵深處隱約可見一條通體藍黑色的大蛇，龐大的蛇軀充當了海床，幾乎占據了整座海底，大蛇睜開雙目，眼白純金、蛇瞳猩紅，暴戾非常。


    “安靜些。”少女小聲訓斥著。


    大蛇重新闔眼，足以環繞大陸的海蛇竟在少女麵前表現得十分乖巧。


    成千上萬噸的海水繼續向天空進發，如刀劍、如槍林，在少女兩側形成高牆，仿佛要將天空淹沒，勢不可擋。


    天空徐徐裂開一個缺口，聖潔溫暖的光投射下來，白羽四散飄落，宛若天堂降臨。


    神聖宏大的樂章轟然奏響，昭示奇跡的公演，華麗開幕。


    數百背負三十六支潔白羽翼的人形生物持豎琴、長笛或圓號、提琴，圍成一圈共同演奏著節奏舒緩的聖歌。


    教廷國現任教皇，莉莉絲·卡斯特·阿爾比昂身披猩紅法袍，頭戴鑲嵌眾多寶石的教皇禮冠三重冕，白臘金長發綰起，梳理得一絲不茍，法袍下是純白的緊身連體作戰衣。


    她眉眼低垂，神情肅穆。精致的下巴微微揚起，儼然一尊莊嚴的宗教雕塑，又像是從容的殉道者。


    莉莉絲將雙手十指交叉放置在胸前，微闔雙目，輕輕開口，勢如覆天的海水便像是時間停滯一般，被定格在半空中。


    奇跡的頌唱使有罪者蒙赦，苦難者得救。


    “天賜恩典，如此甘甜


    我罪已得赦免


    前我失喪，今被尋迴


    盲眼今又得重見


    神之恩典


    教我敬畏


    使我心靈更釋然


    歸信伊始，即蒙恩惠


    如何能夠不稱頌


    曆盡艱險，飽受磨難


    我已安然得經過


    蒙此恩典，賜我平安


    其恩惠引我歸居


    人生在世，已逾萬年；光芒何等耀眼，


    齊聚吟頌，神之恩典；從今萬世永流傳


    天賜恩典，如此甘甜


    我罪竟已得赦免


    我曾迷途，而今知返


    盲眼今又得重見。”


    島嶼般巨大的純白艦艇突破雲層，黃金裝飾，華麗的巴洛克風格，美輪美奐。


    艦艇周身遍布著精美的鏤空浮雕，巨大的拱形圓頂，神聖莊嚴。底部用黃金與礦石粉末繪畫著《創世紀》和《最後的審判》的彩繪，宗教元素表現得淋漓盡致。


    與其說它是一艘戰艦，不如說它更像是一座移動要塞。


    因為“天舟·世界之卵”本身就是聖堂教會，煉金青銅地宮·阿爾比昂墓園，彌賽亞大教堂心髒的一部分，臨時用作教廷遠征的作戰指揮中心。


    此刻，它安靜的停佇在莉莉絲身後。


    曲終，莉莉絲睜開湖藍色的眼眸，凝視下方海淵半空的少女利維坦，目光冰冷，殺機盡顯。


    “所以神如此說:我要置於死地的，從不得生。”


    天舟·世界之卵邊緣，數十萬名代行者齊聲禱告。


    “我們在天上的父，


    願人都尊禰的名為聖。


    願禰的國降臨。


    願禰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們日用的飲食，


    今日賜給我們。


    免我們的債，


    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


    不叫我們遇見試探，


    救我們脫離兇惡。


    因為國度、權柄、榮耀，


    全是禰的，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