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愛世人，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


    原西南青國舊址今希蘭卡亞公國魔王城特蘭西瓦尼亞


    特蘭西瓦尼亞坐落於群山腹地，地處亞述山脈與西奈山交界，周遭陡峭壁立，多巖石。


    140年前，青國毀滅於【貝希摩斯之災】，懾於南之深淵利維坦，此後再無人居住，直至太陽魔王的到來。


    魔王城特蘭西瓦尼亞的存在，宛若將亞述的翠綠色隔絕在西方，與教廷國的“翡冷翠”分庭抗禮。


    希蘭卡亞公國南鄰紅海金固，南方絕海，提亞馬特的陸間海，是世界水溫與鹽度最高的海。


    與提亞馬特不同，金固海呈洋紅色，質地粘稠且濃腥，猶如鮮血一般。


    究其成因，一說因為滾燙的蛇血流進了海水之中，被妖魔所汙染。另一種說法則認為，這片海曾混入了神之血，是至高的煉金秘藥。


    無數煉金術師對它趨之若鶩，但因南之深淵的存在，隻得望而卻步。


    其終年氣候幹燥，塵埃彌漫，極少降雨。


    遠離宮殿，人工開鑿的石階盡頭。少女倚靠著亂石，高開叉的拚花錦繡旗袍雍容華貴、做工精良，將正處於發育時期的少女身軀包裹的凹凸有致，白皙的雙腿交叉，筆直修長。


    鎏金長發用束帶綁成高馬尾，馬尾如火焰般鮮紅醒目，長發一半鎏金，一半火紅。


    赤金色的豎瞳古奧森嚴，攝人心魄，仿佛有熔巖在眼底流動。


    燃燒著金紅色烈焰的日輪大劍斜插在少女身旁，將少女腳下焚燒成焦土，巖漿匯聚成河流，緩慢地將四周一切蠶食殆盡。


    少女安靜注視著遠處崎嶇的山路，好像是在等候什麼人。


    比安卡·安妮絲，“聖劍的太陽魔王”，希蘭卡亞的護國大公。


    伴隨時間經過，由正午轉至黃昏，山路盡頭隱隱出現一抹黑影，來人閑庭信步，逐漸向著宮殿接近。


    黑紅色的魔王城高聳巍峨，猶如遠山。


    整座宮殿仿佛用燒透了的磚砌就，橘紅的天空被其遮蔽了大半，像是俯瞰的巨獸，給人幾近窒息的壓迫感。


    身形瘦高，黑發金瞳的神父最終站到了旗袍少女麵前。


    因【破滅黎明】向外輻射的熱量，四周的地形早已被破壞的不成樣子，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翻騰炙熱的巖漿池，隻剩神父走過的山路依舊完好如初。


    神父一身直鋪腳麵的黑色傳教士大衣，左手捧著厚重的福音書放置在胸前，穿刺狀血洞般的烙印異常醒目。


    “年紀大了，身體有些不中用了。走幾步山路就腰酸背痛，不像年輕那時。是該考慮退休養老了，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比安卡。”


    方濟各和旗袍少女打著招唿，語氣和藹，態度親昵。


    “以我們如今的立場，我不能讓您和王女殿下見麵，叔父。”


    旗袍少女神色冰冷，張口拒絕道。


    “如果我說要硬闖進去，你難道要拿起身旁的‘破滅黎明’殺了叔父我嗎？希蘭卡亞的護國大公！”


    方濟各瞇起眼睛，語氣漸冷的質問道。


    “就算我揮動這把劍砍向叔父您，也會在擊中之前，被您手裏的【魔劍·佛拉格拉克】貫穿心髒吧。”


    安妮絲說著站直了身子，將手伸向身旁燃燒著金紅色烈焰的日輪大劍，隨後握緊。


    異型的大劍上，火焰一瞬間變得狂暴、兇戾，燃燒得更為旺盛，空氣溫度立刻急劇攀升，連同空間都因這股高熱產生了扭曲。


    方濟各鎮定自若、巋然不動，金色的瞳孔閃爍著日輪大劍搖動的火光。


    “【逆光劍】、【後發先至之物】，聖堂教會保菌的原典之一。在對手絕技發動後，逆流時間、反轉因果，迴到絕技發動的前一刻，將對手一擊必殺的迎擊型概念武裝。就算‘傷害無效化’也無法阻止，因果律級的大魔術。在叔父眼裏，現在的我一定是離經叛道的異端吧。異端，就該被肅清，您是殺死我的最佳人選。”


    “比安卡，你似乎早就知曉了我要過來。”


    方濟各沒有做出任何動作，語氣平靜。火焰與高溫並不能傷害他，這是聖痕對聖方濟各的加護。


    縱觀聖堂教會1700年的曆史中，僅方濟各·迪·阿西西一人擁有真正的聖痕，那是被稱作【主之愛】的奇跡。能夠免疫、解構和重塑幾乎一切的魔法現象，就連“衰老”在方濟各身上經過，都比常人慢的多。


    “教皇莉莉絲準備討伐南之深淵利維坦，為此召集了全世界範圍的所有代行者。希蘭卡亞的情報工作不至於貧瘠到如此地步，布洛尼亞和聖堂教會的恩怨還沒有清算，我知道您會來。叔父，我是不會讓您去見安潔莉卡殿下的！”


    安妮絲抬起日輪大劍指向方濟各，語氣堅決，不容置疑。赤金色的豎瞳滿是警戒，她不確定，現在的她能否打得贏自己的這位叔父。


    “天使之塵”亞曆山大·安德森的強大與癲狂她已經見過了。但這位叔父自安妮絲記事起，就一直是平易近人的長者形象。安妮絲卻不會蠢到認為“聖痕神父”、“遍曆世界的傳道人”會沒有戰鬥能力。


    “不。”


    方濟各微笑著搖了搖頭，隨後繞開熊熊燃燒的日輪大劍徑直向安妮絲靠近，趁安妮絲錯愕的空擋，方濟各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頭頂，柔和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與那對兇戾的赤金色豎瞳相交。


    “我是來看你的啊，傻丫頭。不管你是聖騎士也好、半人半妖魔也好、魔王也好，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我們相互處於什麼樣的立場，你永遠是我方濟各親愛的侄女。我是想來確認一下，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我又不是安德森，那家夥腦子有問題的！”


    “叔父，我…”


    安妮絲端著日輪大劍的手垂落下來，瞳孔中堅硬與警惕逐漸冰釋。


    “如果覺得現在的生活很艱難，可以跟我迴去。”


    “叔父，我不會迴去。這是我答應好夏克團長的事情，是我的承諾、我的決意、我的騎士道！‘我們四麵受敵，卻不被困住。絕了道路，卻不絕希望。遭逼迫，卻不被丟棄。打倒了，卻不至死亡。身上常帶著神賜的死，使神賜的生，也顯明在我們身上。’我不允許自己做出偏離我騎士道的行為，就像您不會背棄您的信仰一樣！”


    安妮絲直視著方濟各，眼神再次變得堅定，語氣驕傲、字字鏗鏘。


    “叔父知道了。啊，不知不覺比安卡已經長大了，我的使命到此就結束了。那好，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方濟各將手抽迴來，語氣如釋重負，目光中滿是長輩對子女的寵溺。


    “‘在公義的道上有生命，其路之中並無死亡。’


    ‘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道路絕非僅有一條，願神的恩澤常與我的比安卡同在。”


    他在胸前畫著十字，鄭重的道別。


    “嗯，好，再見叔父。您也一樣，願神的恩澤常與您同在。”


    “這句話從魔王口中說出來，還真是叫人擔心！”臨行前，方濟各調侃道。


    “反正在這個世界上能殺死您的人不多！”


    安妮絲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她由衷地感到開心，仿佛她還是曾經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南方絕海提亞馬特


    利維坦赤足站在大海中央，腳下是深不可測的大空洞，如無邊底獄一般的巨大海淵。海水在她兩側形成高牆，仿佛水建造的城，少女便是這座巨城唯一的主人。


    妖魔的魔術迴廊已經發生過質變，無法再進行編撰、解析和構造術式。也就是說，變成妖魔的人類不再能夠使用魔術，所謂“妖力”，就是特異化後的魔力。


    而妖力僅能夠做到一些簡單的事情，例如強化、再生身體，或是純粹的“魔力放出”。


    可如今，不能使用飛行魔術的利維坦卻輕鬆站立在半空中，無法操使元素卻對海水有著絕對的統治力。


    利維坦的行為完全打破了魔術界的常識，違背了煉金規則，甚至超越了世界規則。抵達了三大神代魔術之一的【天之理】，五大魔法的【逆秩序】，這便是利維坦被稱為“最強深淵”的原因。


    她在臨近海中央的同時解放了妖力，深紫色妖力狂暴、兇戾，海潮般洶湧，不斷侵略擴張，直至撕裂天空，覆壓整個海麵。


    深紫色眼眸中，熔金色的豎瞳緊縮成一道豎線。


    利維坦原本姣好的少女麵容變得猙獰扭曲，森白的牙齒尖銳而鋒利，水藍色長發伴隨妖力鼓動，肆意飛揚。


    因莉莉絲的【域】而被停滯的海水瞬間沸騰起來，刀劍槍林變成了崇崛的山脊，剎那間突破規則桎梏，蒞臨蒼穹。


    天，是流浪的海。


    海，是倒懸的天。


    於是，海水將天空吞沒，碧金色的天空變成了深紺色的大海。


    利維坦恐怖的妖力總量足以媲美這個世界的大源魔力，相當於如果想要傷害到利維坦，攻擊手段就必須達到足以毀滅世界的程度，而作為深淵者的利維坦擁有近乎不死的再生能力。


    “人能夠幻想到的事情，都是可能發生的魔法現象。”


    這是莉莉絲在聖三一教院曾學過的知識，現在正清晰的呈現在她的眼前。


    “包括殺死你！”


    覆天的怒濤被莉莉絲的域隔離，沒能傷害到“天舟·世界之卵”與莉莉絲。


    但如果令這片大海落下來，將會是滅世級的天災。


    懸浮在頭頂的大海，充斥天地的深紫色與深紺色使四周變得黯淡無光，僅依靠自由落體的重力勢能，就能夠輕易轟沉大陸，史無前例的海嘯將會把整個世界都淹沒。


    “萬軍之主與我們同在。雅各的神是我們的避難所。＂


    “所以萬軍之主如此說:我要照樣打碎這民、和這城，正如人打碎窯匠的瓦器，以致不能再囫圇。並且人要在陀斐特葬埋屍首，甚至無處可葬。”


    “所以萬軍之主如此說:我必使我所說的一切災禍臨到這城、和屬城的一切城邑，因為他們硬著頸項，不聽我的話。”


    “所以萬軍之主如此說:我既從稱為我名下的城起首施行災禍，你們能盡免刑罰麼，你們必不能免，因為我要命刀劍臨到地上一切的居民。”


    “所以萬軍之主如此說:看哪，必有災禍從這國發到那國、並有大暴風從地極刮起。”


    “聖哉！聖哉！！聖哉！！！”


    天舟·世界之卵上，數十萬代行者虔誠、狂熱、無畏無懼，他們齊聲讚頌，莉莉絲為主為王，他們的神正在此處。


    此刻正是，審判之時。


    “若有人不愛主，則此人可咒可詛，主必來。”莉莉絲輕聲說。


    全部600名人工天使憑空出現在世界各地，聖潔的白金色羽毛在同一時刻，飄滿那民、那城、那國。


    幾乎覆蓋整個世界，聖堂教會的魔術基盤迴廊全開，龐大的彩虹色煉金矩陣自地表浮現，熾烈的“光之雨”由地表以超越物理規則的速度升起，衝向高懸於天穹的深紺色大海，而後點燃天空，燒燼海洋。


    海水頃刻間化為白色的水蒸氣，而後重新凝結成雨滴，從天空降下。


    “那流血的罪，今日必得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