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宗在書房來迴踱步,時而停下,對著案前的書吏道:
";寫:敬啟者,承宗別來無恙,常念舊情,不知大人近來可好?";
";玄州偏僻,消息閉塞。今有一事,不得不向大人請教。";
";近日,朝廷派來一個叫餘謹的欽差,說是要查辦貪腐。此人年紀不大,卻心狠手辣,不講情麵。";
";短短月餘,已經在靖遠、通安、臨江三府大開殺戒。不知多少官員被他問斬,甚至連定遠候的親弟弟盧喜都被他拿下!";
夏承宗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寫:此人行事霸道,不給任何人麵子。承宗身為一州之牧,本想與他和氣相處。不想他竟連本官的見麵禮都不收,還出言不遜,暗指本官貪腐......";
";大人在吏部任職多年,想必知曉此人底細。不知他是何方神聖,竟敢如此囂張?又有何等背景,能讓他在玄州如此肆無忌憚?";
";若大人得知內情,還請告知。承宗感激不盡。";
";另:聽聞此人下一個目標是平陽府。大人也知道,平陽府是承宗起家之地。若是讓他查下去......";
夏承宗瞇起眼睛,繼續道:
";寫:承宗不求別的,隻求大人能在吏部打聽打聽,此人到底是何來曆。若能設法調他離開玄州,承宗必有重謝!";
";末了,寫:承宗不勝感激,靜候佳音。";
";另附黃金百兩,聊表寸心。";
書吏寫完,夏承宗仔細檢查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
";把信封好,讓趙銘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記住,";他叮囑道,";一定要親手交到吳大人手上!";
";是!";
看著書吏退下,夏承宗冷笑一聲。
餘謹啊餘謹,你不過是個四品欽差,真以為有尚方寶劍就能在玄州橫行無忌?
且等吳大人的迴信。到時候,看你還能在這玄州肆無忌憚的行事嗎!
夏承宗遣走書吏後,獨自在書房踱步。
越想越氣。
為官三十餘載,他還從未見過像餘謹這般油鹽不進的官員。
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你來我往,互通有無,本是常事。誰不知道,為官之道,講究的就是人情世故?
可這個餘謹,倒好。
一來就在靖遠府大開殺戒,二來就在通安府滿門抄斬,三來又在臨江府公審盧喜。
這哪裏是在查貪腐?分明是在挑戰玄州官場的規矩!
";哼!";夏承宗冷哼一聲。
他在玄州經營多年,上下打點,各方關係都處理得妥妥貼貼。這才有了今日的局麵。
可餘謹這般肆意殺戮,不但打亂了他的部署,更是在挑戰他這個州牧的威嚴!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夏承宗搖搖頭。
他見過太多像餘謹這樣的年輕官員。初來乍到,仗著朝廷的尚方寶劍,以為自己能夠力挽狂瀾。
可最後呢?
不是被調離,就是被貶謫。有的甚至直接丟了官帽子。
";不知好歹的東西!";夏承宗咬牙切齒。
自己好心送禮,是給他臺階下。可他倒好,不但不領情,還出言不遜!
這哪裏是在查貪腐?分明是在打他夏承宗的臉!
臨江府府衙內,餘謹正在與賈詡商議。
";文和,平陽府那邊,情況如何?";
賈詡正要迴答,馬漢匆匆走了進來。
";大人,";馬漢抱拳道,";平陽府那邊,有些情況。";
餘謹示意他說下去。
";平陽府知府侯軍,是夏承宗的門生,在那邊經營多年。";馬漢沉聲道,";而且......";
";而且什麼?";
";平陽府附近,駐紮著一支朝廷北境邊軍——平陽軍。";
餘謹眉頭一皺:";平陽軍?";
";是。";賈詡接話道,";平陽軍是北境十二軍之一,兵力約一萬五千人。";
";按理說,他們應該駐紮在邊境要塞。";馬漢繼續道,";但今日得到消息,平陽軍突然有了動作。";
";整支軍隊,已經駐紮在平陽府城附近。";
餘謹眼神一凝:";夏承宗這是要來硬的?";
";大人,";賈詡沉聲道,";平陽府是夏承宗的老巢。這些年來,他在那裏經營的關係網錯綜複雜。";
";如今調動平陽軍,怕是......";
";怕是想阻我們查案?";餘謹冷笑,";他以為,憑一支邊軍,就能擋住本官的腳步?";
";大人,";馬漢提醒道,";平陽軍不同尋常。這支軍隊戰力不弱,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平陽軍統領王彥,與夏承宗交情匪淺。";
餘謹站起身,來迴踱步:";看來,夏承宗是鐵了心要護住平陽府。";
";大人,";賈詡道,";此事不可輕舉妄動。平陽軍畢竟是朝廷邊軍......";
";文和,";餘謹轉身,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你覺得,本官會怕他們嗎?";
六天後,京城。
天還未亮,吳府門前就站著一個風塵仆仆的人影。
趙銘已經在這裏等了半個時辰。他的衣服上還帶著風塵,馬靴上滿是泥汙。這六天來,他幾乎沒有合過眼,就連換馬都是在驛站匆匆完成。
";必須盡快把信送到吳大人手上。";趙銘握緊了懷中的信封,眼中滿是疲憊。
夏承宗臨行前的叮囑還在耳邊迴響:";此事事關重大,一定要親手交到吳大人手上!";
終於,府門緩緩打開。
";請問,是趙銘趙大人嗎?";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出來。
";正是在下。";趙銘連忙上前。
";大人吩咐過了,請隨我來。";
穿過庭院,趙銘不由得暗暗咂舌。
朱漆大門,雕梁畫棟,假山流水,名貴花木......處處都透著奢華。不愧是吏部的重臣,這府邸比玄州州牧府還要氣派幾分。
管家將他帶到一間偏廳。
";趙大人請稍候,我家大人馬上就到。";
趙銘剛坐下,就聽到腳步聲傳來。
";哈哈,可是玄州來的趙銘趙大人?";
一個身著緋袍的中年人大步走來,正是吏部侍郎吳慶年。
";下官趙銘,見過吳大人!";趙銘連忙起身行禮。
";快快免禮。";吳慶年虛扶一把,";夏州牧讓你送信來,想必是有要事?";
";是。";趙銘從懷中取出信封,";這是我家大人的親筆信,請吳大人過目。";
吳慶年接過信,仔細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他的眉頭漸漸皺起。
";餘謹?";吳慶年喃喃道,";沒聽說過這個人啊......";
";大人,";趙銘小心翼翼道,";此人在玄州作威作福,已經殺了不少官員。";
";我家大人擔心......";
";我明白。";吳慶年點點頭,";你先迴去複命吧,就說我已經收到信了。";
";這件事,我會盡快打聽清楚的。";
";多謝大人!";趙銘從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袱,";這是我家大人的一點心意......";
吳慶年接過包袱,笑道:";夏州牧有心了。";
";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待趙銘退下,吳慶年的笑容漸漸收斂。
他重新展開信,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的神色。
";餘謹......到底是什麼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