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一直行駛到黃昏,天際的橘陽漸漸地墜落,如懸吊在蒼穹的燭燈,
即將被夜神所熄滅,步入漫漫長夜。。。。。。
她低頭瞥見油量已經耗光,
不出意外,她要在這個荒郊野嶺的地方,度過一個孤獨無助的夜晚。
“這個末世裏,喪屍強大得連壞人都見不到幾個,更何況是好心人?”
她這般想著,沒到一分鍾,車子便被迫停下來,她也隻好丟下車子,
去周圍的地方找個房子,暫時落腳,夜路難走,而且容易嚇到自己,
還是不要逞強為好。她依舊會懼怕黑夜,但有寶寶的陪伴,
就沒那麼害怕,好像自己被賦予了某種母親的神力,
它足以激發她無窮無盡的潛力。這比她獨自一人時,
心智要強大得多。她鑽進林子裏,一邊向著民居裏走去,
一邊警惕地查看四周的動靜。左右都有黑影,看起來是喪屍無疑,
它們咿呀地嘶吼,她舉起劍快步繞到它的後麵,一劍劈開它的頭,
另一隻喪屍聞聲立即朝她進發,她使勁拔出劍,
利落地斬下它的頭,鮮血揮灑而出,祭奠這方舊土。
頭頂上方一群烏鴉飛過,成群結隊地吱哇亂叫地,
為日落時分增添不少詭異的氛圍。
林子裏不時地飄來陣陣枯枝爛葉的腐爛氣息,白橋對此卻十分喜歡,
就像腐爛的花瓣以及水果之類的東西,它們散發出的氣味很特別,
而且很好聞,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尤其是腐爛後的花瓣,
氣味居然有類似玫瑰的香氛,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終於穿過偌大的森林,來到一條不大的溪流,
溪上橫著幾個表麵較為光滑的卵石,
大小不一,不過都露出溪麵,石麵足以容納一隻腳掌。
她深吸一口氣,將劍頭轉向腳下的方向,猛地紮進溪底,
充當一個較為穩固的支點。她小心地踩著石頭,
一點點地借助著祭月劍過去,
成為母親後的她,對於任何一個小的細節,她都不能忽視,
因為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大錯。她不知道自己該愛誰,
究竟愛上哪個男人才是最大的依靠,即便是鍾河,
她也不敢全信。人始終是不可控的,
她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照顧好腹中的胎兒,
即便他不被世人所認可。可是她也必須得承認,
萊托在她的心裏也有一席之地。
情緒是人的陰暗麵,但是若沒有情感,對於事物沒有偏愛、權衡,
理性也不複存在。所以,她覺得愛與恨是誕生這個世界的起源,
而這個世界也同樣會因這兩樣東西而覆滅。
她追求的就是努力守護這份愛與恨,
盡力而為地去維護這個世界的秩序。她需要的是幫助受難的人,
同時她也是受益的人,這帶給她極大的精神滿足。
白橋撥開葎草刮人的枝條,身上、臉上都是細小的劃痕,
而且雜草叢裏滿是蚊子,叮咬得她忍不住去抓撓,撓著撓著就淌出血。
她見到血糊糊的胳膊小腿,勒令自己堅決不準再撓癢,
並且她還見到一些艾葉,順便揮劍砍了幾株,攥在手心裏。
她爬上青石板砌成的臺階,抬眼望去竟有數百米遠。
“權當是孕期減肥了吧!總不能待著不動啊!”她小聲地嘀咕著。
三步並作兩步地爬著,路邊還有一些腐爛的屍骸,
有幾具露出森森的白骨。她捂住口鼻,忍不住要嘔吐,
沒走幾步路,便朝著路邊的雜草裏狠狠地吐起來,再加之孕吐,
她的胃裏已經清空了,吐完後,
一陣強烈的饑餓席卷而來,在她的胃裏翻江倒海。
若是村落裏有食物或者是家禽就好,
她真得想好好吃一頓,現在她的食量可是兩人份的。
她有些踉蹌地站起身,堅持地爬上去,
隻見村落裏都是黃色的泥土以及灰黑的茅草搭成的土房,
有的房子被雨水都衝塌了,周圍一片死寂,
隻有廚房還殘留一絲煙火氣息,
掛在柱子上的臘肉、臘腸飄逸出香味,
供桌上的香燭、檀香的芳香、夾雜著塵土的黴味等,
都是她熟悉的。在她小時候,對於這些她司空見慣,
有時候會不屑一顧,對當時的她來說,能夠擺脫這樣的底層生活,
才是她最該追求的。可她心底裏知曉,
自己無法割舍這樣貧窮、質樸的生活記憶,
這種氣味已經融入她的血液裏,組建了她的基因編碼,
不管未來她的生活發展得如何奢華,
這份純真、質樸、接地氣、煙火氣,
都將伴隨她度過餘生。她追求的不是奢華、高貴無比的生活,
而是絕對的自由、自在,當然她不會無理地追求自由,
隻是這是她最看重的部分。無論摩宗會給她多麼奢華、崇高的生活,
她都不屑一顧,絕對的自由,
或者說她理想中的自由,才是她最想得到的。
雞籠裏、豬圈裏、牛棚裏的家禽都不見蹤跡,
她隻好往菜地裏拔點小白菜以及小蔥,
混合著廚房裏的麵做個煎餅,吃起來挺不錯的。夜幕來臨,
怕黑的她早早地點起蠟燭,將門閂插上,拉起積滿灰塵的窗簾,
揚起的浮灰一不小心就嗆到了她。她走到衣櫃跟前,
紫紅的木製衣櫃上畫著斑駁的牡丹花,綠葉也掉了色彩,
但是依舊是美的。伸手捏住銀色的半月形把兒,不費力地往外一拉,
吱呀一聲,她看到裏麵一些舊的衣服。其中有一件藍色的連衣裙子,
看起來有點旗袍的領子,但是裙擺則非開叉的,她忍不住試了下,
尺碼大了點,但是這個正好可以孕期穿,算是意外之喜。
她躺在床上,伸手拿起床邊的相框,上麵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
身上穿著就是這件藍色的新式旗袍。白橋拉開床頭櫃,
裏麵有一個相冊集,收集了她與家人的照片,
上麵記錄著女主人的婚姻以及家庭生活。
前麵是她在旅遊途中的各種照片,後來就是懷孕、生子、養育孩子,
逐漸變老的過程。截止到末世發生的那一年,
照片上的她已經離婚一年,這在扉頁上有。
而照片上顯示,在她婚後七年,出現一張她孩子的黑白照,
她迴憶相冊的扉頁上寫著,“悼念吾兒,恨別離。”
由此知曉女主人的兒子離世了,
此後僅有一張悲慈河的相片(照片上的一塊石碑寫有“悲慈河”),旁的再無。
她想起這裏離悲慈河很近,大概就一公裏左右,明日一早就去看看,
穿過崇國的母親河——悲慈河,
她就能更快地到達g區,怎麼都不耽誤行程。
她盯著相冊上悲慈河的相片,想不通女主人為何在兒子死後,
隻拍下一張悲慈河的相片,再也沒有留下其他的照片,
還有她和丈夫為何會感情破裂,這些都令她困惑不已。
那張悲慈河的相片有種魔力,吸引她一探究竟。
相片上的河流呈現蜜合色,水流湍急,
四周的植被卻鬱鬱蔥蔥,生機盎然,一條鐵索橋橫在河流之上,
陽光斜照在右側,像顆極度璀璨的鑽石,鑲嵌在右角,美得挪不開眼。
她好奇地抽出這張相片,翻麵瞧了瞧,
結果在背麵寫有幾行娟秀的字跡——
2076年6月20號,原本明媚的一天,
結果突然狂風大作,悲慈河的汛期提前來到。
我當時穿著藍色新式旗袍(這件是孩子爸爸送我的禮物,
我嫁他時他很窮,為此我們沒有辦婚禮,更沒有婚紗。
孩子出生後,他送給我這件藍色旗袍,說是彌補我的。
我很喜歡,這次穿已經是結婚七年後了。我很知足。)
抱著我的小家夥挽著老公的胳膊,走在悲慈河的鐵索橋上,
原本一切順利,怎料一個失控的男人瘋狂地私鑰一個女人,
並且他的雙目漆黑,像個野獸一樣可怕。我和老公嚇得腿發軟,
那個男人咬了女人還不夠,還要繼續咬人,
於是我抱著六歲的孩子拚命地跑著,
可一不小心,就被擁擠的人群擠到,鐵索瞬間失衡,
我身子向後一仰,根本不受控地墜下橋,懷裏的孩子也不慎滑下去,
我絕望地看著他掉進湍急的悲慈河裏,卻無能為力,一切都措手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老公死死地拽住我的手,才將我拉上去。
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身後的人群十分可怕,還好沒多久警察來了,
將那幾個失控的人都收押起來,我們普通人沒有什麼影響。
官方說這些人感染某種新型的病毒,類似於喪屍病毒,
聽起來很可怕,可是我對此不聞不顧,隻是思念著我的孩子,
他可才六歲大,我的情緒很低落,原本操持的鋪子也開不下去,
我一心想迴到悲慈河這兒,想一直陪在兒子身邊。
老公說我是個消極的,隻會活在過去的懦夫,我說是的,
我現在都快四十的女人,失去唯一的孩子,當然是絕望了。
不過我也沒有那麼地絕望,我隻要能陪在孩子身邊就足夠,
而老公,他有權利選擇更好的生活,沒必要為了我而絕後,
對於他的離開,我一點不意外。他其實是個自私的男人,
我也能理解他,不求他為了我而絕後,他是個男人,
即便是六七十歲,也有生育能力,而我,早就不行了,
我不想折騰,做試管嬰兒啥的,多疼啊,多遭罪啊,
生一個孩子就夠難的,何況辛苦將他拉扯大,他又死了!
命運很難說,很無奈。我不想瞎折騰,來到這裏,度過每一天,
我一點也不後悔。還有一點令我欣慰的是,喪屍病毒變得更加嚴重,
好多人都被咬了,我也不例外,我很快就能與兒子見麵。
白橋讀完女主人留在相片背後的日記,就又將它放迴相冊裏,
心想著悲慈河的一句古詩——怒水擊沙破疆土,慢流雲孩悲慈橋。
這句詩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感歎著造物主既冷血又慈悲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