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浩渺,孰能窮其廣大?
時光恨短,誰又可握住流年?
朱顏彈指老,芳華不過剎那之間,任你絕代天驕,傾世紅顏,誰又能逃過命中注定的那一劫?
世人皆羨長生之好,然仙道飄渺,長生無期,踏上這條漫漫古道,誰人能歸?
……
青石鎮,顧氏私塾。
衣冠齊整,一絲不茍的顧老夫子施施然走了進來,環視了一圈堂中的一眾少年,目光所到之處,皆是神色關注,聚精會神的樣子,顧老夫子眼中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微微點了點頭:“孺子可教!”
然而正當顧老夫子準備開始今天的授課之時,餘光所瞥到的一個身影,卻是令他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
“咳咳!”顧老夫子故作咳嗽了兩聲。
“……”堂內鴉雀無聲,靜到針落可聞。
“咳咳!”顧老夫子有些惱火,加重了聲音。
薑恆伏在案上正睡得迷糊,似夢似醒間,忽然感覺到有人在背後推了他一把,薑恆渾身一震,就像是反射一般挺得筆直,讓自己看上去精神抖擻。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聲,薑恆悄悄地朝顧老夫子望過去,見他果然正黑著一張臉盯著自己。
薑恆麵色微紅,連忙收迴目光,繼續裝作全神貫注的樣子。
顧老夫子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收拾心緒,開始了今天的授課。
說是授課,其實講的就是一些蒙學的知識。顧老夫子自恃才學頗高,但教書育人的本領卻是平平,反正就是一股腦兒全教了,能學多少就看各人造化了。
正所謂一隻鴨子是趕,一群鴨子也是趕。
薑恆是個毫不起眼的平凡少年,八歲時被薑母堅持送到了這塾堂之中上學,如今也過了快三個年頭了。
若沒什麼意外,再過不久,薑恆便會開始下地幫父母打理些農務,幾年後或許會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再在這小鎮中蹉跎個數十載,這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反正這小鎮上大部分人都是這麼過來的,薑恆也不覺得自己會是什麼例外。
“啪!”顧老夫子的戒尺重重地落在了薑恆身前的案上,隻見他眉頭緊皺,說道:“把剛才我教的那段話背誦一遍!”
薑恆麵色窘迫,他方才早已神遊天外,哪知道顧老夫子所講的是什麼話,支支吾吾半晌,顧老夫子等得不耐煩了,重重地“哼”了一聲,“伸出手來!”
老夫子手中的黑木戒尺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隻聽見“啪”地一聲脆響迴繞在堂間,那是戒尺與少年鮮嫩的手掌的交擊聲,堂中一眾少年皆是心中一寒。
“嘶!”薑恆痛得直吸冷氣,非是他身嬌體弱,而是顧老夫子治學嚴謹,最見不得學生三心二意,怠慢學業,這一戒尺抽的是實實在在的!
“朽木也!不堪雕琢。”顧老夫子失望地搖了搖頭,望向薑恆的身後:“段均,你來背!”
段均站起身來,道了句“是”後,便開始背誦起來,洋洋百餘字,一字不差,聽得顧老夫子連連點頭,對著段均微笑道:“你先坐下!”
隨後顧老夫子又瞥了薑恆一眼,“你且站著!”
這時段均似有些不滿,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夫子,他站著會影響我聽講!”
顧老夫子聞言思慮了片刻,看了薑恆一眼,淡淡道:“那你就坐下罷!下不為例!”
薑恆如釋重負,感激地向後看了段均一眼,卻見他也對著自己偷偷的眨了眨眼,二人皆收迴目光,低頭會心一笑。
段均是薑恆從小玩到大的玩伴,兩家比鄰而居,關係那是極好的。
段均天資聰穎,性子活潑,最愛打聽各種奇聞異事,對讀書卻是並無太多興趣。但像背誦文章之類,段均就如同信手拈來一般,毫不費力,時常被夫子誇讚,令薑恆好不羨慕。
顧老夫子宣布散堂之後,一眾少年皆是三三兩兩結伴離去,唯有段均身旁卻是圍繞了六七個少年仍滯留在堂中,薑恆也在其中。段均神情顯得頗為興奮,眉飛色舞:“你們可知這世間什麼最厲害??”
董虎一向對段均不怎麼服氣,兩名少年互相就看不順眼,常常鬥嘴,當即接茬:“最厲害的?當然是官府了,這世上誰敢和官府作對?嘿嘿!你可別說官府不算!”
“算,自然是算的,不過,你還是錯了!而且大錯特錯!”段均有些得意洋洋。
董虎不服氣道:“天大地大,還有什麼能比官府更大?我可聽我爺爺說過,這個世上一共有十四個州,我大夏獨占九州,我就不信這世界上還有比官府更大的勢力!”
青石鎮地處滄州中部,乃是北麵來自潯陽城的商旅與遊俠兒進出南方蒼莽群山的必經之路,董虎的爺爺年輕的時候在鎮上開過客棧,招待過不少南來北往的客人,知道很多事情,見識不淺。
“非也非也!”段均隻是搖頭笑著,並不說話。
董虎畢竟是少年心性,有些急了眼,說道:“那你倒是說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官府更厲害!說不出來那你就是在吹牛!”
段均見胃口吊得差不多了,嘿嘿一笑,道:“其實在這世界上啊,還有你們所不知道的四大宗門!”
“四大宗門?”一眾少年頗感驚奇,紛紛追問:“那是什麼東西?”
“嘿嘿!這四大宗門可不是什麼東西,那可是……”
段均正欲往下說,這時,顧老夫子突然又迴了塾堂,看著仍逗留在這裏的一眾少年,微微皺了皺眉頭:“時候不早了,都莫要逗留,早些迴家去罷!”
少年們不敢違抗,紛紛離去,薑恆與段均是鄰居,自然是結伴而行,途中薑恆向段均問道:“對了!你說的那四大宗門到底是什麼?”
段均環目四顧,見左右無人,方才小聲說了出來:“其實說四大宗門,不如說是四大仙門更準確一些!”
“仙門?”薑恆眼中閃過一縷迷惑,他自幼生於青石鎮,心性單純,平日裏少與外人接觸,就算有些商旅或者遊俠兒路過小鎮,與他也並無什麼交集,更不會有人與他談論這些常人難以得知的隱秘之事。
段均與薑恆則是不同,他常熱衷於打聽神仙傳說、妖鬼奇談,常常纏著鎮上的人們跟他講那些奇聞異事,樂此不疲。
“你有沒有發現,最近路過我們鎮子的人越來越多了!”
薑恆點頭,平日裏他也沒做多想,但段均一提起才發現的確如此。
段均再次環目四顧,湊到薑恆身邊小聲道:“因為最近將要有一件大事發生!”
薑恆眼睛一亮,“莫非跟你說的仙門有關?”
段均點了點頭,神情有點興奮:“前些天有個遊俠兒來我家借宿,這些都是我纏著他告訴我的,這可是一個天大的機緣!
薑恆被他勾得如同百爪撓心,有些急切:“到底是什麼事兒,你倒是快說!”
段均翻了個白眼,“別急別急,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且聽我為你娓娓道來。”
“我先跟你說這四大仙門,這四個門派可了不得啊,據說每個都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連官府也不敢招惹他們,那可真是如同……”
薑恆以手覆額,有時候他真拿自己這個好友毫無辦法,隻要一打開了話匣子,就如同……額,就如同顧老夫子所說的滔滔江水一般,連綿不絕,倘若不加以製止,恐怕他能一直說到天黑去。
段均見薑恆神色有些不耐,這才止住勢頭,“反正到底有多高,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也說不清楚,據說這次就是那四大仙門中的玄天宗要開一場升仙大會,這場麵那個大啊,到時候天下英才匯聚,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會!”
薑恆翻了個白眼,道:“說的跟你好像是去見過一般!”
“嘿嘿!聽說,聽說!”段均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這玄天宗如此厲害,那麼其它三個仙門又是什麼樣子呢?”薑恆好奇道。
段均想了想,其實他也不太清楚,那個遊俠兒可沒興趣跟他這個小孩子談論這麼多,打了個哈哈,“其它三個仙門嘛,一個叫上清宮,還有個聖巫教,還有個什麼來著,對了!還有個叫劍池宮!不過據說這幾個仙門神神秘秘的,好像也沒什麼名氣!”
段均緊了緊拳頭,神色憧憬:“我一定要去見識一下那個升仙大會,萬一走運拜入到那玄天宗,成為了仙家弟子,豈不是賺大了!
“哼!無知小兒!”
“是誰?”薑恆段均二人微驚,隻見一行人從前方拐角走出,緩緩向他們走來。
走在前頭的是一名錦衣青年,麵龐陰柔,雙目狹長,他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座普通小鎮,神態倨傲,眼中還帶有一絲嫌惡之色,好似走在這坑坑窪窪的青石小路上,u看書 .ukanhu.cm 都會給他帶來不適一般。
一直走到近前,那錦衣青年居高臨下地看著薑段二人,嘲笑道:“你們兩小兒好生無知,昆侖上清宮乃是萬法之祖,極北劍池宮劍道天下獨尊,聖巫教更是獨力鎮壓十萬大山數千載,何等豐功偉績,在你們兩個黃口小兒口中竟成了沒什麼名氣的小門小派,當真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竟然還妄想拜入玄天宗,真是天大的笑話!”
錦衣青年臉上的嘲諷蔑視之色顯露無疑,薑恆麵色漲得通紅,段均卻是笑嘻嘻說著:“是小子說錯話了,這位大爺莫非就是這四大宗門門下的弟子?”
錦衣青年麵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冷哼一聲:“就你們兩個鄉下小子,也配打聽本公子的來曆!”
不待薑段二人發作,錦衣青年傲然道:“本公子今天高興,來,賞給你們的。諾,拿去,給本公子帶路,帶我們去找間客棧投宿!
說著,那錦衣青年拿出一錠分量十足的雪花白銀,拋在了薑恆身前。
“段均,我們走!”薑恆麵色有些難看,有些忿忿地看了錦衣青年一眼,沒有理會地上的銀子,而是拉著段均轉身欲走。
錦衣青年眼中厲芒一閃而過,他平日裏嬌縱慣了,憑借著家裏的威勢,到哪不是被人恭恭謹謹小心招唿著,今日竟在這粗鄙之地被兩個臭小子如此頂撞,頓時感覺大失顏麵,冷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就給你一點教訓,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說罷,他單手成爪,在薑恆轉身之際,猛地向他抓去,氣勢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