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1968年5月18日 香港銅鑼灣
第二百章
1968年5月18日
香港銅鑼灣
近一個月來，劉楚源心情舒暢，完美地解開了看似無解的死結(jié)，躲開了仕途上的暗礁，無論誰都會心花怒放。
派出的孫興順利返迴香港，並匯報了與西江一號接頭的經(jīng)過，著實讓劉楚源鬆了一口氣，心裏慶幸不已，對田之雄的分析判斷能力更高看一眼。為了避免發(fā)電報泄密，他專程迴了趟臺北，當(dāng)麵向葉翔匯報了與西江一號取得聯(lián)係的過程以及新的聯(lián)絡(luò)方式，葉局長甚表滿意。當(dāng)然，他也匯報了田佩瑜和鄭旭失聯(lián)的情況，當(dāng)葉翔得知田、鄭二人是在與西江一號接頭之前被捕的，而且二人對西江一號的身份一無所知，對其安全沒有影響，便什麼也沒說，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之前任職陽明山資料室時的上司們已經(jīng)都是各情治機(jī)構(gòu)的大佬了，借此機(jī)會，劉楚源又在臺北多呆了幾天，跑了跑門路，基本落實了年底前調(diào)迴臺灣任職的事情，這才滿心歡喜地迴到香港，迴來之前隻通知了田之雄。
下午，由司機(jī)小鄭開車，田之雄去機(jī)場接劉楚源，看見劉楚源從貴賓通道走出來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田之雄明白，這一關(guān)算是闖過了，估計到年底劉楚源可以正常奉調(diào)迴臺高就。
“站長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一見麵，田之雄打趣說道。
“清泉啊，這次多虧了你的準(zhǔn)確判斷，虛驚一場。局座聽了我的匯報後很高興，對我們采取及時的補(bǔ)救措施很滿意，對田佩瑜和鄭旭的事情也沒說什麼，畢竟那個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太好了，那站長又要高升了。”
“唉，我也待夠四年了。清泉啊，你要是想迴總部早點(diǎn)說啊，我來安排。”
“我？我孤家寡人一個，去哪兒都一樣。”
田之雄和小鄭一起提著幾大箱行李，送劉楚源迴到他在石澳的住所。小鄭打了個招唿就要下樓，田之雄忙叫住：“哎，等等。”迴頭對劉楚源說：“站長，還有個事情要跟您匯報呢。”
“哦，你說。”
“我的一個兄弟在銅鑼灣開了一家大型夜總會，今晚開業(yè)大典，請了不少上流社會的重要客人和娛樂圈的知名影星、歌星。正巧您今天迴，請您賞臉捧個場，也算我借兄弟的場子，給您接風(fēng)洗塵，借著高興，您也開心瀟灑一把。”
“夜總會？道上的兄弟吧。”
田之雄老老實實答道：“是，14k的，當(dāng)年我救過他，後來他也幫我們做過一些工作，那次站裏受港英警察突襲，幫我們掩護(hù)過田佩瑜。”
“哈哈，早聽說你羅清泉在香港的黑道吃得開。”劉楚源打了句哈哈，迴身打開一個大箱子，提出兩個手提袋。
“我就不去了，前幾天在臺北天天喝大酒，累得很，你代表我去。這有四瓶最好的金門高粱酒，你留兩瓶，另外兩瓶送給你的兄弟，算我的賀禮。小鄭啊，你開我的雪佛蘭車送羅組長去，我今晚不用車了，你們喝得高興點(diǎn)。”
“那就謝謝站長了，改天另請您。”
劉楚源上任後不願再坐丁守拙留下的那輛“凱迪拉克”，嫌不吉利，就新買了輛“雪佛蘭”專用。
下得樓來，天已經(jīng)黑了，田之雄交代道：“小鄭，這兩瓶酒放車上，一會兒送人，那兩瓶給你了。”
小鄭十分感激：“羅組長，那怎麼好意思，這麼好的酒，還是站長親自帶迴來的。”
“我又不怎麼喝，放著也是放著。記住，上班時間可不許喝啊！”
小鄭連聲道謝，上了“雪佛蘭”，拉著田之雄直奔銅鑼灣。
“開慢點(diǎn)，不用去得太早。”
港人對吉祥數(shù)字有謎一般的迷信，尤其是對“666”、“888”、“518”、“818”什麼的，推崇備至，認(rèn)為可以帶來好運(yùn)。如果能用在自己的專用號上，比如車號、電話號，且能被大家所認(rèn)知，那就是有實力的象征。除了粵語諧音“發(fā)發(fā)發(fā)”、“我要發(fā)”之類想博個好彩頭的理由，說到底，還是處於金錢至上社會的港人，朝思暮想著出人頭地的心理暗示。
今天是5月18號，所以黃大牙特別選定作為他銅鑼灣夜總會開張的良辰吉日。
黃大牙可不再是前些年守著個小破酒吧，天天跟人打打殺殺爭地盤的小堂主了。自從通過田之雄搭上14k老大葛誌雄，在幫會裏的地位日漸提高，尤其是聽從田之雄的勸告，趁世道動蕩之際低價收了不少房產(chǎn)和地皮，社會穩(wěn)定經(jīng)濟(jì)複蘇後香港地價暴漲，讓他一躍成為暴發(fā)戶。有錢、有背景，自然有大把小弟鞍前馬後跟從；小弟多了，自然也就不斷擴(kuò)張勢力，搶奪地盤。黃大牙如今的勢力範(fàn)圍，不僅限於九龍城寨、旺角、深水埗一帶，還逐漸染指港島。今天開業(yè)的夜總會就位於銅鑼灣，論規(guī)模、論裝潢、論麵積在整個香港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雪佛蘭轎車一進(jìn)街口就堵住了，二三十輛豪華轎車依次慢慢行駛，逐次到夜總會大門口停車下人，宛如總督府晚宴時的景象，好幾個警察跑前跑後疏導(dǎo)車流、維持秩序。田之雄從車後座遠(yuǎn)遠(yuǎn)望去，半條街都被五色燈串所裝飾，“軒尼詩夜總會”的霓虹燈大字招牌不斷變幻著顏色，流光溢彩，大門街邊擺滿了祝賀開業(yè)的花籃。最誇張的是，足有上百位佳麗在大門兩旁沿街站成一排，一律身穿開叉到大腿根部的旗袍和肉色玻璃絲襪、各色高跟鞋，濃妝豔抹，鶯鶯燕燕，蔚為壯觀，引得街對麵圍了好幾層人看熱鬧。
“哇，好多靚女！”小鄭邊慢慢開著車，邊盯著路旁的美女，驚歎道：“羅組長，您的這位朋友真夠豪闊，這麼大排場的夜總會怕是香港第一了。哇......哇......”
田之雄微微一笑，沒說話。
燈火輝煌之下，一幅巨大的紅毯從臺階蜿蜒而下一直鋪到馬路邊，身穿製服的侍應(yīng)生忙著逐次給陸續(xù)到達(dá)的貴賓開車門。黃大牙身穿一身白色的西裝，襯著紅領(lǐng)帶，正領(lǐng)著一排親信在門口迎接客人，看見車裏坐著田之雄，忙跑下臺階，親自拉開車門，親熱地嚷著：“雄哥，雄哥，您可來了！您要不到我都不開席。”
田之雄抬頭看了看氣派的夜總會大門和霓虹燈招牌，又環(huán)顧了一下滿街的熱鬧景象，開心地拱拱手：“大牙，恭喜恭喜！”扭頭一擺手：“小鄭，把賀禮拿給黃老板，把車鑰匙給小弟去停車。”
小鄭應(yīng)了一聲，從車裏拿出紙袋。田之雄接過順手遞給黃大牙：“哎，開業(yè)大吉！也不知道送你什麼，反正你小子什麼都不缺，聊表心意吧，上好的金門高粱酒，剛從臺灣帶來的。”
“老大，您來就是大禮了，還那麼客氣。”黃大牙接過酒交給身邊的手下吩咐道：“拿好了，這可是我老大送的，別給老子摔了，改天請老大吃宵夜時帶上。”說罷陪著田之雄向大廳走去。
小鄭跟在後麵聽得一愣一愣的，有點(diǎn)搞不清楚狀況，怎麼這位黃大老板還是羅組長的小弟。
可能是殖民地當(dāng)久了，被英國佬洗腦洗得比較徹底，香港是個極度崇洋媚外的地方。不僅地名極具殖民化，人名多以墜上英文為榮，連說話都喜歡夾雜些英文單詞，建築樣式、裝潢風(fēng)格乃至生活方式更是以西式為上。不知是黃大牙路過軒尼詩道受了啟發(fā)，還是他哪天喝洋酒時有了靈感，他給夜總會起了一個洋氣十足的名字：軒尼詩。也對，這就是一家大型的西式夜總會，大廳裏、走廊上、包房內(nèi)滿是裸女主題的世界名畫和雕塑，當(dāng)然都是仿品。
“老大，你看這大廳，氣不氣派，地板的黑色大理石全是進(jìn)口的，晚上當(dāng)舞廳……”
“老大，你看這舞臺燈光怎麼樣？，還有這音響，全香港最好的！……”
“老大，我這裏還有五十間大中小貴賓房，裏麵彈子、麻將、牌九、撲克什麼都有……”
“老大，我這兒有六個歌星駐唱，都是英文歌；另外還不定期請當(dāng)紅歌星來演出，怎麼樣？夠勁吧……哎，你，去把紅姐叫過來。”
黃大牙陪著田之雄在夜總會裏四處轉(zhuǎn)，說得神采飛揚(yáng)。
一身緞子旗袍勒得身材凹凸有致的紅姐快步趕過來，眉飛色舞打著招唿：“哎喲，靚仔來了。” 隨即埋怨黃大牙：“個死鬼，那些大人物都到了，你不去招唿他們，倒在閑逛。”
大牙笑嘻嘻道：“有你不就行了，什麼他媽大人物也不如我老大重要啊。”
“靚仔，晚上盡興啊，我給你找兩個美女。”紅姐熱情地?fù)е镏鄣氖直壅{(diào)笑道。
田之雄尷尬地把手抽出來：“紅姐，別管我，你去招唿客人。”
大牙拍了拍手，“紅姐，你快點(diǎn)把外麵那些舞女都叫進(jìn)來陪客人，我老大來了，招待會馬上開始。”
紅姐“哎”了一聲，風(fēng)風(fēng)火火而去。
田之雄低聲問：“紅姐跟你在一起了沒？”
黃大牙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嗬嗬”了兩聲。
“她上半輩子吃了不少苦，又是孤身一人在香港，你小子要好好待她，不許在外麵胡搞啊。”
“知道知道。”
大廳裏站了不少衣冠楚楚的人，大多是政府官員、商務(wù)人士，也不乏警務(wù)、懲戒、海關(guān)等紀(jì)律部隊的官員，隻不過都西裝革履，端著香檳酒杯三五成群地聚著聊天，女招待們端著盛滿各色酒水飲料的盤子像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梭。大廳兩邊擺滿了布菲爐、自助餐盤和各色美食、甜點(diǎn)、水果、飲品，後麵整齊地站著一排身著白色製服的男侍者。
“不錯，像那麼迴事。”田之雄稱讚道。
黃大牙看了眼手表，“老大，快到時間了，八點(diǎn)十八分準(zhǔn)時開張。您還有這位兄弟請便，我上去宣布酒會開始。過一會兒，我給你介紹介紹今天來的重要客人。”
“你去忙你去忙。”
看著大牙匆匆離去，田之雄迴過頭對小鄭說：“你要是餓了就過去拿點(diǎn)吃的，別拘束。哦，今天晚上可以喝酒，迴頭結(jié)束了我讓大牙送我們。”
小鄭長這麼大還沒進(jìn)過這麼高級的地方呢，金碧輝煌，美女如雲(yún)，美食隨便吃，美酒隨便喝，他有些暈乎乎的。
他小心翼翼地問田之雄：“羅組長，您是這兒的老板吧？”
田之雄哈哈一笑：“我不是，剛才那個是。”
“那您也太厲害了，這麼大的老板還恭恭敬敬的管您叫老大？！”
田之雄瞥了一眼：“那算什麼？”
小鄭又期期艾艾問：“那些東西隨便吃隨便喝嗎？不要錢？”
“當(dāng)然啦，你就當(dāng)在自己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