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見賈瑞等人挨打，心道賈母這迴是真動了火氣，又暗自慶幸，虧得今日他們幾個為了看戲沒有聽從賈蓉的挑唆跑出去玩鬧，否則之前，說不定挨打的就是自己了呢！


    這樣想著，寶玉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甚至還有些小得意，畢竟今兒個賈母揍人的拐杖就不小心落到他身上幾下罷了，總比其他兄弟劈頭蓋臉一頓好打的強。


    然而，正當寶玉暗自高興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朝他這邊看來。


    寶玉心頭一驚，順著那道目光看去，發現竟是賈母正在盯著他這邊。一時間，寶玉有些慌神，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見眾人都不動，寶玉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去了，隻好硬著頭皮緩緩站起身來。


    此時，寶玉的內心陷入了糾結之中。究竟是要替賈瑞遮掩過去，還是如實向賈母稟報？


    寶玉在心裏快速地盤算著。一方麵，對於賈茉和賈瑞，其實在他心裏並無太大差別；另一方麵，賈母今天擺出如此之大的陣勢，若他還要編造謊言欺騙賈母，那他豈不是傻了嘛？！


    如今的老祖宗生氣可怕，他才不傻，絕不觸老祖宗的黴頭。


    打定主意，寶玉開口：


    “賈茉所言倒的確屬實，昨日那甄夫子確曾誇讚過賈茉，而且今日賈茉也已多次誠懇地道了歉。隻不過……”


    說到此處，寶玉略微停頓了一下，故意給了賈瑞解釋的時間。


    賈瑞聽寶玉這話就知道自己今兒肯定是跑不了，不僅賈母這兒頓打是白挨的，恐怕就連祖父那兒還得再使勁罰他一頓，於是心中驚恐萬分，連忙雙膝跪地，一邊叩頭如搗蒜般，一邊向賈母求饒道：


    “老祖宗饒命啊！孫兒一時糊塗，被豬油蒙了心，看到賈茉學問做得比我好，心中便生出了嫉妒之意。因此，才想著跟他開個玩笑，嚇唬嚇唬他而已，絕沒有其他惡意！


    這隻是一場玩鬧，絕非是真心想要讓他請吃酒。求老祖宗您高抬貴手，放過孫兒吧！”


    然而，賈瑞話音剛落，底下立刻傳來一陣喧嘩聲。隻見人群中有一人高聲喊道：


    “老祖宗明察秋毫啊！賈瑞這人純屬胡說八道，他哪裏是什麼開玩笑，分明就是故意勒索我們，請他吃酒！我們好多人都曾遭過他的毒手呢！”


    賈母聽聞此言，心中不禁一喜。她定睛看去，發現喊話之人不過十一二歲年紀，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一臉正氣，與賈瑞截然不同，瞧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隻是再看看此人身上所穿著的衣裳以及佩戴的物件，便能估摸出其家境應當比較普通。


    賈母微微點頭，和聲問道：“好孩子，快告訴老祖宗，你姓甚名誰？又是哪一房的子弟？”


    那人聽到賈母發問後，非但沒有絲毫怯意，反而胸膛一挺，腰桿筆直地站立起來。隻見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朗地迴答道：


    “迴老祖宗的話，重孫乃是五房的賈蕓。此前因不小心觸犯了叔叔，也曾遭受過一番訓斥。


    那時我心中著實委屈，本想著找個人來替我主持公道、訴說冤情，哪曾料到瑞叔叔依仗著自身的身份，在義學之中肆意妄為、橫行霸道已然有很長一段時間！以至於根本沒人膽敢去管束於他。


    好在今日老祖宗您來了，不然像我們這樣的人，往後真不知還得受他多少欺淩！”


    話音未落，隻聽得一聲怒喝傳來：


    “你這混帳東西！竟敢在此胡言亂語！”


    原來是賈瑞被當眾揭穿了短處，氣得麵色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一雙拳頭緊緊握起，恨不能立刻衝上前去將賈蕓狠狠揍上一頓。


    然而，當他瞥見賈母正端坐在那裏時，滿腔怒火頓時被一盆冷水澆滅，人也瞬間沒了氣焰。無奈之下，隻得強壓心頭怒火，再次向賈母磕頭求饒並連連告罪。


    賈母微微前傾身子，叫所有被賈瑞欺負過的人都出來，挨個指證賈瑞欺負過他們的事情。有人說，有人記，寶玉被臨時拉過來，做了個記錄員，在院子裏麵記著。


    院裏一時間忙了起來，而賈母本人也並未閑著，而是趁著這個功夫四處轉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