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宅院內，前院共有三間寬敞的大屋子。其中一間被布置成了課堂，另一間屋子裏堆放著各種各樣的雜物，而最後一間屋子，則成為了陪讀小廝們暫時休憩落腳的地方。


    這間供陪讀小廝歇息的屋子內，還貼心地準備了溫熱的茶水以及精致可口的點心，看著日子很是不錯。


    再看那後院，後院則是居住之所。


    此時甄士隱就住在這後院之中。然而，今日卻不見他在此處的身影，想必是前往賈府的書房教導賈琮、賈環去了。


    賈母饒有興致地轉悠了好一會兒之後，拿起了課堂上的點名冊，仔細翻閱起來。


    隻見這本點名冊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大大小小共計四十三個名字，但其中僅有三十多個姓氏為賈，其餘的想來應該是來自各個姻親家裏的孩子。


    賈府義學入學條件甚是寬鬆，但凡與賈家有著沾親帶故關係的青少年，隻需送上一份禮物或者所謂的“束修”等贄見之禮即可順利入學，且一貫都不會校考學識。


    話說那賈母在義學裏轉了一圈後，賈代儒、賈政聽著動靜也都到了義學裏麵。


    倆人進入其中，一眼望去，但見一排排的族中子孫皆跪在地上。


    賈政乍一見此情形，隻覺眼前猛地一黑，險些站立不穩；而賈代儒更是如遭雷擊一般，隻覺得整個世界仿佛都要瞬間黑暗下來，遂急急忙忙地衝上前去，不由分說地對著賈瑞就是狠狠幾拳。


    此時的賈母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屋裏，手中拿著一本花名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看著，之後見賈代儒終於到了，賈母臉上並未顯露出絲毫惱怒之色，反倒是嘴角微微上揚，衝著賈代儒淺淺一笑，輕聲說道：


    “來啦？”


    賈代儒嘴巴被燙到了似的哆哆嗦嗦地蠕動了好幾下，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麼。然而，還未等他發出聲音，賈母已然搶先一步，直截了當地問道：


    “賈瑞可是你那寶貝孫子？”


    賈代儒聞言，先是渾身一顫，緊接著便是一聲長長的歎息。他苦著臉，緩緩地點了點頭，應道：


    “實不相瞞，我那兒子和兒媳去世得早，隻留下這麼一根獨苗。這些年來，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將他拉扯長大的。”


    說到此處，賈代儒不禁潸然淚下，滿臉盡是哀傷與無奈。


    賈母微微頷首，表示認可地點了點頭，而後緩聲道：


    “你掌管咱們賈家的族學已然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都沒能積攢下多少銀錢，著實不易，不管怎麼著，就算談不上立下多大的功勞，那苦勞總歸還是有的。“


    賈代儒心中雖然對賈母接下來要說的話毫無頭緒，但一種不祥的預感卻悄然湧上心頭。他神色惶恐地畏縮著，輕輕搖了搖頭，囁嚅道：


    “苦勞二字實在是當不起，這些都是我分內之事罷了。”


    賈母聞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目光如炬地盯著賈代儒，厲聲道：


    “哼！苦勞自然是有的，然而我賈家的族學交由你來管理如此之久，任由你在此處吃喝享用、隨意支取費用，可是這麼些年下來，你又培養出了幾名秀才、幾位舉人？


    你那個孫子賈瑞，也是由你親自教導長大的，聽說你有時遇到事情，還會讓他代為授課？


    但今日我特地前來查看一番後，卻是絲毫看不出他有何教書育人之能，反倒隻瞧見他一味地打壓同窗、教唆同窗學壞，甚至還中飽私囊、欺淩弱小。


    你口口聲聲說是親手將賈瑞拉扯大的，那麼我倒要問問你究竟是怎樣教養的？你用過心沒有？難道就是簡單粗暴的餓飯、打板子、罰抄功課等手段來對待他的？”


    賈母微微頷首，向身旁的翡翠使了個眼色讓她打開窗戶。


    隻見翡翠輕盈地走到窗邊，伸手輕輕一推，那扇雕花窗戶便緩緩敞開。陽光透過窗欞灑入屋內，照亮了賈母略顯嚴肅的麵龐，門外跪著的賈府子孫，有好事者也抬頭瞧了瞧屋子裏麵。


    賈母目光銳利地看向窗外，語氣嚴厲地說道：


    “你且睜大雙眼仔細往外瞧瞧，瞧瞧外頭此刻正跪著的這群男兒，他們皆是咱賈府的子孫後代，咱們家裏可都是滿懷期望將這些孩子送到你這裏求學，就是盼著能在你的教導下學有所成、光宗耀祖。


    然而如今，你看看你究竟把他們帶成了何種模樣？


    你怎能辜負那些對你深信不疑，滿心歡喜將自家孩子送入這學裏的族人們？又如何對得起那些一心想要上進，追隨於你刻苦攻讀的孩子們呢？


    你到底都教授了他們一些什麼東西？莫非是諂媚討好之術，亦或是吃喝玩樂之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