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這番話語說得著實有些重了,但也並非毫無道理,而這賈代儒不過是一個無才無德、頭腦簡單且極不負責的迂腐儒生罷了,麵對賈母如此淩厲的斥責,老臉早掛不住了,羞愧得簡直無地自容。
此時的賈代儒,心中埋怨賈母的同時更是懊悔萬分,隻覺得自己真是顏麵掃地,恨不能立刻尋一根繩索上吊自盡,以求解脫。
正當賈代儒被賈母這頓痛罵嚇得噤若寒蟬、無言以對之時,跪在屋外的賈瑞卻突然迴過神來痛哭不已。
賈瑞多大的人了,哭的卻像個孩子樣,一邊抽泣著,一邊膝行至屋門口,然後踉踉蹌蹌地爬進屋來,徑直來到賈母麵前,重重地磕起頭來,口中還不停地念叨著:
“老祖宗您要是想責罰,那就盡管責罰我吧!可千萬不要怪罪我 爺爺!
我爺爺在義學裏待了那麼長的時間,不管怎樣也算是盡心盡力、耗費了不少心血,今天老祖宗您當著這麼多學生的麵如此數落他,讓他以後還怎麼在家中立穩腳跟?”
賈母聽了之後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
“你既然知曉心疼自己的祖父,可你光是在這裏啼哭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依我看吶,你倒不如將這份心思用到學習上去,好好用功讀書,爭取考取一個功名迴來給你的祖父長長臉!待到那時,咱們榮寧兩國府定會為你大擺筵席、張燈結彩,那才真真是了不起的本事!
瞧瞧你如今這副模樣,竟然還有臉麵這樣與我講話?居然敢說你祖父往後在家裏站不穩腳跟?
那好,我倒是想要先來問一問你,由於你們這般胡鬧折騰,致使我賈家那些原本心懷壯誌、一心向學的學子們都不再專心攻讀詩書,整日隻曉得貪圖享樂、縱情聲色犬馬。
如此一來,往後我這諾大的賈府豈不是要麵臨後繼無人的窘境嗎?那我賈府所遭受的這些損失又該當如何計算?
今兒這番光景啊,我之所以能夠站在此處數落你們祖孫二人,原因無外乎兩點。其一呢,便是你實打實犯下的過錯;其二嘛,則是由於你著實沒有能耐!
倘若你果真有些真才實學,能夠考取個進士迴來,那麼從今往後,府中的這些孩子們都會將你視作楷模,自然而然地,每日裏定會有人盛情邀請你去吃香的、喝辣的,哪裏還用得著像今天這樣,靠著欺淩子侄輩來謀取這區區兩口吃食?\"
賈母氣得滿臉通紅,嘴裏滔滔不絕地痛斥著。而被責罵的賈瑞則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此時的賈政呢,畏畏縮縮地躲在一旁,恨不能將自己的身體變得如同螞蟻一般渺小,好讓旁人難以察覺他的存在。他滿心祈禱著,隻求賈母不要注意到他,免得遭受池魚之殃,也跟著挨一頓臭罵。
賈母自然是不會忘了他的,罵完賈瑞又拿了個順手的家夥什,目光如炬地射向賈政,毫不留情地朝著賈政的身上狠狠地抽打過去,嘴上也是邊抽邊罵:
“還有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難道你以為自己悄悄躲在一邊就能安然無恙了?給我立刻跪下來!
雖說賈代儒與我同輩,礙於祖宗定下的規矩,我不好對他動手,但你可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的親兒子,我難道還教訓不得?”
賈母罵賈代儒還需要想想詞,但是罵賈政那可是手到擒來,遂稍稍停頓喘了口氣後接著怒斥道:
“你跪下,我且問問你,這義學建立之後,你這些年可拷問過義學子弟的學問?你可知道義學如今是這般情況?
咱們這榮國府裏大大小小的俗務,你是一點也不願意插手管理。你和你那媳婦倒好,做起了甩手掌櫃,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丟給鳳姐兒一人去操持。
可憐她一個小小的晚輩,整日裏精打細算,這邊要周全這個,那邊又得顧及那個,忙前忙後的沒有一刻停歇。
你夫人天天躲在那佛堂裏念經拜佛,還日日喊著鳳姐去她那兒迴稟各項事務,你呢,同睡一床被子生不出兩種性情,你也是和她一樣的性子。
你每天除了看看書、下下棋,就是和那一幫子清客們閑扯胡聊,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府裏給予你的優渥生活,嘴巴上卻還假惺惺地說什麼不喜歡繁華奢侈,心裏頭妄想著歸隱田園去過那悠閑自在的日子。
那歸隱田園之人,應是遠離塵世紛擾,安享農耕之樂,可你又豈能真正分清麥田中的是麥苗與那隨風搖曳的狗尾巴草?莫說是辨認這些農作物,就連拿起鋤頭耕耘土地或是驅趕牛羊放牧這般簡單之事,恐怕於你而言也是難事一樁;
眾人皆言你禮賢下士,心懷慈悲,時常救濟弱小,幫扶危難之人,頗有祖上之風。但依我所見可不是這樣。
你下麵的這幾個孩子一旦犯錯,你便不由分說地棍棒相加,全然不顧及事情的緣由是非,隻求自己心中那口悶氣得以宣泄罷了。
想當年,你乃是咱家中唯一通過科舉金榜題名、聖上欽點入朝為官之人。可再看那義學堂內眾多莘莘學子,你又曾探望過幾迴?關心過問過幾次他們的學業進展?更別提親自登臺授課,傳授知識與經驗了。
要知道,你如今所享用的錦衣玉食,皆是你祖父輩們在沙場上浴血奮戰、出生入死才打拚而來的家業。而你能夠安心讀書求學,並最終踏上仕途之路,無一不是仰仗著先輩們留下的恩澤庇佑。
你但凡和你哥哥他們來看看,這群孫子也不能不學無術成這樣。你如今吃的穿的用的,是你祖父他們馬背上流血流汗打下來的,
然而,當先輩們的福祉將你撫養成人後,你們這些晚輩卻對府上的後生晚輩不聞不問。若長此以往下去,難道你當真期望咱們賈氏一族在他們這一代人手中就此斷絕香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