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還在聊著，王熙鳳和李紈二人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


    兩人到了之後，對原本定下的又做了些調整，另外又補充了不少自己的想法進去。


    李紈要了件銀鎏金點翠嵌珊瑚珍珠領約和幾條款式簡單的鐲子，王熙鳳則是要了兩件金項圈並著幾件累絲金鳳釵。


    賈母又叫她們給幾個孩子定做幾件，一說這個王熙鳳倒是精神了，也不客氣，上下嘴一張一閉便定了幾十件出來。


    正在眾人興高采烈地商量之時，不知何時得到消息的王夫人也跟著過來了，過來便瞧見這般場景，試探著問：


    “老太太今兒是做什麼呢？怎麼我瞧著是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賈母聞聽這話，笑著指了指王夫人：


    “你眼睛尖，確實都是些壓箱底的舊玩意，今兒是我和鳳丫頭商量的一遭，咱們府裏之前不都是叫他們這些買辦統一采買姑娘們的首飾，買了之後依照份例讓她們挑去？


    可是就在前些日子，我偶然聽到有人隨口說了一嘴，說婆子們送來的釵環總有幾件不可心的。


    然後我和鳳丫頭一合計，尋思著要不幹脆咱們府裏頭自己找工匠製作得了，然後讓姑娘們自己設計喜歡的樣式，正好我那兒還有許多老的舊的首飾，讓姑娘們挑揀著用了，就當給我騰地兒了。”


    王夫人聽完這番話後，輕輕地應了一聲“哦”，隨後將視線投向王熙鳳，說道：


    “原來是這麼迴事，這件事我居然一點都不知情。鳳丫頭最近這段時間也是忙碌得很，都沒有多少閑暇功夫到我那裏去坐上一會兒。”


    王熙鳳美目微移，緩緩地放下手中正在擺弄著的東西：


    “這原不是什麼大事，老祖宗又說您吃齋念佛的不喜歡理會這些俗事，就沒叫我打擾您。”


    賈母微微頷首，緩聲道：


    “想當年你誕育寶玉之時，傷身甚重，後來自從珠兒離世後，你就一心待在那個佛堂裏，府裏的事也不管不聽了。


    幸得鳳丫頭舍棄自家事務前來襄助於你，不然啊，咱們府裏不知道都得亂成什麼樣了。


    眼瞅著再過數月，便是年關佳節將至，不知你可有心力書寫幾卷佛經？若是有之，可否替我抄寫數篇？我欲待到那時，呈予國公爺焚化敬奉。”


    聞得此言，王夫人麵露尷尬之色，輕笑一聲道：


    “自然是有的，母親若要，兒媳過些時日定當精心書寫數篇呈上。”


    賈母再度輕點其頭，接著言道：


    “再者，關於教養寶玉之事，你亦需多多上心才是。偶或考查一下他的學識功課之類，畢竟咱們身為父母者，生下子女，這一生便皆是為了他們而操勞憂心。


    衣食住行等諸般事宜，皆須謹慎留意，萬不可疏忽大意。”


    平白無故地就被分配了額外的活兒，還當著一眾小輩們的麵挨了一句訓，王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陰沉起來。


    然而，她強忍著心中的不滿，還是點了點頭，應聲道：“母親說得極是。”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任誰都能瞧得出來她心裏頭有幾分不痛快。


    賈母將王夫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看到她明明對自己心懷怨念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內心有三分之二的爽和三分之一的害怕。


    王夫人是不是也挺小心眼來著？等到她哥哥日後加官進爵、她的女兒成為貴妃之後，她不能報複迴來吧？想到這裏，賈母的心情稍稍變得複雜了一些。


    她今日針對王夫人，一是自己本來就不是很喜歡她，王夫人平日裏一副吃齋念佛、不問世事的模樣，可實際上背地裏下的黑手也不少；二是順道給她找點活幹，寫寫經書、管管寶玉，別一天到晚把精力放在她身上。


    一時間，整個場麵陷入了一片寂靜當中。寶珠寶義和管事站在一旁，正仔細地核算著製作首飾所需的工期。過了一會兒，估算完畢，隻見寶義走上前來向賈母稟報：


    “迴稟老太太，今兒個定下的這批首飾數量，可比我們兄弟倆昨天預估的多出了整整三倍有餘，照這個情況來看，這工期恐怕得往後拖延不少時日才行。”


    聽到這話，王熙鳳趕忙扭頭看向賈母，然後接過話茬說道：


    “工期長點兒倒也沒什麼大礙，反正咱們家的姑娘暫時也不著急佩戴這些首飾。正所謂‘慢工出細活’嘛，隻要質量上乘，你們一個月送一批做好的過來就行了。”


    寶義又問：“那這些材料是放在咱們府裏，由小人每個月前來領取一次，還是索性全部交由我們帶走自行保管？”


    王熙鳳略作思索後迴應道：


    “放到金泉那兒你們一個月一取用。此外，製作東西所耗費的材料數量必須要記得明明白白、分毫不差。該怎麼寫想必你心中也自有分寸吧？


    待到時候核算賬目時，咱們也好把銀子算得清楚明白，千萬別出現你吃虧或者我占便宜的情況，老祖宗您覺得這樣安排可否妥當？”


    賈母點點頭：


    “家裏的事啊，終究還是得交由鳳丫頭來妥善打理安排才行，你們家教的好，像你。”


    說到這裏，她轉過頭看向王夫人，而後麵這句話顯然是對著王夫人所說的。王夫人聽聞此言，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卻顯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我哪裏敢貪功，說到底還是老太太您教導有方。”


    二人相互客套寒暄了幾句之後，王熙鳳忙出來打圓場：


    “太太、老祖宗您們就別再用這些話來調侃我了！”


    賈母笑了兩聲，又問寶義：“你們店裏就兩個人忙活是不是？”


    寶義點點頭：


    “是，以前這裏還會有好幾位師兄弟一起幫忙，後來也都各奔東西了，我那個師父一門心思全撲在了鑽研技藝上麵，對於經營方麵實在是不太擅長，所以珠寶館的店麵也越來越小。


    如今我們多是接一些修補首飾的生意，今兒接了老太太這一單，往後一兩年怕都是不擔心沒有活做。”


    聽這話賈母點了點頭：“我看寶珠技術倒是不錯，如今你們名聲不顯不過是明珠蒙塵罷了，不必過於憂心。


    你既然說你那師父醉心技藝，那不知他如今可有留下的物件，可能讓我們看上一眼。”


    寶義連忙再次點頭迴應道：


    “當然有的，老太太如果對此感興趣的話，我明天就安排人手把那些物件給送過來，您瞧瞧。”


    賈母應下，之後沒什麼事，眾人便都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