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光陰對於修道者來說不過白駒過隙，玉昆山夜訪袁福通一事並未隱瞞，金靈聖母和聞仲等人自然也是知曉此事。


    金靈聖母對於玉昆山許諾袁福通之事沒什麼意見。


    一則師尊有言，量劫期間，截教弟子皆須聽命於玉道友，其命等同於師命。


    二則袁福通等人在她眼裏實在是不入流，放過了也就放過了，左右也翻不起什麼風浪，這是屬於洪荒大能的自信和自傲。


    聞仲倒是對此事頗有微詞，他這人愚忠，袁福通等人起兵造反，冒犯大商國威，起先又拒絕他的招安，早已是死罪一條，若能歸順饒了他們一命也就罷了，偏偏這玉前輩還許諾他們另投他處，不予追究。


    放虎歸山，若是哪一天這群妖孽不甘心，卷土重來，再次進犯大商可怎麼辦。


    要他說，就應當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不過心中再不滿他也不敢說，自己雖從未在教中見過這白衣道人，但從師尊對其都略顯恭敬的態度看來，自己隻要敢提一句反對意見，下一秒師尊的龍虎玉如意就要敲上來了。


    金烏東升，慢慢行至天穹正中，商朝軍隊早已收拾停當，等聞仲一聲令下，即可迴程。


    “轟隆隆！”


    巨大的聲響傳來，北海妖城的玄鐵巨門緩緩打開，以袁福通為首的七十二路妖王走出城門，在他們的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北海妖族。


    袁福通行至玉昆山身前，玉昆山在他身上施展的造化手段早已讓他沉屙盡祛，麵容複歸青春。


    袁福通一雙金瞳之中倒映著白衣仙人的身影，神色肅穆，手中高舉著那一枚金色葫蘆，鄭重拜下。


    “袁福通率北海妖族拜見媧皇聖使，願率北海妖族子弟投入聖使麾下，供聖使驅使。”


    玉昆山與金靈聖母一同前來，袁福通原本以為對方是截教門人，那個西方來的禿驢說了，新一輪的天地量劫開啟，應劫者就是那闡截二教的仙人，他雖未親身經曆過量劫，但單看他們這北海妖族的處境就可知道了，大劫之下，大家都是劫灰，真正能夠全身而退的十不有一。


    歸順大商，等同於將自己一族歸入截教門下，就自己手底下這修為淺薄的族人，估計連和闡教三代弟子打個照麵的資格都沒有，這不純純炮灰。


    所以袁福通原本還是打著投靠西方的打算。


    但玉昆山在他麵前現了一手斡旋造化的大神通，又拿出那招妖幡來。


    斡旋造化、招妖幡，其身後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袁福通在那一瞬間情感是複雜的，像是受了多年委屈的孩子終於得到母親的寬慰一般，心中酸澀、膽怯又有一股不可抑製的依戀。


    她還記得他們，她從未拋棄他們，從未拋棄自己的根源。


    天帝和東皇已經隕落，他們唯一能夠依靠的，也就隻有這位高居於九天之上，冷眼俯瞰世間的媧皇了。


    他最終還是選了，當夜召集了族人，如同千千萬萬年之前一樣，將自己的一縷靈光融於那金色的葫蘆中，招妖幡上，北海妖族的姓名顯現其上。


    “好，袁福通，你既入我麾下，我必不叫你等明珠暗投。”玉昆山從袁福通手中接過招妖幡，隨即伸手一揮。


    剎那間風雲湧動，北海苦寒之地的駁雜靈氣被其收攏於手中，於其手中化作一枚枚蓮子。


    “咄！”


    玉昆山口中吐出一團燦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金光攝人。


    “太陽真火！”袁福通看著眼前散發著太陽氣息的火焰發出一聲驚唿，金色的眼瞳裏仿佛倒映出一隻振翅欲飛的三足金烏。


    “不對，還有功德佛火！聖使難道也會西方手段？”


    當初那西方使者為了說服袁福通，給他施展過諸多西方手段，對方說的西方聖主修不世功德，有功德金蓮、八寶功德池，功德佛火，凝聚世間至善之力與功德之力，可洗刷他們北海一族遺留罪孽。


    玉昆山吐出的這團火苗，不僅有太陽真意，還蘊含著濃厚的佛意與功德偉力。


    “去。”


    白衣道人檀口輕輕一吹，手中靈氣匯成的蓮子輕飄飄地落入火中。金色火焰熊熊燃燒，火舌舔舐著蓮子，絲絲縷縷的汙濁之氣如水般蒸發，發出滋滋的聲響。


    “乾坤為爐煉真形，陰陽作炭轉玄機。


    火中種得金蓮綻，斡旋造化奪天機。”


    伴隨著真言的念誦，火中蓮子逐漸變得晶瑩剔透，未幾便散發出仿若琉璃般純淨透明之美。須臾，蓮子中萌生出一根根枝蔓，一朵朵金蓮徐徐綻放，搖曳生姿，一股不可名狀的清香彌散於天地間。


    火焰熄滅，一株株金蓮離體，最先成熟的一朵落入袁福通的額間，一股清靈之力融入他的體內，緊接著，便是無窮無盡的痛苦襲來，如萬蟻噬骨，奇癢難耐，其痛難忍。


    袁福通一下子趴在地上，渾身疼得冷汗津津，即便是緊咬牙關也忍不住溢出絲絲痛苦的哀嚎。


    “啊！！！”


    “好痛！！！”


    隨著金蓮入體，袁福通身後的七十二路妖王也是同樣的情形，俱都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錚！”就在他們快要因為痛苦昏厥之時，一聲凜冽的琴音在他們的耳畔響起，如北海數萬年如一的寒風，掃過他們的靈臺，強製他們保持清醒。


    “緊守心神，抱元守一，你們根基太淺，難修大道，我以斡旋造化大神通為爾等重塑根基，若是此時暈過去，必會前功盡棄！”


    重塑根基！重修大道！？


    聽到這幾個字，原本還嚎叫不止的妖王們頓時緊閉雙眼，緊咬牙關，即便再痛苦也忍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全心全意與體內這股力量做對抗，保持靈臺清明。


    一股股惡臭難聞的黑色液體從他們的體內排出，被北海冷冽的寒風一吹，凝結成痂，不過片刻功夫，便化作一個個人形黑蛹。


    如此神通手段，無論是北海妖族還是大商兵士，俱都看得目瞪口呆，雖不明就裏，但本能地他們知道這種時候自己最好保持安靜，莫要壞了仙人\/妖王大事。


    “玉道友好手段，以火中種蓮之術，逆克成生，為他們重塑根基。想必經過此遭，他們修行必定一日千裏了。”不愧是得了聖人傳承的人，這一手神通比當初和多寶師兄鬥法時還要強出許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關照北海妖族，也是女媧娘娘肯許出大好處的條件之一。


    人人都說女媧自從成聖便脫離妖族而去，對妖族不管不問，但這位聖人在背後所做的事可一點不比那位平心娘娘少。


    當初她初成聖，便冒著天道之大不韙，警告帝俊和太一，緊守天庭，莫要與那巫族爭強鬥狠，奈何二人不聽勸，又遭人算計，開啟了量劫。


    而後她大兄隕落，妖族十不存一，她為了大兄為了妖族，不惜拉下臉麵去求了地府那位，又以人族聖母的身份去紫霄宮中求了老師，讓大兄投生人族，做了人族天皇伏羲。


    伏羲覺醒宿慧之後，借人族氣運庇佑殘餘的這部分妖族，為此，他自願以大功德之身封禁於火雲洞中，鎮壓人族氣運。


    然而聖人之行，又豈是他們所能知曉，不知天恩的他們，隻覺得遭到曾經領袖的背棄，心生幽怨，淒苦難當。


    所以通天來找女媧之時，女媧心動了，也出手了。


    最後一次出手，就當是全了自己與母族的這段緣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眾人都靜靜地等待著這群妖王完成蛻變。


    “哢嚓！”


    袁福通最先破蛹而出，一隻蒼勁有力的手伸了出來，靈氣湧動之下，身上的黑繭紛紛破碎，露出其內英偉男子來，一雙金瞳熠熠生輝。


    他倒是果斷，得知有重塑根基的機會，當機立斷毀了自己已成的三花道果，修為退至金仙，打算散功重修，以求更完滿的道果。


    在他之後，一個個妖王破繭而出，皆是脫胎換骨，身上仙光清靈，甚至還有不少人出現了返祖現象，覺醒了一絲上古大妖血脈。


    “多謝聖使再造之恩，北海妖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多謝聖使再造之恩！”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北海上空，北海妖族之聲共鳴如鍾。


    與此同時，昆侖山上，玉虛宮中，一中年男子端坐於慶雲之上，隻見其麵容清臒，眉宇間透著一股超然物外的威嚴，須發如墨，長須垂至胸前，隨風輕拂，顯得仙風道骨，不染塵埃。身著一襲素白道袍，袍上繡有陰陽八卦之紋，隱隱有光華流轉，仿佛蘊含天地至理。


    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混沌之氣，仿佛與天地同源，與萬物共生。


    一元複始，元始天尊。


    正閉目打坐的聖人眉頭一皺，睜開了眼，其雙眸深邃如星河，仿佛能洞穿過去未來，看盡世間一切因果。


    “通天，你果然還是不甘心啊……”元始低聲喃喃，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但是道統之爭，誰又甘心讓步呢？


    “白鶴童兒，取我的九龍沉香輦來，吾要前往大羅天與大兄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