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會兒吧，”阿寧喊住走在最前麵的萬星。


    隊伍在河邊停下，原始人癱坐在草地上，望著遠處山頂那縷越來越濃的煙霧。


    萬星蹲下身，用手指撥弄河邊的水草，突然摸到滑溜溜的東西。


    一條小魚蹦出水麵，又啪嗒落迴水裏。


    是魚，萬星思考。


    “能吃魚了，”阿寧不知何時蹲在她旁邊，手裏握著根削尖的木棍。


    “我來，”萬星將手伸入水麵，魚一點點的浮出水麵，她挑了兩條大一點的，交給阿寧。


    “謝謝母親大人，”阿寧接過魚，她看起來很愛吃魚。


    發展出了屬於自己的愛好嗎？


    原始人們正在嚐試用竹子編織器具。


    “編錯了，”萬星觀察了一會兒，走過去，從一個原始人手裏拿過竹筐，拆開底部重新編。


    竹篾在她指間翻飛，十字花紋逐漸緊實。


    原始人蹲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編好的紋路，咧嘴笑了。


    萬星愣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原始人毫無顧忌的對她笑。


    以往他們總是躲躲閃閃，隻有阿寧敢靠近。


    她把編好的竹筐遞迴去，原始人雙手接過，轉頭對同伴們哇啦哇啦說了些什麼，其他人圍過來又看看萬星，臉上露出笨拙的笑容。


    “他們說謝謝，”阿寧在旁邊翻譯，聲音裏帶著笑意。


    萬星別過臉，看見遠處的山又騰起幾縷黑煙。


    她站起身拍拍膝蓋上的草屑，“該走了，天黑前要過河。”


    隊伍重新上路。


    那個原始人人突然把編好的竹筐頂在頭上，搖搖晃晃走在最前麵。


    萬星看著他歪歪扭扭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動了動。


    阿寧注意到她的表情，紅瞳裏閃過一絲狡黠。


    河水比預想的深，走到中間時，水位沒到萬星腰間。


    她迴頭看，果不其然，原始人快被水完全淹沒，隻剩半個頭露在外麵。


    原始人互相攙扶著。


    阿寧走在最後，時不時伸手拽住要被水流衝倒的原始人。


    萬星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撲通一聲，轉頭看見一個小孩掉進水裏，正撲騰著喊叫。


    她幾乎是本能地轉身，跨過去撈起小孩。


    小孩嗆了幾口水，趴在她肩頭咳嗽。


    孩子的母親跑過來，伸手要接過孩子，卻在觸到萬星手臂時猛地縮迴手，眼裏閃過恐懼。


    不是厭惡萬星，而是對未知存在的敬畏。


    萬星把孩子遞過去，母親低頭不敢看她，朝她深深作出感謝的姿勢，抱著孩子繼續過河。


    阿寧走到她身邊，低聲說，“他們……還不習慣。”


    萬星沒說話，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繼續往前走。


    她原先以為自己已經被原始人接受，並習慣了，看來並沒有，還有一部分對她抱有恐懼。


    過了河已是傍晚。


    萬星選了片區域開始紮營。


    阿寧帶著幾個原始人去撿柴火。


    萬星蹲在地上整理種子，突然看見那個被她救起的小孩躲在一棵樹後，正探出頭看她。


    她停下手裏的動作，小孩嚇了一跳，轉身要跑，卻被樹根絆倒。


    萬星走過去，小孩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像隻受驚的小動物。


    她蹲下身，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背，“別怕。”


    小孩慢慢抬起頭，臉上沾著草葉和泥土。


    萬星從獸皮袋裏掏出一顆野果，遞到他麵前。


    小孩盯著野果看了一會兒，伸手接過，咬了一口，嘴角立刻咧開笑了。


    對待孩子要寬容。


    萬星伸手幫他擦掉臉上的泥土。


    小孩突然伸手抱住她的手掌，用沾著果汁的臉蹭她的掌心。


    萬星渾身僵硬，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孩子的母親站在不遠處，手裏攥著一塊獸皮，表情複雜。


    “……”


    萬星輕輕推開小孩，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給出足夠的安全空間。


    母親走過來，彎腰抱起孩子。


    小孩在母親懷裏掙紮著伸手，喊著聽不懂的音調。


    萬星看著母子倆走向營地，聽見小孩還在念叨著什麼，母親偶爾迴頭看她一眼。


    “……”


    河水映著晚霞，萬星蹲在岸邊，用獸皮蘸水擦臉，聽見身後傳來原始人的笑聲。


    小孩們在草地上追著玩，火堆旁飄來烤魚的香味。


    “母親在想什麼？”阿寧不知何時坐在她旁邊，往水裏扔了塊石頭，漣漪一圈圈擴散開。


    萬星看著水麵上自己的倒影，“在想，他們什麼時候能不怕我。”


    萬星其實大可以直接操控他們的意識，但真做出來，未免太沒意思了。


    阿寧沉默了一會兒，說，“會的，你救了那個孩子。”


    萬星低頭看著水麵，她想起孩子母親複雜的眼神，突然明白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笨拙的感激。


    “也許吧，”萬星輕聲說。


    阿寧站起身，“迴去吧，母親。”


    萬星跟著她往營地走，遠處的火山又騰起煙霧，卻不再像白天那樣讓她感到煩躁。


    不知道火山什麼時候再次休眠期。


    營地裏，原始人圍著火堆坐著，看見她們迴來，紛紛往邊上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


    那個小孩看見萬星，立刻撲過來，手裏舉著半條烤魚。


    小孩仰著頭。


    萬星接過烤魚，外皮烤得焦黑，還帶著幾根沒拔幹淨的魚鱗。


    她決定給他一個麵子，咬了一口。


    “……”


    原始人看著她吃烤魚，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這是第一次見萬星吃東西。


    小孩在不遠處再次揮手，示意萬星過來。


    萬星走過去，原始人自動給她讓出一條路，那個小孩又撲過來，抱住她的腿，仰著頭喊著什麼。


    “他說什麼？”萬星問阿寧。


    阿寧笑了，“他說，媽媽在等你。”


    萬星愣了一下，低頭看著小孩仰起的臉，突然伸手把他抱起來，扛在肩上。


    小孩發出歡快的尖叫，原始人哄笑起來，阿寧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


    原來被接受的感覺是這樣的，萬星看向從樹後出現的原始人，那是孩子的母親。


    應該是有話和她說。


    萬星朝對方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盡量減少壓迫感。


    因為她的外表，以原始人的標準來看，等同瘦長鬼影了。


    看起來蒼白恐怖。


    還擁有未知的能力，要不是萬星這段時間教會了他們很多，這群原始人絕不會那麼輕易的放下本能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