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萱這次不再言語。
這一路的所見和所聞,實在是有些衝擊她的認知和世界觀。
這繁盛的世道下,竟然真的有百姓吃不飽飯,隻能啃食樹枝,她甚至還見到一些被野狗啃食得隻剩下枯骨的屍體。
一些流民圍在那裏,準備獵殺野獸。
野狗以人屍為食,人以野狗為食。
這她在書中所見的根本不一樣,這也和她在朝堂上從各大臣的稟報所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各地所上報的奏折裏都說,百姓安居樂業、四海升平。”她喃喃道。
“公主,書中說過,隻要有光,就會有黑暗,這世間總有光照不到的地方,開陽城這裏,便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您不必為此感到焦慮,我等讀書人,不正是為此而讀書嗎?”
齊子俊很快調整好心態。
最主要還是有他那位神秘的文聖師尊,在疏導他,讓他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
對此,自然也很容易接受。
聽到這番安慰的話語,姬清萱這才感覺心緒好了一些。
“先去城中看看情況吧。”
“開陽城周遭雖然有問題,但也不是那武夫仗著武力隨意殺人的理由。”
姬清萱重整心緒。
很快,幾人解決了外麵的那些流民,沒多久便到了開陽城。
不過,當來到客棧中,打聽到前段時間的確切消息後,姬清萱和齊子俊又沉默了。
尤其是姬清萱,很是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說,開陽城的前城主趙旻,聯合楚家家主,以宴請為由,在酒中下毒?”
“陸玄歌這才暴起殺人?”
“趙家二公子趙文之所以會來這個地方,也是因為想殺陸玄歌?”
姬清萱搖著腦袋,無法接受,覺得眼前的客棧小二在欺騙自己。
“你定然是收了那陸玄歌的好處,這才為他說話……”她無法相信,陸玄歌這般肆意殺人的武夫,竟然還會做好事。
“這你丫鬟,真是胡言亂語,你不信自己去別的地方問問就行了。”
“當天,陸將軍逼迫各大家族放糧接濟百姓,分了好多肉食,不然現在城外,怎麼可能這麼點難民。”
店小二看著姬清萱這副丫鬟的打扮,頓時就不悅了。
“閉嘴……”
齊子俊麵容微沉地嗬斥道。
他一身儒家學子的氣派,麵容俊秀,身著綾羅袍子,這一聲嗬斥,還真把店小二給鎮住了,諾諾幾句,便退下了。
“之前的流民竟然還要更多,我本以為這一路所見,都夠多了。”姬清萱感覺嘴巴有點發幹。
“公主,即便那陸玄歌真替百姓做了一件事,但也不能改變他的本性,無法改變他殺了趙文兄的事實。”
“之所以是留下糧食,無非是帶不走罷了,為了趕路更快。”
“而且,他若真是為了百姓考慮,搜刮城主府財富的時候,又何曾留下一點?”
齊子俊拳頭攥緊,對於陸玄歌有著刻骨的恨意。
他根本就不覺得那樣的武夫,會為了百姓所考慮。
姬清萱這次不再說話了。
她有自己的思考和思維,齊子俊所說的話語,的確是有些許道理,但從某方麵來講,陸玄歌的確是做了一件有利於當地百姓的好事。
論跡不論心。
她揉了揉眉心,深深地歎了口氣,有著莫名的煩躁情緒。
難不成,陸玄歌還有她不為人知的一麵?
……
大乾帝都。
白玉京。
戶部尚書府上,趙家的家主趙洪章,正麵色淡漠地坐在首位,旁邊奉著一杯清茶。
戶部尚書和戶部侍郎柳永康,皆麵帶恭敬地候立在旁。
“老師,學生已經吩咐了下去,此次鎮妖軍的軍餉,已經由六部調任為由,事務繁多為由,先押了下去。”
“此外,負責後勤送糧食炭火的太倉府那邊,我也吩咐過了。”
“斷鎮妖軍一兩個月的糧食,沒有任何問題。”
柳永康恭敬地答道。
他雖是曾經的登科狀元,但也在大儒趙洪章的手中修習過,乃是其門生。
此番趙家二公子趙文死亡,震驚了朝野。
連乾皇對此都沒多表態,趙家自然不好明麵上進行報複。
不過暗地裏,一方千年世家想要報複鎮妖王,有的是手段。
鎮妖軍數量的確是多,匯聚在一起,是一股極為可怕的力量,能讓大乾傷筋動骨。
但這些士兵每日的食物,同樣是可怕的數目。
若無朝廷這邊從各地的糧倉裏調度過去,憑借寒天郡那苦寒之地中糧倉中的糧食,怎麼可能夠鎮妖軍的日常吃食。
即便是夠,也不能長久支撐。
此外,軍餉、撫恤金這些方麵,一旦出現問題,鎮妖軍內部就可能激起矛盾和怨氣。
到時候,他們就有機會,借此為由,上朝稟奏。
有了理由,就有動手的機會。
要知道,各大世家都是養的有私兵的,不同於在邊境戰場上殺敵的武夫,他們養的私兵,所學皆是上乘功法,皆是精銳。
斷了糧、斷了軍餉的鎮妖軍,就是一盤散沙。
或許到時候,他們趙家就能以平南為由,借機掌握這股龐大兵權。
“申兒他已經在迴京的路上了。”
“永康你和申兒乃是同窗,情誼深厚,若無意外,文兒他之後應該是跟著你在戶部磨練的。”趙洪章歎了口氣,放下了清茶。
柳永康頓時明白,拱手道:“老師放心,我定然幫助趙申兄弟,為趙文公子報仇。”
他雖是寒門出身,但年輕的時候有際遇,曾拜入過一方修玄宗門,修玄宗門在玄州域被稱之為道門,因此他也會一些修玄手段。
此番趙申趕迴帝都,便是想要尋求柳永康身後的修玄宗門出手。
修玄宗門不似儒家這般,容易受到皇權影響,行事講究無拘無束、隨心所欲。
因此,以趙家的底蘊積累,隻要拿出能讓修玄者心動之物,自然能讓對方出手。
“那陸玄歌殺我兒子,他武道天賦驚人,實力雄渾,但他身邊的人,不見得有這般實力,我定然讓他體會一遍我的痛苦……”
趙洪章麵容很冷,硬生生將茶杯捏碎,滾燙的茶水濺在手上也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