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一眾大臣麵色不斷變幻,變了又變,不少人互相對視一眼,難掩眼眸深處的駭然和驚顫。
陸玄歌的前兩個問題,他們其實都很多人並不在意。
老鎮妖王之死,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乃是在朝堂之上,一頭撞在立柱上,自碎心脈而絕。
至於鎮妖王妃,當年在南疆幼海之畔,遭遇妖王圍攻,最終不敵而亡,的確稱得上是一件驚動朝野的大事。
但是事後,多位大儒得到陛下的吩咐後,第一時間趕赴南疆,陪同鎮妖王橫掃了多處妖獸巢穴。
隻不過,由於翼龍湖地勢優越,毗鄰浩瀚無垠的幼海,那幾尊妖王沒入其中,眨眼便不見蹤影,即便是大儒也不可能阻攔它們。
這兩件事情,都已經板上釘釘的事實,難道還有蹊蹺?
但是第三個,卻是有點驚世駭俗和不可思議了。
長公主姬清萱是生是死?若是生,那又身在何處?
陸玄歌為什麼會這麼問?
豈不是意味著長公主並沒有死?
當日大婚之後,隻是假死脫身?
很多大臣在這一刻都聯想到了許多事情,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魏公公攙扶下的乾皇,也沒想到,陸玄歌的發問,這般振聾發聵,令人耳膜震蕩不休。
整個金鑾殿內都陷入了死寂,唯有他不斷變得急促的唿吸聲,越發明顯。
一旁攙扶住他的魏公公,麵容頓時變得擔憂,他能明顯感覺到乾皇此刻在不斷壓製著其心中的憤怒和震驚。
片刻後,乾皇似乎是深吸了口氣。
身為一代帝皇,久居上位,什麼樣的場麵沒見過。
他的確不知道陸玄歌是從何處知曉這些的,又是從何處得知姬清萱未死的。
乾皇渾濁的眼珠子,露出了一縷威壓,直麵傳音玉璧道:“陸將軍是從何處聽說這些事情?”
他沒有迴答是或否,而是再度反問。
鎮妖王府前,陸玄歌眸光依舊冷冽:“陛下,你還未迴答我這三個問題。”
乾皇唿吸再度急促了幾分,麵龐上湧現出一股濃鬱的黑氣,喉嚨裏腥甜氣息不斷翻騰。
堂堂一代天子,竟然被陸玄歌這麼一個武夫,逼迫到這個份上。
“鎮妖王之死,還要朕如何解釋,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他為自證清白,自碎心脈!
“至於你的養母,她蹤跡因何而泄露,朕同樣不知,同樣憤怒,一代巾幗,如此隕落,乃是我大乾之損失!
他眸光帶著深沉的威嚴,開口說道。
說到這裏,乾皇目光掃過朝堂上方的那麵留影同聲鏡,想到了許多。
他猜測陸玄歌,怕是在南疆見到了姬清萱,不知通過何種手段,猜到了她的真實身份。
如果自己否認她還在世的話,那陸玄歌怕就是有理由,直接對其動手了。
自今往後,世上也將再無長公主姬清萱這個人。
想到這裏,乾皇深吸口氣道:“清萱,她的確未死。朕已委派重任於她,不日她將會迴到帝都,屆時,陸將軍犁庭掃穴,驅除入境妖獸,朕將會在帝都,為你和清萱,再度舉辦一場婚禮。”
這番話語,令朝堂上的一眾大臣神情都不斷變幻,包括國師司空風華都一陣吃驚,完全沒想到。
連乾皇都親自承認了。
那說明長公主恐怕真的是大婚之夜,假死逃走。
當日陸玄歌會這般憤怒地強闖公主府,恐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不少人又聯想到了當日大婚結束後,鎮妖王便被喊到朝堂之上的場景,起初鎮妖王還是想辯解一番的,但隨後很快便有長公主的貼身丫鬟前來哭訴,說長公主被陸玄歌逼死,寧死不屈,投井自盡的事情。
也正是聽到了這個宛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鎮妖王才麵如死灰,選擇一頭撞在大殿上,碎了自己心脈。
而且,當時乾皇的神情之悲痛憤怒,也不似作偽。
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場提前布置好的局,長公主隻是一顆棋子……不少臣子後背泛起寒氣。
鎮妖王府前,諸多趕來的將領,同樣難以置信,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長公主姬清萱竟然沒死?所謂的被逼死,都隻是假象?
很多人當即就憤怒了,眼睛發紅。
李虎、王豹等人,更是氣得就要上前,想通過傳音玉璧和乾皇交涉怒斥。
不過,陸玄歌伸手攔住了他們。
他眸光毫無波瀾,直麵傳音玉璧,道:“陛下,我最後再問一遍,父親和養母他們是因何而死。”
這番話語,近乎一字一頓。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絲毫不掩飾的深沉冷冽,以及一股近乎滔天的煞氣。
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周遭的一眾將領,都忍不住一陣色變。
首當其衝的戶部侍郎柳永康,更是蹭蹭蹭地後退了很多步,額頭冷汗涔涔,麵容發紅,快喘不過氣來。
他憤怒地指著陸玄歌,道:“你……”
“陸將軍,身為臣子,這可不是你和陛下說話的態度!
“滾!
陸玄歌轉眸,掃了他一眼。
隻有一個字,此字如雷,炸得長街震動轟鳴。
柳永康身為儒道六境的大學士,隻感覺自己此刻被一頭洪荒猛獸所盯上,整個人直接被這股恐怖氣息,給掀翻了出去。
轟的一聲,撞在了遠處的地上,嘴角哇的噴出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儒袍。
這裏所發生的動靜,自然通過傳音玉璧,傳迴到了大乾朝堂之上。
一眾正因為長公主未死的消息,在心中掀起軒然大波的大臣,反應過來,麵色都一陣劇變。
君辱臣死,在玄州域,儒家道理傳播天下,這是所有讀書人秉持的觀念。
陸玄歌這番話語,可以說毫無君臣之分了,這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脅和逼迫。
他眼裏已經沒有當今的天子了。
很多人都感覺氣血上湧,很是憤怒,身為臣子,陸玄歌他安敢如此?
“陸玄歌,你是何態度,莫非是想反了不成?”
當即,幾位年邁的文官,就衝到了傳音玉璧麵前,對著陸玄歌一陣喝罵。
反正兩地相距如此之遠,陸玄歌也不可能對他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