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星魂循著夢境的指引，踏入了名為「霧棘城」的神秘城邦。潮濕的霧氣纏繞著鏽蝕的齒輪門扉，門隙間滲出的幽藍微光，與他夢中模糊的唿喚產生奇異共振——那微光甚至與他頸側的星紋泛起同頻震顫。整座霧棘城浸沒在死寂中，石板路仿佛吞噬腳步聲的海綿，唯有風穿過齒輪狀的窗欞，發出哨子般的尖鳴。空氣中浮動著陳年鐵鏽與黴斑的氣息，卻嗅不到半分人味——仿佛所有生靈都被某個巨口囫圇吞咽，隻餘空蕩蕩的街巷與沉默如墳的建築。
楚夜星魂在蛛網般的街巷間輾轉，靴底碾過積灰的落葉，驚起幾隻齒輪狀的甲蟲——它們背甲上的螺旋紋路竟與他頸側的星紋隱隱相似。不知過了多久，霧靄中終於晃過一道佝僂的剪影，像片被風卷起的破布，在街角拐過的瞬間，半片褪色的灰鬥篷掃過牆根，留下蜿蜒的水痕，竟凝成微型齒輪的形狀。
他追上去時，尚未出口的“借問”二字被霧氣噎住——那人突然轉身，兜帽深處漏出半張布滿裂痕的臉：皮膚下隱約可見齒輪狀的金屬支架，眼眶裏嵌著兩枚渾濁的玻璃珠，珠麵上蛛網般的紋路隨著唿吸輕輕轉動。
“外來者。”沙啞的聲音像齒輪缺了齒，“別盯著齒輪的眼睛看。”那人抬起手，掌心躺著枚生鏽的鑰匙，鑰匙孔呈星形，邊緣凝著暗紅斑點，“霧棘城的鍾擺停在申時三刻，隻有星紋能讓它重新走起來。”
楚夜星魂這才看清，霧中佝僂者是位老人：身披褪色灰鬥篷，駝背如弓，手中拐杖頭雕著模糊的雙魚紋章，布條纏繞的杖身已磨出毛邊。他瘸腿拖行時，布襪包裹的腳踝皮膚鬆弛下垂，靜脈如青色枯藤盤繞，腳踝骨沾著半片齒輪狀枯葉。
兜帽完全滑落時，一張被歲月刻滿深痕的臉暴露在霧中：右眼角斜長的疤痕鑽進灰白鬢角，下眼瞼鬆弛堆成深溝，渾濁眼球表麵浮著細如蛛網的裂紋；左臉隱在陰影中，皺紋深如齒輪刻痕，幹裂的嘴唇微張，露出磨損泛黃的犬齒。他抬手時，袖口褪下寸許，前臂褐色老年斑間散布著淡色舊疤，腕骨處纏著褪色布條，底下隱約可見齒輪狀的凹陷痕跡——那形狀，竟與齒輪廠傳送帶的齒痕吻合。
掌心的星形鑰匙覆著銅鏽，邊緣凝著黑紅色斑點。霧氣漫過他肩頭，鬥篷補丁下露出的脖頸皮膚鬆弛褶皺，隨唿吸輕顫時，竟透出皮膚下青銅色的齒輪輪廓——像是有具機械骨架正蟄伏在衰老的皮肉之下。他瘸腿處的褲管晃動間，膝蓋以下赫然露出金屬義肢的關節，鉚釘縫隙滲出的黑油，正順著石板紋路聚成微型齒輪的形狀，與他劍鞘上的雙魚紋章詭異地重合。
灰霧中，老人佝僂著轉身，褪色鬥篷掃過牆根，凝出齒輪狀水痕。他渾濁的眼珠鎖定楚夜，沙啞開口：“你是誰？如何穿過霧棘城的屏障？來此目的為何？”金屬義肢輕叩石板，發出細碎的齒輪摩擦聲。
楚夜星魂望著老人掌心的星形鑰匙，喉結微動：“老人家，這裏曾發生何事？為何鍾擺停在申時三刻？您方才所言……究竟何意？”霧氣漫過他手背，頸側星紋在潮濕中泛著微光。
老人渾濁的眼珠轉動，金屬義肢輕叩石板：“有些齒輪一旦停轉，就不該再被撬動。”褪色鬥篷下滲出的黑油，在地麵聚成與楚夜星紋同形的圖案。
灰霧在老人金屬義肢的齒輪縫隙間遊走，他盯著地麵逐漸凝固的黑色紋路，喉結發出齒輪卡殼般的響動：“五十年前，‘棘齒教團’的鐵輪碾過鎮口的雙魚井。他們把活人綁在齒輪輻條上，用骨頭做油膏，用慘叫聲校準鍾擺的刻度……”
老人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黑油裏滾出半枚帶齒的銅片，邊緣還纏著褪色的紅布條——像是從孩童衣物上扯下的碎片。“申時三刻的齒輪咬合聲，是他們在嚼碎人的脛骨。”他渾濁的眼球轉向鏽跡斑斑的鍾樓，楚夜這才發現塔頂銅鍾表麵布滿細密的劃痕，每道都像被利爪抓撓過的痕跡，“最後一批反抗者被扔進熔爐那天，鍾擺突然吞掉了自己的指針，從此鎮民再也逃不出時間的齒輪。”
隨著老人話音落地，他突然劇烈抽搐，一口黑血噴在星形鑰匙上——血液竟在石板上凝出齒輪紋路。楚夜星魂慌忙伸手去扶，觸到的皮膚下竟傳來金屬齒輪的冷硬觸感。
“去……鍾樓……”老人抓住他手腕，枯槁手指在他掌心劃出雙魚輪廓，腕間布條滑落，露出齒輪狀的陳舊烙印，“鑰匙插進鍾擺第三道齒痕……”黑血順著楚夜袖口滲進劍柄紋章，斷劍突然發出清鳴，遠處鍾樓的銅鍾應聲裂開蛛網狀的縫隙。
老人瞳孔裏的蛛網紋路突然舒展成齒輪形態，最後一口黑血嘔在楚夜手背，竟化作微型齒輪鑽進皮膚。他的身體在霧氣中碎成齏粉，唯有那枚星形鑰匙懸在半空，鑰匙孔邊緣的黑紅色斑點，此刻正像心髒般微微跳動。
楚夜星魂的目光鎖定在鍾樓基座的齒輪狀裂縫上。申時三刻的霧氣如活物般凝結成階梯，斷劍劍柄的雙魚紋章與裂縫中滲出的幽藍微光共振，第三道齒痕裏露出半片齒輪殘片，與他口袋裏的碎片嚴絲合縫。
他踩上凝結的黑油臺階，靴底碾碎枯葉時，下方石板隱約浮現雙魚紋路。銅鍾裂縫漏出的微光中，鍾擺內部逐漸顯形：無數齒輪嵌套成漩渦，中心懸著滴血的星形指針，齒牙間卡著碎發與褪色布條。
“入口在十二點方向。”鑰匙插入的瞬間，齒輪發出尖嘯。楚夜頸側星紋灼痛，皮膚下泛起齒輪陰影，隨轉動的齒輪踏入內部——倒懸的齒輪矩陣裏，每道溝壑都嵌著風幹血漬，指針縫隙間閃過今晨撿到的銀鐲反光。
當第一滴黑油落在鍾擺核心，所有齒輪突然逆向轉動。楚夜在失重中跌向暗門，看見門楣雙魚紋章滲出鏽跡，與他劍鞘紋路完全重合。暗門閉合時，齒輪靜止，唯有中央軸心上插著半把斷劍，劍鞘殘片編號與他手中的殘片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