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願迴宮裏?”
走遠之後,李自省轉頭問自己的小兒子。在三個兒子之中,他最滿意的就是楊陽,但剛剛自己的母親卻發話了,要他尊重自己兒子的意願,而楊陽卻選擇了不去爭那個位置。這怎麼能讓他不失望,不生氣?
“宮裏太悶,不過逢年過節,我還是會迴去看父皇母後的!睏铌柟硇辛艘欢Y,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雖然自己才十歲,但卻無意去爭那皇位。
“你知道我問你的意思?”
“知道!睏铌柌灰詾槿,輕描淡寫的迴了兩個字。
“過幾年,我再問你這個問題吧!崩钭允∫凰σ滦,朝遠處的太監們擺了擺手,而後在無數侍衛和太監宮女的護衛中,擺駕迴宮了。
看著這陣仗,楊陽更加不想迴皇宮了。國之興亡,係於一身,每天要起早貪黑,孩子生得少了,大臣們會各種逼宮幹涉,孩子生得多了,以後爭位置會打得頭破血流。這天下誰愛做主誰做主,反正楊陽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他隻是個過客,隻要活過三十歲就可以。
“殿下,我們走後,來了一位高手,你聽說了嗎?”蒙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那高手你就別想了,應該是高手中的高手,你估計在她手下一個來迴都走不了。”
楊陽笑著搖了搖頭,這個蒙羽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找人打架,聽說來了個高手,自然就想和對方切磋一下。可就他現在這功夫,對一般人來說是高手,但對真正的高手來說,也就是強壯一點的螞蟻而已。
“有多高?”
“老太監那個級別吧。”楊陽拍了拍他的手臂,現在他這個身高,本想拍肩膀的,但奈何夠不到。
“那確實,確實是高手!泵捎鹌D難的咽了口唾沫,縮了縮脖子,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初剛上山的時候,他找老太監打過一架。結果老太監隻輕輕揮了一下衣袖,他直接就從山上滾下去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這事成了他深夜裏的夢魘,看老太監的眼神都是懼怕的。
“菜就得多練,要不跟我每天爬山去?”楊陽迴到了自己的院子,重新戴上了那沉重的護腕,活動了一下,就要把今天落下的訓練補上。
“不不,我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蒙羽不是自己不想練,而是他確實是年紀大了,跟楊陽練過一天,第二天躺床上動都動不了,因為此事,沒少被自己的兒子蒙毅笑話。
“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殿下放心,已經吩咐下去了,想來兩天差不多就能有消息了!泵捎鸨挻,而且對這事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明天跟我去獄中去看看那書生吧!
楊陽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整個人就如同一根羽毛一般,輕飄飄的從石階上飄了下去。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蒙羽對著那已經遠去的楊陽喊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小殿下有沒有聽到。而後又招手,把自己的手下喊了過來,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第二天,楊陽遵從皇祖母的命令,沒有去送,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去送,因為當他起來的時候,皇祖母的院子就已經空了。不知道何時,皇祖母就已經離開了。在院子裏發了一會兒呆,楊陽決定去看一下那科舉舞弊下獄的書生。
到了獄中,蒙羽亮出了自己的腰牌,那些獄卒看了之後,點頭哈腰,所有要求無一不從,可見大內侍衛的身份非常好用。
這獄中的環境並沒有楊陽想的那般差,裏麵關押的犯人看到楊陽,也不敢有什麼動作,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也不敢出聲。
“趙又生?”
“大人,正是小生。”這書生雖然在這被關了三年,但卻顯得很有精氣神,跟其他犯人完全不同。
“科舉舞弊?”
“大人,小生是冤枉的,小生沒有作弊!”
“那把事情說一遍給我聽聽。”楊陽給這書生倒了一杯水,這書生接過之後,兩口就喝完了,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杯子放迴了桌子上。
“當時正是科舉的最後一場,考的是策論?烧斝∩鹜辏脊倬蛶税研∩o扣下了,然後在小生旁邊的隔布夾縫中取出一個紙條,然後就汙蔑小生舞弊。我一再申辯,可大理寺和刑部的大人們就是一口咬定我舞弊。而後對我用刑,想要屈打成招,但我沒有招認,昏迷了過去,再醒來小生就被關在了這不見天日的牢房之中!
“你沒說謊?”蒙羽一拍桌子,把這書生和楊陽都嚇了一跳。
“大人,我真沒有說謊!”趙又生嚇得摔下了凳子,然後跪著不停的磕頭,可就是不承認自己科舉舞弊的事情。
“起來吧,坐好。你可知為何今日我們會找上你?”
楊陽擺了擺手,讓蒙毅不要再說話,免得把人嚇傻了,畢竟這隻是個柔弱的書生,這牢房的夥食又不好,還曬不到太陽,這人現在就隻剩下一身的骨頭了。
“可是我的案子有了新的轉機?”趙又生抬起了頭,但卻不敢坐凳子上,隻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看著楊陽。
“你的案子早就已經蓋棺定論,哪裏會有什麼轉機。”蒙毅中氣十足的說道。
“啊?那大人你們今天來,是要小生的命嗎?可是小生真的沒有作弊,這是為什麼?這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
趙又生站了起來,有些癲狂的笑著,看著楊陽,眼中全是對這世界的失望。
“天理有沒有我不知道,但王法,應該是有的!睏铌栆蛔忠痪涞恼f道。
“你說你沒有作弊,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王法,機會?”趙又生聽了楊陽的話,冷靜了下來。而後跪了下來,帶著哭聲說道:
“倒不是小生怕死,隻是小生的老師說過,人生一世,不可失了風骨,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清白。還有就是,小生家中還有一老母,正等著小生考取功名之後歸家。若是不能自證清白,失了讀書人的風骨,還辜負了家中老母的期望!
“半個月後,正是三年一次的科考,我會讓人把科考的試題送來。但這半個月,我不會再給你任何幫助,你隻能憑著之前所學答題!
“謝謝大人,一生所學,皆在小生腦中,雖然三年未碰過紙筆,但小生依舊可以執筆寫字!”
楊陽點點頭,讓獄卒把人送迴了牢房,並且給他安排了一個單獨的牢房,然後就帶著蒙羽離開了這裏。
“殿下,你為何不告訴他母親的事情?”蒙羽不解,這事因為那老婦人而起,但小殿下卻一個字也沒有向那書生提及。
“你剛剛也看到了,讀書人也是有骨頭的,如果把他母親的事情告訴他,有可能會亂了他的心神。”
“殿下就那麼相信他?”
“且看吧,這事你能安排嗎?”楊陽停下了腳步,想了想這好像有點困難,畢竟科舉是國之重事,裏麵的考題不是說想送就能送出來的。
“我去辦的話可能有些困難,但殿下可以找一人幫忙,這事對他來說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你讓我去找父皇?”
“不不,殿下你還記得你的老師嗎?就是當今的國師大人。他是出題人,也是每年的主審官。你隻要和他打個招唿,科舉當天,要一份考題,然後在審卷的時候加一份卷子,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跟在我身邊,真是埋沒你的才能了。”楊陽看著蒙毅,沒想到他對京中各種官場一清二楚。
“謝殿下誇讚,但這些事情其實宮中隨便拉個人過來,都是知道的!泵捎鹱焐现t虛,但臉上卻一臉的驕傲。
“那就去國師府看看。”楊陽上了馬車,雖然他完全可以用輕功,但這京都裏用輕功趕路,會顯得十分張揚,說不定會惹來不少麻煩,所以楊陽選擇了乘坐馬車。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這馬車是專門為他量身定製,雖然顏色漆黑不張揚,但用料卻是最好的。而且拉車的馬匹,不是四匹而是六匹,就隻比當初皇帝的馬車少了兩匹。
這樣的馬車行駛在街上,誰看了心中不犯怵,這馬車的等級代表了主人的身份,隻要不傻的,都會知道車裏的人不是王公就是皇親。遠遠的看到,隻會躲得遠遠的,根本沒人會上前來自討沒趣。
到了國師府,國師這個小老頭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下了車之後,楊陽十分奇怪,怎麼國師這個老頭子會知道自己要來,竟然院子都打掃好了,還鋪了一層紅毯。
楊陽不知道的是,自從他馬車動起來的時候,在他的方向上,幾乎京中的所有官員都收到了消息,全部都在觀望。不僅國師府,這一條街上的官員,哪一個不是早就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如果他掀開車簾就會發現,幾乎所有的人的門都是開著的,而且都鋪了地毯。甚至有些官員,適齡的家眷都安排好了,就等著這位馬車上的貴人挑選呢。
“老師,學生來看你了!睏铌栃辛藗學生禮,對外這老頭子確實是他的老師,所以樣子還是要做足的。
“你這是寒顫老夫呢。”老國師笑著扶起了楊陽,但卻輕輕的對著楊陽說了一句。他自那天去過楊陽的院子,後來就沒再去過,他們兩個空有師徒之名,卻無師徒之實。
“學生好久不見老師,對老師甚是想念,老師我們到書房談談吧,學生有好多問題想要和老師請教呢!睏铌栆荒樜⑿χ,架著國師這個老頭就往裏走。可在外人看來,是國師激動高興得走路都走不穩了,而楊陽作為弟子,一直扶著老師,這深厚的師生之情,讓所有人都感動不已。
“行了行了,小殿下,你就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吧!睏铌柊讶朔龅綍,讓這老國師坐到了椅子上。
這一路來,老國師隻覺得自己渾身都要散架了一般,現在坐著更是全身上下都在抗議。所以他沒有給楊陽好臉色看,這隻有他們兩個人了,沒了外人,自然也就不用裝了。
“老師,今年的考題考卷,能不能給學生一份?”
“別叫我老師,我可當不起,我叫你老師差不多!崩蠂鴰煼朔雷由系牟璞,卻發現裏麵一滴水都沒有,氣得他想摔杯子,但又不敢發作,所以隻能瞪著楊陽。
“你要這些做什麼?難道你要參加科考?你要是參加,那今年的考生,哪一個能考得過你?”
“不不,隻是學生有個人,他身份不便,不合適去貢院中參加科考,所以學生想替他要一份考卷!
“你要作弊塞人?那你找錯人了,我是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崩蠂鴰煷盗舜底约旱暮,惡狠狠的瞪著楊陽,沒想到這小殿下竟然是這樣的人。
“不是,老師隻要在科考當天,給我一份卷子就行,答完之後,勞煩老師審閱一二就行!睏铌栃辛艘欢Y,畢竟是自己托人辦事,自然要放低姿態。
“無人監考,你還不是想怎麼作弊就怎麼作弊,這跟直接塞人有什麼區別?”
“自然是有人監考的,還請老師放心!
“哦?誰監考?出了貢院,我誰都信不過!”
“那人在京都大牢之中,老師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人去監考!
“大牢?一個犯人要什麼科考,就算考中了,有用麼?”國師不以為然,覺得小殿下這是在脫褲子放屁,盡做些無用功。
“有用沒用,要考過了才知道。”
“行,我親自送,我親自去監考,我倒要看看,能讓你過來說情,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考生。”
“那學生多謝老師了,到時候我會讓人來接老師的!睏铌柼崃颂崾诌叺牟鑹,發現裏麵竟然有茶,提著走了兩步,想要給老國師倒茶,但卻被老國師給攔住了。
“你手裏的茶餿了!
“是嗎?”楊陽聞了聞,卻沒覺得這茶餿了。
“昨天晚上泡的,早餿了。”
“給老師泡一壺新茶過來!”楊陽對著外麵喊了一聲,蒙毅他們知道楊陽要和老國師要談正事,自然把所有人,包括想要端茶過來的侍女都攔下了。此時聽到楊陽的吩咐,這才側身放行。
“老師,這事就說定了。沒什麼事情,我就走了!
“哼!”老國師用力過猛,這一偏頭,竟然把自己脖子扭了,但楊陽還沒走遠,他隻能忍著,生怕楊陽看了笑話。
離開了書房,楊陽一行人穿過花園的走廊的時候,楊陽無意間看見一身穿粉衣的小女孩,在一棵樹下蕩著秋千,旁邊還有一堆下人在一旁侍候。楊陽沒有在意,想來這是老國師的孫女。
出了國師府,楊陽上了馬車,而後直接出了城門,直奔萬安寺的方向而去。在他離開後不久,京中大小官員的府中都炸開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這馬車裏的人的身份,竟然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小兒子。從這馬車的製式,和那一行黑衣侍衛就能看出,陛下對他是多麼的寵愛。而且他還有另一層身份,那就是國師的學生,這國師親自出來迎接的人,想必以後朝堂之中,必有其一席之地。
不過幾家歡樂幾家愁,大理寺和刑部的幾位官員此時正全都聚在一起,苦著臉商量著事情。知道了楊陽的身份後,自然不敢怠慢楊陽吩咐下來的事情,可這事他們也知道,雖然當初貍貓換太子換得漂亮,根本沒留下任何破綻。但現在皇子親自過問,他們必須得另想辦法遮掩,不然事發,他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怎麼辦?這事要是被聖上知道,我們幾人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刑部侍郎劉坤坐在主位,掃了一眼坐在兩旁的大理寺少卿裴鏡之和自己的部下,刑部的文書郭少海。
“可那位大人,我們也同樣的惹不起!惫俸D四ㄗ约旱念~頭,當初讓他們辦這事的大人,他們確實也是惹不起。
“我覺得,我們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當初我們隻是負責審理,人也是貢院那邊送來的,所有證據全都被我們消除了。就算有人懷疑,查到我們頭上,也是沒有證據!
“要是這樣就好了,六皇子沒有派人追查過來,隻是讓人調了當年的卷宗,沒說要查,也沒說不查。他還是國師的學生,今天還見過了國師,想來就是商量此事,怕是已經有了些眉目了!眲⒗ぜ钡门淖雷,這六皇子不按常理出牌,他們這些在官場混跡多年的人,竟然一點應對的辦法都沒有。
“要不我們把人殺了,給他來個死無對證,沒了苦主,這事也就這樣了了!
“蠢貨!當初你也是走後門進的大理寺嗎!”劉坤氣得牙都要咬碎了,怎麼就和這樣的蠢人合作了呢。這時候殺人,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慌什麼!”
門外腳步聲起,人未至身先到。推門而入,竟然是樞密院的中樞大人麥震鴻。這可是朝廷三品大員,可入禦書房議事的官員。
“大人!比思泵Ь吹钠鹕恚辛艘欢Y。
“都坐下,今天把你們叫來,是想確認一件事情,當年的所有涉案人員和證據,你們是否都處理幹淨了?”
“都偽裝成意外,全處理幹淨了。”劉坤重新站了起來,他的額頭開始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那你們慌什麼,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娃娃而已,可能也就一時興起,沒了線索和證據,自然也就罷手了,查不到你們身上的事情,沒必要慌張。”
“是,大人,是我們魯莽了!迸徵R之起身給麥震鴻倒了杯熱茶,一臉諂媚的,吩咐下人上菜。
“飯,我就不吃了,你們三個好好吃,吃完了嘴巴都給我把牢了,別給我出什麼亂子,不然我隻能棄車保帥了。”麥震鴻起身,茶都沒有碰一下。他這次來就隻是確認一下,這三人辦事可不可靠。
“是,大人你慢走。”
送走了麥震鴻,三人都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每個人額頭上都出了不少冷汗。就如那位大人說的,如果這事辦不好,自己真的有可能會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