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馬車，十分張揚的停在了京都最繁華的大街正中，這旁邊就是京都最大的商號，興隆商會的大門。簾子掀開，楊陽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一直跟在馬車後麵的侍衛們也齊齊從馬上落到了地上。在四周站定，拱衛著楊陽。


    “拜見六殿下。”從裏走出一白衣青年，此人衣著華貴，手中還拿著一柄上好和田玉做的折扇。看見楊陽下了馬車，十分熱情的迎了出來。


    “表哥不必客氣，都是一家人。”楊陽與此人很是熟絡，因為他們二人早就認識，當初他還在宮裏的時候，這人是大皇子的伴讀，同樣的也是他的表哥。


    這人叫蔣鑫葉，因為是商賈世家，所以名字裏也全是金錢的味道。在宮裏給大皇子做伴讀的時候，他就整天都在琢磨如何賺錢，畢竟出宮之後，是要繼承家業的。在一次偶然之中，他遇到了同樣整天閑著無聊，同樣想要賺錢的楊陽，二人淺談了一下後，一拍即合，合夥做起了生意。


    楊陽先是給他了一個如何做白砂糖的配方，讓他出宮找人去試，結果沒想到竟然成了。這世上從此就多了一件商品，楊陽和他也是賺得盆滿缽滿，即使楊陽隻是給了個配方，但卻一直拿著三成的分紅，這麼多年下來，累積了不少錢財。


    “我是來取錢的，我的那份攢了多少了？”


    楊陽和他寒暄了幾句，坐到了樓上隔音的雅間，然後就直奔主題。


    “殿下這是缺錢了？”蔣鑫葉給楊陽倒了一杯上好的茶，不疾不徐的坐了下來，確認四周無人，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


    “五千三百兩。”


    “這麼多，這麼賺的嗎？”


    “要不是前兩年鬧旱災，收成不好，估計還能再多，畢竟是皇室貢品，京中的那些達官貴人，都搶著要，有些人預定都預定到明年了，現在這才開春。”


    蔣鑫葉搖著手中的折扇，這扇麵上畫著一堆金銀珠寶，另一麵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富字，一股濃濃的爆發戶的味道。


    “那我給你的那個細鹽的方子，賺了多少？”


    “那個賺的更多，三成的紅利，足足有兩萬兩，而且每年都在穩步增長。這還要多謝殿下，教我弄的那什麼壟斷，我讓家裏人走關係，把上京所有的鹽票都握在了手裏，雖然隻有一部分做成了細鹽，但同樣深受達官貴人們的喜愛。”


    “那我先取一萬兩出來，你今天能準備好麼？”


    “殿下小看我了不是，區區一萬兩，我身上都隨便帶著好幾萬的銀票，這是兩萬銀票，殿下盡管拿去就是，不缺錢！”


    蔣鑫葉從懷裏掏出一打銀票，數了二十張出來，這每一張都是一千兩的麵額。他確實不差錢，畢竟是上京最大的商行，富可敵國這四個字就為他們量身定製的。


    “兩千兩換成現銀，我現在就要，能做到麼？”楊陽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蔣家的財力，畢竟這麼大一個商行呢，幾乎整個國家的商業都被他們壟斷，要是沒錢那就怪了。


    “小事。”蔣鑫葉起身，走到了門口，拉了一下門後的鈴鐺，接著就有一個仆從低著頭走了過來。蔣鑫葉低聲吩咐了兩句，這仆從匆匆轉身下樓去了。


    “殿下，嚐嚐這糕點，我專門自己做的新品。”


    “別了，我還想好好活著。”楊陽抬手拒絕，蔣鑫葉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喜歡研究各種點心的做法，但做出來的點心，各個都是披著華麗外衣的黑暗料理。楊陽在宮裏的時候吃過一塊他做的，直接讓他做了三天的噩夢。因為那個點心，裏麵的餡是用蜈蚣剁碎了做成的，雖然無毒還算是中藥，但確實是太惡心了。


    “嗬嗬，這次不是蜈蚣了。”蔣鑫葉尷尬的笑了兩聲，還是想讓這皇子表弟嚐嚐自己的手藝。


    “該不會是蠍子吧？”楊陽起身躲到了門口，向下看了一眼，卻什麼也沒看到。


    “不是，蛇腸子，口感絲滑，味道獨特。”


    “你自己留著吃吧。”楊陽頓時感覺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拒絕了蔣鑫葉的好意，他實在想不通，為何自己的這個表哥，對這種奇怪的食物會這樣喜歡。要是在地球上，估計他能和貝爺成為好朋友。


    “我先下樓看看，錢準備好了沒有。”


    這裏楊陽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想到蔣鑫葉每天在這裏吃著那些惡心的東西，自己就惡心的不行。


    到了樓下，發現兩千兩現銀已經準備好了，分別裝在了兩個小箱子裏。打開看了一眼，他就讓蒙羽帶人搬到了馬車上。


    “殿下，我還給你準備了禮物，本來之前就想要給你的，但一直沒有機會。”


    “禮物給我，你就不必過來了。”楊陽看見蔣鑫葉手裏端著一盤點心下樓，身後的侍從手捧著一個古樸的木盒。


    收了禮物，楊陽就急急忙忙的上了馬車，然後匆匆駛離這裏。


    “哎，天下難道就沒人能和我一般，發現這些不同尋常食物裏的味道麼？”蔣鑫葉站在門口悵然若失，本以為自己的這個皇子表弟與自己一般，沒想到他竟然也這麼不懂得欣賞。


    “殿下，這盒子裏的東西是什麼？”蒙羽因為擔心有人打劫這兩箱銀子，所以也跟著楊陽一同上了馬車。然後他就發現，小殿下拿著一個木盒，一副想打開，又害怕打開的樣子。


    “不知道，要不你幫我開了看看？”楊陽把盒子遞給了蒙羽，他不敢打開的原因就是蔣鑫葉的愛好一直很特殊，害怕裏麵是蜘蛛呀蛇呀這類的東西。


    “是把扇子。”蒙羽接過，打開了盒子，發現裏麵是一把玉做的折扇，看著玉的質地價格應該不低。


    楊陽拿起扇子，打開看了看，這是一把跟之前蔣鑫葉一樣的扇子，隻不過上麵畫的不是金山銀山，而是一座座群山，但另一麵依舊寫著一個大大的富字。


    “你找時間，找工匠把這富字給糊了，寫成窮字。”楊陽一陣無語，沒想到蔣鑫葉送的是這樣的禮物。


    “殿下，這扇子貴重，可不好給工匠，這糊字的手藝，我還是可以的，迴去就幫殿下改成窮字。”蒙羽看著這玉製的扇子，雖然有點俗，但做工精細，不用問也知道這肯定價值不菲。


    “那交給你了，要不我們把它賣了吧，興許能賣上個好價錢。”


    “殿下，這畢竟是別人送的禮物，要是轉頭就賣了，你這麵子怕是不好看。”蒙羽有些驚訝，看來小殿下弄點錢也是不容易，竟然想要把這賣了。


    到了萬安寺山腳下，楊陽下車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被侍衛攔下的張懷民，遠處還有七八個人，這些人衣服上都有不少補丁，想來生活不太好。


    “殿下。”張懷民走到楊陽麵前，行了一禮，說道：


    “殿下，你讓我找的人，我找到了幾個，都是願意替殿下辦事的，各個都是好手。”


    “我又不是要去殺人放火，要什麼好手。”楊陽擺了擺手，讓侍衛放行，既然這些人願意替自己辦事，自己自然要他們清楚要做什麼。


    “這些銀子，你們拿去分了，但是平日裏的衣服不用換，等下我會讓人告訴你們要去做什麼，得到消息之後，匯總到張懷民這裏，由他負責向我報告。”楊陽打開了馬車上的一箱銀子，隨手抓了一把銀子，交到了張懷民手上。


    “謝殿下。”這些人隻是抱拳向楊陽行了一禮，並沒有做過多的動作，看來這些人雖然窮，但卻依舊有著江湖的人的骨氣。


    “你們也不用擔心，我讓你們做的事情，不是殺人放火，你們的工作隻是打探消息，但是身份一定要保持隱秘，不能被人發現。還有就是，你們隻是給我工作，不是給我賣命，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一定要保全自己。”


    “快快，拿著銀子，去吃點好的，給家裏買點肉，不讓你們賣命還不好，都愣著幹嘛，還不快謝謝殿下。”


    張懷民找來的這些人聽了楊陽的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道如何迴話。為了緩解這氣氛，張懷民主動把銀子分了下去。


    “謝殿下！”


    這一次，這些人抱拳，但卻微微彎下了身子。倒不是說收了楊陽的錢，而是他們覺得，眼前這個半大的孩子，似乎和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些官員不一樣。


    “不必多禮，都迴去吧，明天開始上班。”楊陽輕輕擺了擺手，現在的情報部門算是初步成立了，至於效果如何，那就要看這些人的能力了。


    “就是明天開始辦事的意思。”蒙羽跟在楊陽的身邊最久，所以也知道楊陽的一些奇怪的用詞。


    “哦，好好。”張懷民點點頭，帶著這些人站到了路邊。這些人都有自己的住處，不用跟著楊陽迴萬安寺。他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自然不會多作什麼要求，小殿下能給他們一口飯吃，還不用點頭哈腰，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好的工作了。


    “殿下，我有個消息想要和你說。”


    進了萬安寺，張懷民一路上跟在楊陽一行人的身後，等楊陽坐下之後，他走了上來。


    “這消息是那些兄弟們告訴我的，一個兄弟看到過麥震鴻經常偷偷的去到一個偏僻的院子裏見一個蒙麵女子，具體的不知道是做什麼，但每次見麵之後，兩人就各自又悄悄的離開了院子。你看，這個消息有用嗎？”


    張懷民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他也知道小殿下在查麥震鴻，所以召集到人後，就隨便問了幾句。畢竟要投靠小殿下，他們總不能隻憑一張嘴，還是要納點投名狀的。


    “有用，讓看到的那個兄弟，下次他們見麵的時候，如果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就盡量聽一聽，聽不到的，就跟上那女子，看看那人是什麼人，去到什麼地方。”楊陽眼睛一亮，或許這是個新的線索。


    “是，我這就去說。”張懷民高興的行了一禮，之後就從房間裏躥了出去，這些天他們一家一直住在萬安寺裏。這時間久了小殿下也不給他安排事情，所以他們一家總感覺是在這白吃白住。不過現在好了，自己終於有了點貢獻，自然是十分高興。


    “你去把賬房叫來，把這錢清點記賬，同時讓賬房找兩個可靠的人，把張懷民打探到的消息整理記錄，然後分類。”


    太後在這生活了二十多年，這裏的一切錢財用度都是歸賬房管，既然太後用他，那應該是可以信得過的人，所以楊陽把錢全交給了他。


    “是，但是那老先生脾氣有些古怪，你看要不要留點錢應急？”蒙羽麵色有些不自然，他自然是跟那賬房老先生接觸過，體驗過那老頭子的壞脾氣。


    “哦？怎麼個奇怪法？”


    “那老頭跟他要點錢，跟要他命一樣，每次急用錢，他都會說，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不要急，等我問清楚，登記好了之後，自然會給你錢的。”


    蒙羽模仿得惟妙惟肖，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侍衛，不禁噗嗤的笑出了聲。


    “你要是催他，他就會跟你理論，然後讓你不要急，車軲轆話來來迴迴的說。”


    “嗬嗬，那這一千兩你留著應急吧，其他的都交到賬房那。”楊陽從袖子裏取出一遝銀票，交給了蒙羽。


    “殿下，這麼多錢！”蒙羽清點了一下，發現這竟然是兩萬兩銀票，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錢，所以手因為激動，微微有些發抖。


    “放心，我沒有去打家劫舍，都是我自己的錢。”楊陽伸了個懶腰，錢的事情解決了，這也快到午膳的時間，吃了之後自己還要美美的睡個午覺。


    時光荏苒，匆匆而過。楊陽從最初的時候派人調查了幾天之後，仿佛就對此事失去了興趣。麥震鴻一夥人，從剛開始的害怕，到現在已經覺得沒什麼事情了。而且明天就是春闈科舉的日子，隻要他們暗中完成最後一步，將趙又生的考卷替換成其他人的，這事就會變得毫無破綻。而且他們也已經暗中打點好了一切，隻要趙又生的考卷從牢裏被送出來，那他們的人就會第一時間把卷子給替換掉。


    這世界的高考很簡單，沒有理綜也沒有文綜，更沒有英語和聽力，有的隻是一張數學卷子和一張命題作文。這數學卷子，上麵的題目最多也就初一水平的數學題目。楊陽身為皇子，卷子發放後不久，有人就給他送了過來。


    牢裏的趙又生老國師自告奮勇的偏要自己親自去監考，所以不用他操心，隻是告訴老國師，卷子收上來的時候，他最好先看一遍。


    “用不著你提醒，我主持春闈科舉二十餘載，自問盡職盡責，也從未出過紕漏，你將此事鬧得滿城皆知，若是他是被冤枉的，那我這二十幾年的名聲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老國師吹著自己花白的胡子，就算沒有楊陽提醒，他也是要第一時間看看這趙又生的卷子的。這提醒在他聽來，就是對他二十多年工作的質疑，他怎麼能不生氣。


    楊陽讓人取了紙筆，然後就在這昏暗的大牢裏算起了算術題。這種程度的題目，要不是他好久沒接觸了，用心算都能算出來。所以一張算術卷子，楊陽隻用了半個小時就全做完了。


    看了一眼命題作文，上麵隻有簡單的兩個字，民生。楊陽沒有動筆，這張他不打算答，因為他有著超越這個時代的眼光，如果他以自己的角度去寫這個題目，估計會驚掉所有人的下巴，更有可能會被人大罵不敬倫理綱常。


    做題的時間是一天一夜，可以說是十分寬鬆了。但別人是一天一夜，給趙又生的時間隻是一個白天。因為老國師親自監考，根本不會給他一天一夜的時間。他自己也很爭氣，從卷子發下來到交卷，隻用了三個小時不到。


    “你可想好了，這才一個多時辰。”老國師看著手上趙又生的卷子，雖然他已經多年未碰筆墨，但寫出的字卻十分的雄渾有力，卷麵也是非常的幹淨。


    匆匆掃了一眼，老國師不住的點頭，特別是趙又生答的策論，更是讓他滿意。字體工整不說，內容也是有著自己的獨到見解，不誇大也不吹捧，實事求是道出了民生二字。


    “能寫出這樣的一手好文章，確實是難得的人才。殿下，之前是老夫的不是，老夫在這裏給你賠罪了。”


    老國師從牢裏走了出來，看見楊陽在不遠處正坐在一個路邊的小攤上吃著餛飩，也不顧周圍還有其他人，就這麼對著楊陽行了一禮。


    “老師請起，你這樣，天下的讀書人得罵死我，你要是覺得有愧，不如還那書生一個清白。”楊陽急忙起身扶住老國師，正如他所說，要是讓這老頭子跪實了，天下不光讀書人，所有人都會罵他不尊師重道。


    “他已經用自己的筆墨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可笑我這二十餘載，被天下的讀書人讚頌，每到無人的時候，我也常沾沾自喜。可沒想到的是，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這麼一個偷梁換柱，汙人清白的事情。”


    “老師要不吃碗餛飩再走？”


    “老夫還要迴去草擬奏折，將這事告知陛下，求陛下降下責罰，就不多留了。”老國師看了一眼鍋裏，濃湯滾滾，味道聞起來也似乎不錯。但他錦衣玉食慣了，並不是特別願意在這裏用食。皺了皺眉頭，卷了卷袖子，向楊陽行了一禮，而後就在下人攙扶下上了自己的馬車。


    “老師奏折的事我看先不急，等放榜之時再上奏陛下也不遲。”楊陽又要了一碗餛飩，看著老國師上了馬車，覺得這事應該不會這麼順利，所以說了一句。


    馬車上的老國師沒有理會楊陽，隻是讓下人驅動馬車，緩緩駛離了這裏。


    “殿下，為什麼不告訴國師，這事還會有變數？”蒙羽替楊陽把餛飩端了過來，麥震鴻他們的計劃，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殿下沒有吩咐，所以他們也沒有告訴別人，更沒有出手的意思。隻是遵從殿下的意思，靜觀其變。


    “因為他沒坐下來，我也不好說呀。”楊陽嗬嗬笑了笑，吃著碗裏的餛鈍，然後看了看此時正小心翼翼的下著餛飩的老板。


    這個小攤子今天他都包了，他出門蒙羽這些護衛都必須跟著，這到了飯點，總不能自己吃讓他們餓著。侍衛們也知道楊陽的脾氣，殿下讓他們吃，那自然也不會客氣。但這餛飩攤的老板卻不清楚楊陽的脾氣，這跟自己的屬下一起在一個攤子，一個桌子上吃著路邊不入流的食物，這樣的貴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雖然他不知道這貴人的身份，但從他帶的這些侍衛就能猜出，這個少年貴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第一次侍候這樣的大人物，說時候他腿都軟了，也就勉強站著，生怕一個做的不好，這貴人不高興，讓侍衛一刀砍了自己的脖子。


    “還記得今年策論的題目麼？”楊陽看著偶爾路過的行人，語氣平淡，似乎不是在問問題，而隻是一句十分簡單的聊天。


    “記得，是民生。”


    “那你覺得什麼是民生？”


    “屬下不是讀書人，但要是非要我說，就是老百姓的生活。”蒙羽吹了吹碗裏的餛飩，這裏沒有別人，跟小殿下相處的幾年，他膽子也大了起來，所以跟楊陽同坐一張桌子。


    “是呀，老百姓的生活。”楊陽點了點頭，而後笑了起來，這笑一臉落寞，這世上無人能懂他。同樣是老百姓的生活，卻說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