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歲歲以為,槍膛裏沒有子彈。
食指扣動扳機的剎那,她卻敏銳察覺到不對勁。
槍膛不僅有子彈,還是十三發,塞的滿滿。
手中勃朗寧手槍的槍口,被穆宴握緊,死死頂在他心口。
這一發子彈射穿進去,他必定當場喪命。
感情上他再爛,她也不至於要他以命相抵。
梁歲歲纖眉壓了壓,在最後一瞬,迅速偏移槍口。
砰。
偏於穆宴心髒半寸處,猛然射出一個血糊糊窟窿,血水四濺。
男人昂挺身軀,止不住生理性的應激反應,微微顫抖著。
卻抬起英俊的眉眼,凝望梁歲歲,嘴角溢出點點鮮血。
胸腔越是鈍痛,他笑的越溫柔:“歲歲,最後關頭,你從我的心髒位置偏移,舍不得我死,我就知道,你還愛著我。”
梁歲歲垂眸冷漠看了眼他,淡淡開口。
“這一槍,了結掉我們之間所有恩怨過往,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天涯。”
說完,她哐當扔掉手槍,轉身走人。
穆司野眸色陰沉地睨了血染白色襯衫的男人,瞇緊狹長眼尾,一身殺伐氣。
“愛你?腦子有病想太多!她隻是不想你身上流的血,髒了她的手而已,蠢貨!”
穆司野像訓狗一樣訓完,沒有停留,幾個大跨步,追到梁歲歲身後,自然而然順勢攬住她的軟腰。
弧度漂亮的下巴往下俯低,抵著她白皙耳垂,輕輕一刮。
“少帥夫人剛才那一槍,太帥了,老子的心髒,好像也被擊中,到現在,還在激跳不停。”
懶洋洋的腔調,在梁歲歲耳根掀起一片戰栗。
她的心跳亂了半個節拍,張了張唇,勉強擠出幾個字:“謝謝少帥謬讚。”
神思恍惚中,她被穆司野摟抱著走出飯店,上了汽車。
穆宴還跪跌在那兒,眼睜睜看著她親熱地跟隨穆司野走了,目光像被冰雪封住一般。
尖銳的寒冷與刺痛,在身體每根神經和血管洗刷衝擊,漸漸地冰封他整個身軀,凝結成冰雕。
他的眼神空洞,一片荒蕪。
五指緊握,一拳接著一拳,捶打胸膛血肉模糊的傷口,眼眶裏水光晃動。
“歲歲,原諒我好不好?迴來吧,迴來……”
心裏那麼那麼多想跟她傾吐的話,他還沒說完。
噗通,一聲巨響。
穆宴高大挺拔的身軀,猛然往前直挺挺倒下,地動山搖。
他雙眼閉緊,死氣沉沉躺在血泊中,再沒有半點聲音。
淩凱心裏暗叫糟糕。
趕緊喊了穆辭和賀陽跑上高臺。
“你們兩個,把穆少將抬下去,搬進汽車,用最快的速度,送去法國醫院搶救。”
穆宴就算要找死,也不能今天徹徹底底死在阿野和梁歲歲的婚宴上。
為了一個女人,叔侄廝殺。
不僅名聲爛臭,穆大帥和穆師長也絕不會饒過阿野。
賀陽在前麵,抬起穆宴的上半身。
穆辭認命地抬起穆宴兩條大長腿,罵罵咧咧。
“大喜的日子,宴堂哥非要搞這麼一出戲,一哭二鬧三上吊,跟個娘們唧唧的女人似的,腦子有大病!”
賀陽眉毛一壓,心底劃過無奈:“人都快半死不活了,你還嘮叨個屁。”
穆司晴則湊上去,對準不省人事的穆宴,狠狠踹了一腳。
“一場好好的婚宴,全被你毀了,狗東西,死了最好,大不了,挖坑就埋。”
陸文序在後麵,輕柔地扯了下她的旗袍袖口。
“阿晴,還有很多賓客在場,這麼多眼睛盯著,你少說兩句。”
眼下的穆宴,生死未卜。
恐怕接下來,大少帥和梁大小姐兩人,有一場接一場的硬仗要打。
溫媛已經站起身,看著鮮血四濺的高臺,再溫和的脾氣,這會兒也氣得想罵人。
“歲歲的大喜之日,穆宴這個混賬,非要搞事,又是槍擊又是見血,實在晦氣!”
任老先生冷笑:“要我說啊,歲歲幹脆就一槍打死他,省得以後他不甘心,還要繼續禍害歲歲,又爭又搶的膈應人。”
溫媛怔怔地站在原地:“穆宴……不至於癲狂成這樣吧?”
“我老婆子一雙眼睛,見過的人無數,溫夫人,你就看吧。”
任老先生眼底的冷意,越聚越多:“穆宴今天的表現,當眾下跪,以命相逼,很能說明他就是個執拗且偏執成狂的性子。
除非他主動放棄歲歲,否則,歲歲越拒絕,他越容易像條瘋狗一樣,咬著歲歲不放。”
溫媛聽的直搖頭歎氣:“事到如今,再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隻希望大少帥能護著歲歲。”
這時候,她終於明白了,歲歲為何決定跟穆宴一刀兩斷,就即刻答應穆司晴的提議,迅速把自己跟穆司野捆綁在一起。
看著一片狼藉的大廳,溫媛再次歎氣。
幸好她早準備了一張沾染鴨血的手帕,讓阿淮趕緊去房間裏幫她找藥,把他支開了。
要不然,多了個阿淮在現場,今日這場鬧劇,還要鬧得更加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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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醫院。
老管家剛安頓完穆夫人,把人送進手術臺搶救。
緊接著,又親眼目睹穆宴渾身鮮血淋漓,被送進二號手術室內搶救。
嚇得魂飛魄散,給還沒有趕來的穆師長通電話的時候,雙手不停地顫抖。
流年不利,諸事不順啊。
“師長,夫人暈厥了,少將也胸口中槍危在旦夕,您若有空,請趕緊來一趟醫院吧。”
軍政府大樓。
穆師長確實有重要軍務,忙得挪不開腳。
接到老管家前麵那個電話,說穆夫人暈倒老毛病犯了,他聽完就接著忙碌。
沒多久,又接到老管家的電話,聽聞穆宴出了事,立即坐不住了。
騰地起身離開辦公桌,不等副官通報,徑直走進穆大帥辦公室。
穆大帥在看桌上的平麵地圖,頭也不抬地問:“有什麼事?”
“阿宴突然胸口中槍,我管轄的軍營出了點狀況,麻煩大帥幫我照看一下。”
穆大帥猛然抬頭:“什麼?今天是阿宴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怎麼就被人槍擊了?”
“我也不知道,去了才清楚。”穆師長麵色焦急。
“你軍營的紕漏,我讓景天直接過去處理。”穆大帥取了配槍,說道:“阿宴受了傷,我跟你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