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司野暗黑的眸一寸一寸地凝視梁歲歲。
相處這些天,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瀲灩鳳眸深處,閃現一絲對他的憐惜。
大概是覺得他從小到大,娘死爹不疼的,任由他自生自滅,像極了丟棄在路邊無人照看的小野狗。
又或許,她的父親梁富昌,跟穆大帥半斤八兩,都對姨太太生的一對兒女疼之入骨。
卻在姨太太日複一日的枕頭風作用下,對原配夫人所生的兒女,厭之不及,甚至欲除之而後快。
他跟她,都被父親刻骨厭憎,同病相憐。
想到這裏,穆司野反手攥住梁歲歲的手指,慢悠悠把弄。
湛黑眼眸最深處,那抹狂妄肅厲的殺意,絲絲淡化了些。
漂亮的下巴微傾,在她耳畔低笑:“歲歲,除了阿晴,我隻有你了。”
梁歲歲聽了這話,莫名的,心口泛酸。
姆媽慘死,父子親情淡薄,隻有阿晴跟他相依為命,再也沒有人在意過他。
跟他相比,她還有視她如珠如寶的姆媽,給了她最純粹圓滿的愛。
梁歲歲沒說話,隻牢牢地攥緊他的手。
然後牽著他,走向火冒三丈的穆大帥。
她挑了下纖眉,麵沉如水:“大帥,您誤會少帥了,他沒有強娶我,嫁給他,是我自願,心甘情願。”
穆大帥到嘴的怒罵,猛然急剎車似的,全部吞迴肚子裏。
濃眉微皺,落在梁歲歲臉上的目光,有些隱晦難懂。
頂著滬市第一美人的名號,漂亮明豔,看上去也不像個蠢的,卻放著風光無雙的穆宴不嫁,寧願嫁給他這個桀驁浪蕩的紈絝兒子……
到底是她腦子有大病,還是他耳朵出了問題?
“梁大小姐,穆宴為了挽迴你,臉麵不要,尊嚴也不要,被你開槍差點射中心髒也不怪罪你,經過醫生奮力搶救,萬幸保住性命。
結果呢,你去了醫院,卻懶得看他一眼,半點舊情不念,刻薄寡恩,冷酷無情!
“像你這種涼薄自私的兒媳婦,我穆家要不起!蹦麓髱浹鄣组W過肅殺,神情厭惡。
梁歲歲不怒反笑,眸色淡然,內有鋒芒流轉。
“穆大帥,你現在以父親名義,想要操控少帥的婚事,那我問你,他弱小無依無靠被人欺負羞辱時,你人在哪裏?流血受傷的時候,你人又在哪裏?”
“你對少帥,從未盡到父親的責任,卻又妄想少帥尊重你,事事以你為重,不覺得很可笑嗎?”梁歲歲淡淡道。
穆大帥聽了這番話,臉色徹底黑下來。
穆師長和穆宴隻怕都看走了眼,這個牙尖嘴利的姑娘,渾身上下都是尖刺,哪裏有半點心地善良溫柔大方了?
“一派胡言!我們父子倆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不相幹的人插手!
更何況,自古以來,婚姻大事是兩個家族的聯合,需要雙方長輩坐在一起商量。
而不是你們兩個小輩無媒茍合的一場荒唐,那是兒戲,丟人現眼,丟盡兩家臉麵。”
穆司野聞言,懶洋洋掀開眼皮,冷嗬了聲。
“需要你管的時候,你不管,不需要你管的時候,你像隻拍不死的蟑螂,處處蹦躂!
他收斂了能把全場所有人氣死的慵懶語調,狹長的眼尾深處,戾氣橫生:“我還沒死,好端端站在這,是什麼讓你覺得,當著老子的麵,欺負我深愛的女人,還能全身而退?”
梁歲歲微愣。
深愛的女人,她嗎?
以前她是穆宴的女朋友,未婚妻,即使他是阿晴的大哥,為了避嫌,她幾乎沒有跟他接觸過,何來深愛?
他說的這般鄭重其事,應該是為了故意氣怒穆大帥。
梁歲歲想到這裏,釋然了。
穆司野一直看著她,把她臉上的表情攫取得一絲不漏。
瞧出她明顯不信他說的那句話,唇角壓向她耳尖,低笑一聲:“歲歲,從我嘴裏吐出的話,字字皆真實!
“……”梁歲歲當著一群別有用心之人的麵,很給他麵子,點頭就道:“我信!
兩人親昵的互動,落在穆芝瑤眼底,分外刺眼。
“穆司野,你太過分,怎麼跟阿爸說話的?阿爸不同意婚事,還不是為了你。
怕你被梁歲歲那張美人皮迷惑住,站在穆師長和穆宴的對立麵。
為了個水性楊花不要臉的女人,一家人反目成仇,把偌大的穆家,鬧得分崩離析,四分五裂,成為全滬市最大的笑話!
“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穆芝瑤精致的眉眼,微微扭曲。
她是阿爸最疼愛的女兒,長的漂亮,又比梁歲歲身份尊貴,憑什麼第一美人的名號,是梁歲歲而不是她?
又憑什麼,所有對她不客氣的男人,不管是穆宴,還是穆司野,卻都臣服在梁歲歲腳下?
穆司野眼神壓根沒看她,目光邪肆狂冷地盯著穆大帥,痞帥俊臉覆了層戾氣。
“栓好你養的狗!下次再辱罵歲歲,我不介意浪費一顆子彈,送她上西天!
“你敢?!”穆芝瑤氣得尖叫,張嘴就要破口大罵,卻被張顏紓一把扯住,又捂住了嘴,咿咿嗚嗚再也罵不出半個字。
穆大帥則徹徹底底被激怒了。
伸手指著穆司野,臉孔猙獰:“畜生,為了個心機叵測的女人,連你自己的妹妹都要殺害,再進一步,是不是連我這個做老子的也要殺掉?”
“這裏是大帥府,是老子的地盤,不是讓你囂張撒野的地方,你既然非她不可,那就滾蛋,有多遠滾多遠!”
他話音一落,安撫好穆芝瑤的張顏紓,眸光微微一閃,靜悄悄走向穆大帥,柔若無骨的小手,貼緊他氣得起伏不定的胸膛,一下一下地給他順氣。
“大帥,雖然梁大小姐是穆宴的未婚妻,但司野這些年,難得有個喜歡的,千金難買心頭好,你就遂了他的意。
至於穆宴,突然被心愛之人拋棄,情傷難免,等時間長了,再深厚的感情,也淡了,大帥你以後多補償點給他就行。”
張顏紓看似在勸慰穆大帥,實際上,字字句句,全是火上澆油。
穆大帥兩眼噴怒,熊熊怒火看向穆司野:“反正這樁婚事,老子絕不同意,你好自為之!”
“不需要你同意!蹦滤疽拜p嗤了聲,話越說越悖逆:“我這邊的證婚人,請的是淩凱的外婆任老先生,替代姆媽的位置,至於你,不配出現在我的婚宴上。”
說完,他勾起梁歲歲尾指,慢悠悠牽著她,走向他的院子。
慵懶的眼皮一掀,絲毫不理會身後穆大帥的咆哮聲震天撼地。
此刻的法國醫院,穆宴聽完張媽焦急的一番話,倏然想起夜上海大飯店,撒落滿地偷拍的激-情照片,瞳孔一銳,戾冷地笑了。
“不必治療,先把人押來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