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鳶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某個決心。
她猛地向前邁了一小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不足一臂。
因為身高的差距，她幾乎要微微踮起腳尖，才能更近地、更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讓他無法迴避自己的視線。
“師父！”她再次叫他，這一次，聲音清晰而堅定，不再有之前的猶豫和試探，盡管她的臉頰已經紅得像是熟透的蘋果，幾乎要滴出血來。
“嗯。”薑陌看著突然湊近的少女，感受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和那份灼人的決心，應了一聲。
“你這個人...”蘇九鳶鼓著腮幫子，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抱怨，“...有時候真的很遲鈍！”
薑陌：“......”
他微微挑眉，有些哭笑不得。
他遲鈍？
“教導弟子就好好教導！”蘇九鳶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繼續控訴起來，但眼神卻開始不受控製地閃爍，有點不敢與他對視太久，“不要...不要總是擺出一副溫和有禮、誰都可以的樣子！不要總是若即若離的！”
“我何時若即若離了？”薑陌既覺得有些無奈，又覺得有些好笑。
他自認對這個徒弟已經傾注了極大的心血和耐心。
“就有！”蘇九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貓，猛地跺了跺腳，嬌嗔道，“你對誰都那麼溫和，對誰都那麼耐心...就不能...就不能對我...稍微...”
她頓住了，後麵的話似乎難以啟齒，白皙的脖頸都染上了一層粉暈。
最終，她像是豁出去一般，閉上眼睛，幾乎是吼了出來：
“...稍微...特別一點嗎？！”
說完，她自己也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隨即，一股巨大的熱浪從腳底直衝頭頂，連耳根都燒得滾燙。
薑陌徹底頓住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通紅、卻努力挺直了小小的脊背、用那雙水汽氤氳的鳳眸瞪著他的大弟子。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
夕陽最後的餘暉溫柔地包裹著他們兩人，將他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更長，幾乎交織纏繞在一起，難分彼此。
晚風似乎也停歇了，隻剩下花香在空氣中彌漫。
蘇九鳶見薑陌半天沒有反應，隻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她心裏剛剛鼓起的勇氣，如同被針紮破的氣球，瞬間泄了大半。
巨大的慌亂和羞窘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我...”她猛地低下頭，再也不敢看薑陌的眼睛，聲音悶悶地，卻又強自嘴硬地辯解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覺得你作為師父，應該對我這個...這個大徒兒，更、更上心一點！多花點心思！對！就是這樣！沒別的意思！”
她語無倫次地解釋著，小腦袋幾乎要埋進胸口裏去。
薑陌看著她毛茸茸的發頂，能清晰地看到發旋，還有那微微顫抖、顯得有些單薄的肩膀，心中已是一片了然。
這小丫頭，嘴硬心軟，別扭得可愛。
他伸出手，寬大的手掌在空中頓了頓，最終還是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頂，親昵地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蘇九鳶渾身猛地一僵。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頭，眼眶不知何時已經泛紅，水光瀲灩，卻還是努力瞪圓了眼睛瞪著他：“你...你幹什麼！”
薑陌的手卻沒有立刻移開。
掌心溫熱的觸感透過細密的發絲清晰地傳遞過來，讓蘇九鳶心底那莫名的慌亂和委屈，都平息了一些。
他的目光變得異常柔和，不同於平日裏一視同仁的溫潤，此刻那份柔和是聚焦的，是專屬的：
“蘇九鳶。”
他很少這樣連名帶姓地、用這種鄭重的語氣叫她。
“......幹嘛？”
蘇九鳶的氣勢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眼神也有些躲閃。
“為師...”薑陌一字一頓，慢慢地說，眼眸牢牢鎖著她的眼睛，不讓她逃避，“自從收了你之後，就隻有一個大弟子。”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這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不管過去還是未來，不管今生還是來世。”
咚！
蘇九鳶感覺自己的心跳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攥緊，然後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呆呆地看著薑陌，看著他眼中那清晰無比的、不同於往日任何時刻的專注和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
是她眼花了嗎？
還是聽錯了？
“你...你說什麼？”
她下意識地追問，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發飄。
薑陌微微勾起唇角，平日裏總是顯得沉穩從容的臉上，此刻竟露出了一抹極淡，卻又無比真實的溫柔笑意。
“我說，”他耐心地重複，有些戲謔，“你這個弟子，雖然麻煩了點，性子別扭，脾氣也不太好...”
“喂！”蘇九鳶立刻不滿地抗議出聲，臉頰卻不受控製地更紅了，連脖頸都染上了一層薄粉。
這家夥，怎麼在這種時候說這個！
“......但，”薑陌輕笑著打斷她，手依舊穩穩地放在她的頭上，修長的指尖甚至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她的發絲，帶來一陣細微的、令人心悸的癢意，“為師...好像也習慣了。”
他停頓了一下，迎著她那雙寫滿了震驚、茫然、以及微弱期待的明亮眼眸，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補充道：
“而且，並不打算改變這個習慣。”
蘇九鳶愣住了。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微微仰著頭，大腦一片空白。
她能感覺到頭頂那隻手的溫暖厚重，能看到師父臉上那從未對自己展露過的、縱容和暖意的溫柔笑意，更能從他那雙眼眸裏，清晰地看到那個臉頰緋紅、眼眶濕潤、呆呆傻傻的自己...
她好像...
隱隱約約...
明白了什麼。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讓她心尖發顫、手足無措，卻又...
無比歡喜的感覺。
晚風再次吹過，拂過她滾燙的臉頰，也吹亂了她那早已不再平靜的心湖。
“砰”的一聲，像是心中某根弦被撥動到了極致。
蘇九鳶猛地反應過來，像是被燙到一般，一把用力拍開薑陌還放在她頭上的手，觸電般地向後連退了兩大步，拉開了安全距離。
她的臉紅得像一隻被煮熟的蝦子，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連帶著白皙的脖頸都未能幸免。
她看著薑陌，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終於找迴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地、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反駁道：
“誰...誰麻煩了！我哪裏麻煩了？！還有！誰脾氣不好了！我、我脾氣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