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虞笙睡得不踏實極了,腦子裏反反複複地做著幾個夢。
時而是自己被裴景掐死的場景,時而是年幼的裴渡見到病重的顏夫人時的場景。
迷糊之際,她感覺身邊有了溫熱的氣息,似乎有人輕拍著她的背,在哄她入睡。
梵音入耳,熟悉的誦經聲飄入腦海中,讓翻騰了一整夜的虞笙逐漸平靜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的身邊,和衣躺著的裴渡身體有些僵硬,視線卻無比的溫柔。
天明之際,虞笙是被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所吵醒的。
她睜開眼睛,發現屋裏空無一人。
混沌中反映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不是在暉園,而是在忻陽。
她起身穿好衣服,循著聲音走到竹林,看到一身白衣的裴渡正在練武。
虞笙知道裴渡的武功不錯,卻少有機會見到他真正地施展功夫。
此刻他手持竹竿作劍,衣袂在晨霧中翻飛,行雲流水,動作飄逸。
虞笙一時間看得愣了神,等到裴渡轉身看向她時,才迴過神來。
“那個,早啊,這麼早就起來練功了。”她有一種偷看被抓住的心虛。
“不早了,”裴渡笑著答,“往常在寺裏時,天不亮就得起來,練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得持之以恆。”
虞笙讚同地點頭,裴渡收了竹竿,兩人並肩往房間走去,路上看到了開滿各種花朵的花圃。
虞笙有些好奇:“這宅子的隻芳婆一人在居住嗎?”
“沒錯,母親走後,他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大多都杳無形蹤了。
我也是一年多以前偶然在忻陽遇到芳婆,聽她說了過去的許多事情。
她無家可歸,我便帶她來了這處宅子。她幫我守著這宅子,也陪著母親,我也就能放心了。”
虞笙沉默著點頭。
一年多以前,正是裴渡出家的時候。
看來他是從芳婆這裏知道了許多真相,才會下定決心出家。
“芳婆將這裏打理得很好,看得出來她對顏夫人感情極深,也看得出來,顏夫人生前一定是個心思細膩,熱愛生活的女子。”
裴渡莞爾:“你說得不錯,我母親生前也喜歡侍弄花草,研究美食,若她還活著,你們一定能聊得來。”
話頭生生止在了這裏,兩個人四目相對,眼裏都有著無盡的遺憾。
剩下的這段路,他們都沒再說什麼。
迴屋收拾好,便又到了該迴京城的時辰了。
虞笙看著這安逸舒適的宅院,心裏有些不舍,不知怎麼的,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若是以後心願達成,再沒什麼牽掛的時候,咱們能來這裏住嗎?”
裴渡聞言,瞬間綻放出一個虞笙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
“若阿笙願意,自然是可以的。”
兩人一路快馬加鞭,迴到暉園時,已是正午時分。
暉園的大門緊閉著,虞笙和裴渡推門而入,竟是一個人也沒見著。
“咦,門房呢?”虞笙有些奇怪。
兩人穿過庭院,心裏越發不安。
不過一夜未歸,暉園的人為何都不見了?
他們腳步匆匆地滿院尋找著,終於看到清竹從屋裏跑了出來。
“世子,姑娘,你們終於迴來了!”清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出什麼事了?”裴渡連忙發問。
“有人,有人投毒!昨夜用過晚膳之後,大家不同程度地都出現了腹痛的癥狀。
年輕人倒還好,隻是拉肚子,有兩位年紀大些的廚房婆子竟是臉色發青地暈死過去了。
我們忙將人往醫館送,送醫的過程中,清梅她們也倒下了,隻有我昨夜食欲不佳沒有用晚膳,逃過一劫。”
虞笙聞言,身子顫了顫,裴渡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兩人顧不得再問其他,拉著清竹就往醫館趕。
翰林醫館裏,幾排病床上,齊唰唰躺著的都是暉園的下人。
有的人麵色蒼白,有的人嘔吐連連,還有兩位婆子一動不動的,像是沒了生機。
虞笙驚恐不已,慌亂地攔住醫師:“他們怎麼樣了?這毒能不能解?”
醫師歎了口氣:“毒不複雜,應是可以解的,隻是這藥材上需費些力氣。”
“您盡管救人,用最好的藥,我們付得起。”裴渡斬釘截鐵道。
有了他這句話,醫師也就算放心下來,立即轉身紮針熬藥去了。
虞笙和清竹心急如焚地守在門外,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期間,裴渡已經去了官府報案,說是有人往家中投毒。
虞笙下意識地將他攔下了。
按照常理,昨夜他倆都應該宿在暉園,和大家一起中毒。
什麼人會下這樣的手,他倆都很清楚。
這一報官,怕是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和永安侯府之間的關係怕是會更加緊張。
自虞笙知道了裴渡心中有別的計劃,她便想著盡量和永安侯府安然相處,不貿然影響裴渡的計劃。
但裴渡卻說,有的事能忍,有的事不能忍,若是為了報仇一味地縱容他們,或許他們倆都活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虞笙看著病床上躺著的人,歎了口氣,由他去了。
夕陽西下之時,醫館裏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阿笙,你怎麼在這裏?”
虞笙抬起頭,才看到是林書崖。
“我府中下人生病了,我過來看看,書崖哥,你怎麼在這兒?”
林書崖朝屋中掃了一眼,看到躺著的人,心下瞬間明了。
“這家醫館是我父母的產業,我有時會過來幫他們巡視。
昨天夜裏聽醫師說收治了二十幾位中毒的患者,都是你府上的?”
見他已經猜到了,虞笙也沒再隱瞞,沉著臉點了點頭。
“有人在我府中投毒。”
林書崖倒吸了一口冷氣:“投毒?你怎麼樣?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虞笙避開他朝自己伸過來的手,溫聲道:“我無事,我昨夜不在家。”
“那就好。”林書崖鬆了口氣,轉瞬又皺著眉頭,目光擔憂地望著虞笙
“阿笙,你如今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不是被婆母刁難,就是被人投毒,怎麼能艱難到這般地步?
這公侯之家,當真是聽著體麵,內裏淨是汙糟之事!
阿笙,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離開永安侯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