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遙遙碧雲天,流水清清頌流年。
明月皎皎照人間,有情鴛鴦比翼鳥......”
天上的月華灑落人間,咿咿呀呀的歌聲傳來,仿若是夜深古寺女鬼唱曲,陰森嚇人。
燕行川坐在廊下的臺階上,天上的月光灑落在他身上,顯得他有些孤單,身上也好似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感。
沈陌匆匆趕來:“王。”
燕行川抬眼:“查清楚了嗎?”
“嗯。”沈陌將從查到的消息同燕行川說了說,大概也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燕行川皺眉:“崔妘嗎?”
就是在崔妘這裏發生了變故,然後發生了後來的種種。
他想了許久,倒是想起崔妘這個人來。
崔氏家主嫡女,但因為身體不好,一直未嫁,後來還舞到他麵前來,說要嫁給他的本來是她。
還說崔姒隻愛權勢富貴,根本就不在乎他,唯有她對他是真心的。
沈陌點頭:“就是她,王,現下在雅園隔壁院子裏唱曲的,也就是她。”
燕行川臉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他隱隱約約的猜到了原因,他能死後重新迴到過去,那麼這崔妘是不是也如同他一般,重新迴到過去。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要和崔姒爭,甚至恨極了崔姒,想要崔姒做她的陪嫁媵妾,一輩子將崔姒踩在腳底下折磨崔姒。
“那阿姒...崔六娘真的定親了?”
沈陌小心地看了燕行川一眼。
他心中覺得奇怪,覺得王似乎對這位崔六娘尤其在意,不過他也不敢蒙騙燕行川,隻得如是相告。
“確實是定了親事,還是今日早上定下的。”
“對方叫什麼,是做什麼的?”
“名喚江辭年,聽說是崔八爺的故友,是崔八爺給崔娘子看中的,將人帶了迴來,家裏看過都覺得滿意,就定下了,聽說是個大夫。”
“江辭年?”
燕行川也聽說過這個人,是藥王穀的傳人,當年林清凝病重,燕行川還派人請過他前去帝城醫治,親自見過他。
不過他與早逝的崔八爺感情深厚,對崔姒十分維護,對他與林清凝沒什麼好態度。
沈陌看著他臉色有些不對,便問他:“王可是中意這位崔六娘?若是王中意,便讓她嫁過來就是了,想來崔氏一族也不敢不同意。”
“就算是定了親又如何,王,世間上有些東西,是靠爭搶才能得到的,若是不爭不搶,最終隻能輸給旁人。”
“王......”
“行了,我知曉了。”
自己的妻子要另嫁他人,燕行川剛剛聽到這消息,是極為憤怒的。
然而憤怒之後,他又有一種被拋棄的落失感,好像天地茫茫,隻餘下他一人。
再也沒有人會陪在他身邊,與他共渡這短暫或是漫長的一生。
無人問他粥可溫,無人與他立黃昏。
寥寥幾句,卻是蒼白空茫得可怕。
時間茫茫地向前走,她不記得他了,走向了她新的人生,唯有他一人被留在了原地,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下去。
不用沈陌勸他,他也知曉,自己是不甘心將自己的妻子拱手讓人的,更不想過沒有她的日子。
“你同我一起走一趟吧。”燕行川如此道。
“是。”
燕行川說罷這些,便起身迴房換了一身夜行衣出來,看見沈陌還站在院子裏,皺眉:“你還愣著做什麼,去換衣服啊。”
“換衣服?”沈陌人都懵了,他瞧著燕行川這一身打扮,嘴角抽了抽,一時間有些懷疑人生,“王...您該不會想去夜探香閨吧?”
不是吧不是吧?
王這是瘋了嗎?
他是什麼人,堂堂燕城王,是這亂世之中的一方霸主,他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便是這崔六娘定了親,王看中了她,要崔氏將她送上給王做妾,崔氏也不敢有違。
這夜探香閨算什麼事啊?
燕行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去不去?”
你以為我沒了娘子,你還能有嗎?
我告訴你,你也沒了,到時候你千萬別哭就是了。
“去去去。”沈陌趕緊點頭,他哪裏敢說不去啊。
“那還不去換衣服。”
沈陌又趕緊點頭,然後迴了自己的屋子,麻利地換了一身夜行衣。
很快,兩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夜色漸濃,崔姒與崔好坐在廊下吹風喝茶,等待主宅那邊消息傳來。
崔好坐了一會就有些坐不住了,在院子裏走來走去。
崔姒被她晃得頭暈:“阿好,別走來走去了,晃得我頭暈。”
崔好上前去:“祖母和大伯父他們現在還不迴來,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該有問題的是長房那邊。”崔姒想到崔夫人與崔妘做下的事情,臉色有些冷淡。
崔氏一族有這樣的家主與家主夫人,簡直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這一世,崔氏一族比上一世的成就,估計連一半都不到。
崔好還是擔憂:“若是燕城王怪罪我們崔氏該如何?”
崔姒摸了摸崔好的腦袋:“你多慮了,崔氏一族剛剛送上了平州,縱然崔氏一族做事沒那麼妥當,燕城王也不至於怪罪,隻是將來能不能重用,那就難說了。”
“是這樣嗎?”
“是的,我們崔氏一族都會平安的。”
崔姒勸了勸崔好,見她有些困了,便讓侍女送她迴院子裏去休息,她則是一個人在院子裏坐了許久。
大約是覺得喝茶實在是寡淡,她又讓胭脂送了一壺桃花酒上來,她要喝一些。
“人生難得是一醉,浮生難得是糊塗。”
她輕輕轉著酒杯,看著月光灑落在酒杯之中,像是月華落進了酒裏,盛了一盞月華。
大概是喝得有些醉了,她也有了些困意,便放下酒杯,起身迴房去歇下了。
夜風吹過一扇還未關緊的窗戶,吹得屋中的紗簾、珠簾微微晃動,她半醉半醒之間迷迷蒙蒙地撐開一些眼皮,卻見床邊上坐著一個人。
那人一襲黑衣,仿佛整個人隱在了黑暗之中,他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與她十指相扣,仿佛再也分不開一樣。
“阿姒......”
他口中呢喃,仿佛這兩個字有著千般思念萬般珍重。
崔姒一下子酒意與熱血寸寸退卻,險些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