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乃是名將，剛才的確覺得是機會，但此時想到消息泄露，那就不一般了！
“太師，消息果真會泄露？”
闕勤微微點頭：“沒有不透風的牆……數萬兵馬，十萬民夫，一體總攻，就算泄露，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嗯嗯，
阿史那這時冷靜下來——
“傳令！立刻派精銳斥候前去查探！”
“務必弄清楚，這潰敗是真是假！他們到底跑了多少人！丟棄的物資有何異常！”
“是！”
數隊精銳斥候立刻飛馳而出。
半個時辰後，斥候陸續迴報。
“報！大將軍！太師！前方大營確實一片狼藉，旌旗倒伏，兵器甲胄丟棄滿地！”
“但……但仔細觀察，營中並無多少血跡，也未見大量屍體！”
“丟棄的兵器雖多，卻大多完好！”
“並未看到大規模踩踏的痕跡！”
“……”
聽著斥候的迴報，闕勤和阿史那對視一眼，心裏都是同一個念頭——
果然有詐！
這根本不是潰敗！
絕對是圈套！
那駿王李然，果然名不虛傳！
“好險啊……”
阿史那心有餘悸地抹了把冷汗，對闕勤抱拳，歉然說：“幸虧太師提醒！”
嗯嗯，
闕勤也是鬆了口氣：
“看來，李然已經洞悉了我們的計劃，並做好了應對。”
“阿史那將軍，可將此間情況，火速報知齊利王子和大汗！”
嗯嗯！
阿史那當即點了斥候，火速前往西麵的湟州一線。
接著，
阿史那傳令收兵。
……
幽州城內，此時已是鬼哭狼嚎！
無數頂盔卸甲的“潰兵”潮水般湧迴，衝垮所有防線，湧入大街小巷。
“敗了！全線潰敗！”
“北胡人殺過來了！”
“快跑啊！”
“……”
雖然士兵們都知道是演習，但喊著喊著，又見景象慌亂，自己都快信以為真了。
百姓們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著四散奔逃，家家戶戶緊閉門窗。
那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士紳，更是麵無人色，躲在深宅大院裏瑟瑟發抖。
接著，跟所有的潰兵一樣，前線士兵很快開啟瘋狂“劫掠模式”！
他們衝進店鋪，推倒貨架，將布匹、糧食、甚至桌椅板凳都往外搬。
有的甚至衝進民宅，翻箱倒櫃，將百姓家僅有的那點存糧、財物席卷一空。
一時間，
雞飛狗跳，哭喊震天。
“軍爺饒命啊！”
“那是我的救命糧啊！”
“……”
整個幽州城，陷入了幾十年未見的絕望之中。
參與演習的士兵們，雖然明知是假，但在長官的嚴令下，也隻能硬著頭皮扮演“亂兵”。
可演著演著，看著百姓們那驚恐絕望的眼神，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許多士兵心裏也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至此，他們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如果城池真的被攻破，等待他們的，等待這座城池的，將會是何等淒慘的景象！
潰敗，原來是這般模樣！
亡國，原來是這般滋味！
就在全城陷入最深的恐懼，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之時。
“咚——
咚——
咚——”
沉重的鼓聲，突然從幽州最高的正陽門城樓上傳來！
所有人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隻見城樓之上，駿王李然一身戎裝，身姿挺拔，麵容肅穆。
他身邊的徐茂恭，清了清嗓子，運足內力，聲音傳遍全城：
“幽州軍民聽令！”
“適才亂象，乃是殿下親自主持的‘失敗演習’！”
“目的是讓爾等切身體會，何為兵敗如山倒！何為城破家亡！”
“演習，到此結束！”
“所有參與演習將士，立刻歸營！清點財物，歸還百姓！”
“北胡未至，幽州仍在！”
“拿起你們的武器，守衛你們的家園！”
“……”
啊？
聲音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城池上空炸響。
演習？
是演習？！
城中百姓、士紳，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嘩然！
那些驚魂未定的百姓，看著士兵們開始將搶走的財物一一送迴，臉上驚恐的表情慢慢變成了錯愕，再到恍然大悟。
原來是假的？
我們沒敗？
太好了！
巨大的落差感衝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但方才那地獄般的景象，還曆曆在目——
如果剛才不是演習，
如果北胡人真的打進來了……
那隻會比剛才慘烈一百倍啊！
接著，
一股後怕情緒迅速蔓延，隨之而來的，是壓抑已久的憤怒——
不是對駿王，
而是對北胡！
是對可能失去家園、淪為奴隸的未來的憤怒！
“狗日的北胡蠻子！”
“跟他們拚了！”
“殿下說得對！守不住幽州，咱們什麼都沒了！”
“對！守城！保衛家園！”
“拚了！”
“反正是個死！”
“……”
很快，絕望中的幽州城，忽然被一股同仇敵愾的激昂情緒所籠罩！
那些原本對守城前景悲觀的百姓，那些平日裏隻顧自家利益的士紳，在親身體驗過“城破”的滋味後，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抱怨消失了，不滿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團結！
這時，
李然站在城樓上，也終於鬆了口氣——
效果達到了！要的就是這個轉變……
所謂不破不立。
置之死地而後生。
幽州城，這迴應該能扛住幾天了……
隻要能撐過兩個月平安無事，這個坎就算是過了%
……
很快，
演習結束，兵馬各迴原處。喧囂散去，幽州城彌漫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寂靜。
士兵們默默地將“搶掠”來的東西歸還給百姓，心中五味雜陳。
方才那地獄般的混亂，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是如此真實。
如果不是演習……
如果北胡鐵騎真的踏破了城牆……
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感，浸入每個士兵骨髓。
他們猛然醒悟——
一味地疲遝抱怨，最終隻會害了自己！
真到了城破家亡的那一刻，沒有人會來拯救他們。
等待他們的，不是死，就是淪為奴隸！
於是，
將領們也很快看到：士兵變了！
幽州防軍再次出現了那種安靜肅殺的氣息……
而那，才是一支軍隊賴以生存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