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金刑臺深處那片洪流反噬的區域還在翻騰冒泡,齁甜混雜金屬鏽蝕的惡臭嗆得人直咳嗽。濕滑的骨臺被玄龜翁剛才那一下頂撞震得裂開好幾道大口子,黑黢黢的潭水正咕嘟嘟往上滲。
“此地不宜久留!”碧波巨大的龍瞳掃過那片狼藉,聲音帶著凝重,“那汙穢佛光被反彈迴去,饕餮不會善罷甘休。走,去下一關!”
下一關?我順著她目光看去。肺金刑臺這片巨大、冰冷的金屬屠宰場後麵,是一片更令人心悸的漆黑。那漆黑如同巨大冰蓋般的黑水!黑水冰蓋之下,隱隱能看到巨大的暗影在緩慢蠕動,散發出比腎水寒潭更加刺骨的陰寒怨氣。
“腎水寒潭…下層?”我牙關有點打架。這鬼地方還分層?
“是核心寒獄。”玄龜翁慢吞吞地馱著我們往那凝固的黑水冰蓋遊去,巨大的龜爪扒在冰蓋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饕餮那點見不得光的‘家底’,全凍在下麵呢。”他碩大的腦袋點了點冰蓋表麵一處——那裏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暗金色澤的糖霜,糖霜下隱約透出一個巨大、複雜的鎖孔輪廓,形狀扭曲,透著不祥。
“鎖孔?”張天機湊過去,手指沾了點糖霜撚了撚,“這糖霜…怨念醃得比老壇酸菜還入味,硬得跟玄鐵似的!”他掏出幾張普通黃符試著貼上去,符紙剛沾上,嗤啦一聲就被糖霜裏逸散的怨念黑氣腐蝕成灰燼。
“天地銀行,冥府wifi——給爺刷!”他不死心,又甩出一張金光閃閃的銀行符。金符貼在糖霜鎖孔上,爆出一團刺眼金光。然而金光僅僅讓那層暗金糖霜微微波動了一下,如同水波蕩漾,旋即就被更濃鬱的怨念黑氣淹沒、吞噬,連個泡都沒冒出來。張天機臉一垮:“靠!冥府wifi信號被屏蔽了?這饕餮老小子還裝了信號幹擾器?”
“物理攻擊試過了,佛光也被偷了,現在連符咒都刷不開…咋整?”灰爺在酸菜壇子裏急得轉圈,“總不能指望黑爺的腳氣把這玩意兒熏開吧?”
黑爺抱著他的寶貝壇子,甕聲甕氣:“俺的腳氣專治風濕骨痛,這玩意兒…夠嗆。”
碧波巨大的龍軀盤繞在冰蓋上方,逆鱗鑰匙孔深處那點饕餮幽光依舊冰冷,但似乎被下方更濃鬱的怨氣所吸引,微微閃爍。她伸出覆蓋著黯淡金焰的龍爪,猛地按在暗金糖霜覆蓋的鎖孔區域!
“滋——!!!”
刺耳的腐蝕聲響起!龍爪上的金焰與暗金糖霜劇烈衝突,爆出大片黑煙!糖霜在金焰灼燒下開始融化變黑,但那鎖孔本身卻紋絲不動,反而從冰蓋深處傳來更加洶湧的怨念黑氣,源源不斷地補充上來,甚至開始沿著碧波的龍爪向上蔓延!
“不行!”碧波猛地抽迴龍爪,爪尖覆蓋的金焰都黯淡了幾分,沾染上一層黏稠的黑氣,“這鎖孔連著寒獄核心,怨氣無窮無盡,蠻力硬破隻會被反噬!”
“讓俺試試!”黑爺來了脾氣,放下酸菜壇子,雙臂肌肉虯結,低吼一聲,覆蓋著厚厚黑毛的熊掌帶著開山裂石般的巨力,狠狠砸在鎖孔區域的糖霜冰蓋上!
“咚——!”
悶響如同擂鼓!冰蓋表麵劇烈震動,裂紋以他的熊掌為中心蛛網般蔓延開十幾米!覆蓋的暗金糖霜被震得簌簌掉落不少,露出底下的寒冰本體。然而,那鎖孔依舊深嵌其中,毫發無損。反震之力更是讓黑爺龐大的身軀晃了晃,甩著發麻的熊掌直咧嘴:“嘶…真他娘的硬!”
“物理不行,能量也不行,符咒也刷不動…”張天機抓耳撓腮,盯著那頑固的鎖孔,“這玩意兒難道隻認饕餮的鑰匙?可鑰匙孔在碧波逆鱗上還被糖晶堵著呢!”
一直沉默的琉璃仙,冰晶胳膊上那滴黃泉水珠忽然又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水珠倒影飛快閃過湯婆在暗黃泥沼祭壇上,將那團被汙染的金白佛光滴入搏動暗金光球的景象!光球內部神聖與貪婪的衝突糾纏,讓水珠都仿佛在沸騰!
這景象一閃而過,琉璃仙冰冷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抱著哪吒殘骸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她腰間劍柄上,那塊緊貼著的孽鏡臺碎片,邊緣那絲冰冷的幽光似乎也隨著水珠的晃動而閃爍了一下。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一直盤在玄龜翁龜殼邊緣打盹的燭九陰,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那頑固的鎖孔,又瞥了一眼琉璃仙劍柄上那塊不起眼的碎鏡片,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玩味的弧度。
“急啥,時間還多…”手腕上纏繞的“光陰鎖鏈”卻悄無聲息地滑落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迷蒙光暈,極其隱蔽地飄向琉璃仙劍柄的位置。
那絲光暈觸碰到孽鏡臺碎片的瞬間——
“嗡!”
碎片邊緣那絲冰冷的幽光猛地一亮!一道極其細微的鏡光,如同被精準引導的激光束,無聲無息地射向冰蓋表麵那暗金糖霜覆蓋的鎖孔!
那道細微鏡光照射之處,覆蓋鎖孔的厚重暗金糖霜,竟如同被投入滾燙鐵板的積雪,瞬間消融出一個手指粗細的孔洞!孔洞邊緣光滑,直透底下幽黑的寒冰本體!
“咦?!”張天機眼最尖,第一個發現了這變化,“這…這糖霜怎麼自己融了個洞?”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個突然出現的小孔上!
張天機反應最快!他猛地一拍大腿,臉上爆發出狂喜:“我明白了!是‘缺陷’!這孽鏡臺能照出命格缺陷,也能照出這鬼鎖的‘缺陷’!它怕照!剛才那道光是…?”他猛地看向琉璃仙劍柄上那塊碎片。
碎片邊緣的幽光已經黯淡下去,仿佛耗盡了剛才那一下的力量。
“管他娘的是啥光!洞開了!張半仙!快!刷卡!”我激動地吼道。
“瞧好吧您吶!”張天機精神大振,雙手快如閃電,瞬間從他那件油膩膩的道袍內襯裏掏出了厚厚一遝金光最盛、符咒紋理也最複雜繁奧的“天地銀行vip金卡符”!他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將全身靈力毫無保留地灌注到手中那遝金符之中,金符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將他整個人都映照得如同金甲神人!
“天地銀行,冥府wifi——給爺開!大額透支!刷爆它!”他一聲暴喝,雙手齊揮,厚厚一遝金光符咒如同金色的暴雨,精準無比地、狠狠地拍進了那個被鏡光灼穿的小孔之中!這一次,金光符咒沒有被怨念黑氣瞬間吞噬!
“滋啦——!!!”
金屬的聲音猛地從鎖孔深處爆發出來!金符蘊含的精純靈力與洞穿糖霜防護後直抵核心的天地銀行規則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瘋狂地湧入鎖孔內部!
整個凝固的黑水冰蓋劇烈地震動起來!比黑爺砸的那下猛烈十倍!覆蓋在冰蓋表麵的暗金糖霜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蠟油,大片大片地消融、剝落!被糖霜覆蓋的鎖孔區域,更是爆發出刺眼的金黑兩色強光,瘋狂地衝突、糾纏!鎖孔內部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斷裂聲!
“有戲!加把勁!”碧波龍吟帶著激動。
“撐住!老張!”我手心全是汗。
張天機臉憋得通紅,額頭青筋暴跳,雙手死死維持著靈力輸出,厚厚一遝金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化作飛灰!那金黑衝突的光芒越來越盛!
“哢嚓…哢嚓嚓…”
終於,一聲清晰的碎裂聲,從鎖孔最深處傳來!
籠罩整個鎖孔區域的金黑光芒瞬間爆開!
“轟——!!!”
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猛地從那個被符咒“刷爆”的鎖孔深處爆發出來!瞬間席卷了我們所有人!
“我靠!刷卡成功…但好像…刷太猛了?!”張天機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怪叫,整個人就被那股吸力扯得離地而起!
“抓穩——!”碧波的吼聲也被吸力扯得變形。
根本來不及反應!玄龜翁龐大的龜軀首當其衝,被那股巨大的吸力猛地拽向鎖孔!我們這些站在龜殼上的,就跟狂風裏的落葉一樣,被一股腦地卷了過去!
天旋地轉!眼前瞬間被粘稠、冰冷、散發著無盡怨念的黑水淹沒!耳邊隻剩下咕嚕嚕的水聲和無數亡魂在耳邊尖嘯的魔音!身體仿佛要被四麵八方湧來的巨大水壓碾碎!肺裏的空氣瞬間被擠空!
完了!要被吸進饕餮的老窩核心當凍肉了!
這絕望的念頭剛升起,急速下墜的感覺猛地一滯!
“噗通!”
“噗通!噗通!”
接二連三的落水聲響起,冰冷刺骨的黑水瞬間包裹全身。但預想中被碾碎的壓力並未傳來,反而像是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充滿水的空間?
我掙紮著從腥臭的黑水裏冒出頭,嗆咳著吐出幾口黑水,抹開糊在臉上的粘稠水草一樣的怨念殘留物,睜眼看去。
一片死寂的、無邊無際的幽暗水域。
這裏就是腎水寒潭的核心寒獄。水粘稠得如同石油,散發著比上層寒潭濃鬱百倍的陰寒怨氣,吸一口氣都感覺魂魄要被凍僵。水麵上漂浮著無數慘白的、巨大的骸骨,有的像山巒,有的像扭曲的巨樹,空洞的眼窩裏凝結著暗金色的糖晶,幽幽地反射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光。
而在我們正前方,這片死寂黑水的中央——
一座由無數慘白骸骨和漆黑寒冰壘砌而成的祭壇,詭異地懸浮在水麵之上。祭壇頂端,並非供奉著什麼神像,而是…一麵巨大無比、卻又碎裂成無數塊的、表麵覆蓋著厚厚暗金糖霜的…鏡子?
那鏡子巨大得如同半座小山,整體呈不規則的圓形,鏡框是某種慘白色的巨大骨骼扭曲而成,上麵同樣凝結著厚厚的暗金糖晶,如同鏽蝕。鏡麵本身碎裂得如同被重錘砸過的玻璃,布滿了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裂痕。每一塊碎裂的鏡片都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鏡麵上更是覆蓋著一層流動的、粘稠的暗金糖漿,不斷往下滴落,落入下方的黑水之中。
鏡麵正中央,最大的那塊碎片上,覆蓋的糖漿最為厚重,幾乎將鏡麵完全糊死。但就在那糊死的糖漿深處,似乎有一個極其黯淡、極其扭曲的漩渦在緩緩轉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映照出靈魂最深處不堪的詭異氣息。
“那…那是…”灰爺的聲音在酸菜壇子裏帶著哆嗦。
“孽鏡臺…”碧波巨大的龍軀盤踞在冰冷黑水中,逆鱗鑰匙孔深處的饕餮幽光劇烈閃爍,死死盯著祭壇頂端那麵巨大的碎鏡,龍瞳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深沉的忌憚。“饕餮把它…當成了鎮壓寒獄核心的‘陣眼’?”
張天機從水裏冒出來,吐掉嘴裏的黑水,看著那巨大的碎鏡祭壇,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連張紙片都沒剩下的雙手,臉皮抽搐了一下:“媽的…老子刷爆了一遝vip金卡,就為了看這麵破鏡子?”
他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那巨大孽鏡臺最中央、被厚重糖漿糊死的碎片上,那個黯淡扭曲的漩渦猛地加速旋轉!
嘩啦——!!!
我們周圍粘稠如墨的黑水,毫無征兆地劇烈翻騰起來!水麵下,無數巨大、慘白、覆蓋著糖晶的骸骨手臂,如同蘇醒的森林,猛地破開水麵,帶著刺骨的陰寒和濃烈的怨毒,遮天蔽日般朝著我們所有人狠狠抓來!
每一根骨指都尖銳如矛,上麵凝結的暗金糖晶閃爍著不祥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