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病房陷入安靜之中，沈明姝垂著眼睫，看不清神色。


    “……當時2型ge血清尚未通過測試階段，3型ge血清還沒研發出來，顧沉舟提出的黎明計劃太過倉促和草率，可行性非常低，根本不合理。”


    沈遲言閉上眼睛，嘶啞地道：“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才慢慢意識到，我那次發作險些沒能醒過來，情況危急，阿克裏斯又在那個時候找到了最佳容器，顧沉舟想要博一把，拿到阿克裏斯的基因片段，但隻可惜……”


    隻可惜方舟組織知道了黎明計劃的內容，襲擊黎明號，那場爆炸中，無一人生還。


    “阿姝，我三年前選擇重啟黎明計劃……其實就是個幌子。”


    顧沉舟死了，林寂也死了，3型ge血清的研發就此戛然而止，通過ge血清實現基因進化，使異能者能夠二次覺醒，這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了。


    沈遲言嘴角微揚，扯出一抹諷刺而又苦澀的弧度，說：“我隻是想複仇罷了。”


    沈明姝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眼底神色晦暗。


    “我不知道當年黎明號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肯定是阿克裏斯做的這一切，顧沉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阿克裏斯害死了我的哥哥，我必須要向祂複仇！”


    沈遲言的話音透著平靜到極致的冰冷：“我要找到阿克裏斯，然後殺了他，但要做到這些，隻憑我一人是不夠的，我需要白塔和顧家的幫助。”


    “那之後不久，我說服了顧沉陽，讓他同意我重啟黎明計劃，他也不能不同意，因為我是唯一一個注射過ge血清還沒死的人，但是報仇是我的事，黎明計劃的參與者也隻能是我一人，我不能讓其他人也被牽扯進來。”


    這些年謝斐無數次提出想要加入黎明計劃，都被他嚴詞拒絕了。


    他想為謝斐留一條退路。


    這條向阿克裏斯複仇的路並非坦途，將來一旦有了什麼意外，謝斐也能及時抽身。


    他不同意謝斐加入黎明計劃，更不會允許沈明姝摻合進來。


    “但我沒想到，顧沉陽會私自邀請你加入，甚至還想利用你，所以我才會那麼生氣。”


    沈遲言看著沈明姝，抿了抿唇，又說：“你離開後，我冷靜下來想了想，如果加入黎明計劃是你自己的決定，那我確實不該將自己的想法加諸在你身上，阿姝，對不起。”


    這是他第二次道歉了。


    沈明姝沉默下來，良久，她忽然開口：“要向阿克裏斯複仇的，不隻是你一個人。”


    沈遲言一愣。


    沈明姝抬起眼睛，直直盯著他，“沈遲言，我說過，不用擔心會牽連到我，我和阿克裏斯以及方舟組織之間，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狀態了。”


    顧沉舟的死令沈遲言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向阿克裏斯複仇。


    她又何嚐不是呢？


    當年她在方舟組織的臥底身份暴露，阿克裏斯附上了她的身，借著她的手殘殺了黎明號上一百多條人命。


    無奈之下，她拚盡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強行使用那半枚核心潘多拉殘骸的能量自爆，終於重創了阿克裏斯。


    阿克裏斯解除了對她的附身，但她也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恢複了靈魂體形態的阿克裏斯並未就此罷休，她同歸於盡的行為惹惱了祂，當即揮出一道能量直朝她麵門而去。


    就在那時，艾薇莉安突然出現，擋下了那致命一擊，隨後迅速使用空間異能將她救走，帶迴了東洲。


    然而，她的傷太重了，渾身經脈血管斷裂，五髒六腑被震碎，精神域嚴重撕裂，審判庭上下所有醫療異能者全部上陣，依舊於事無補。


    後來為了救她，艾薇莉安不得不喚醒了伊斯尼亞。


    伊斯尼亞告訴艾薇莉安，祂有辦法救她，隻是需要有一個人和她以命換命。


    她當時還能剩下一口氣吊著，完全歸功於體內的那半枚核心潘多拉殘骸。


    若是要救她，隻能通過精神力力激活那半枚潘多拉殘骸，使其與她完全融合，隻有那樣潘多拉殘骸的能量才會自動修複她的身體。


    可是激活潘多拉殘骸的那個人，根本無法承受那股巨大精純的力量，最終的結局就是爆體而亡。


    所以伊斯尼亞才會說，這是以命換命。


    最後，艾薇莉安選擇用她的命，換了她的命。


    她醒來得知此事後，整個人宛如重錘砸下，震驚、錯愕、慌亂，仿佛墜入了一場噩夢，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顧渾身各處傳來的劇痛，掙紮著撐起身體跑去見艾薇莉安的最後一麵，哭著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艾薇莉安溫柔的迴答她：“傻孩子，母親救女兒，不需要理由的呀。”


    她當時已經哭到崩潰，滔天的難過和悲慟擊碎了她全部的理智，不管不顧地拚命搖著頭懇求她不要離開自己。


    是艾薇莉安將自己從方舟組織的基地裏救了出來，是她將自己帶迴東洲，是她一直充當著母親和老師的角色，撫養並教導她長大。


    最終，也是艾薇莉安用性命換了她可以活下去。


    審判庭是艾薇莉安送給她最後的禮物，而她，則是艾薇莉安留給審判庭眾人的遺物。


    如師如母的艾薇莉安為了救她而死，亦兄亦友的顧遲犧牲在黎明號爆炸中，這兩個人在對她十五年的人生裏占據著極其重要的位置，可一覺醒來，他們都不在了。


    她怎麼可能不恨？


    從那天起，沈明姝活著隻有一個目的，殺了阿克裏斯，為艾薇莉安、為顧遲，也為她自己報仇。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沈遲言和她是一樣的。


    他們這四年都是為了仇恨而活。


    他們同病相憐。


    沈明姝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笑意，可沈遲言看著那抹笑容，卻覺得異常刺眼，心裏驀地一痛，莫名感覺很難過。


    下一刻，隻見沈明姝緩緩抬起手撫上了心口，眼睫輕輕顫動，一字一句道：“四年前，我在方舟組織的臥底身份暴露，阿克裏斯抓住了我，祂生生剜出了我半顆心髒。”


    那感覺很痛。


    而在那之後發生的一切更讓她痛徹心扉。


    痛得她這四年基本上沒睡過一個好覺。


    此話一出，沈遲言的臉色瞬間煞白如紙，愣愣地看著她，唿吸猛地急促，顫著聲線：“你說……什麼？”


    ……


    來一把大刀。


    艾薇莉安不是重傷身亡，她是為了救阿姝死的。


    顧沉舟本來有機會能逃的，但他為了弄明白治好沈遲言的辦法沒有逃。


    這兩個人可以說是男女主的白月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