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
五彩繩上經年的香火氣混著消毒水味道,織成一張逃不脫的網。
老爺子眼眶一下子濕潤了。
他沒想到薑莞會細心到這個地步,還特意給他重新編了一條,五彩繩值不了幾個錢,這心意,卻是千金難買。
看著薑莞,老爺子重重點了幾下頭:“好,你的心意爺爺記在心裏了!”
看著麵前格外和諧寧靜的場麵,段斯禮“嘶”了一聲。
怎麼這病房裏麵,就顯得他多餘呢。
窗外暮色正好漫過病房裏的心電監護儀,老爺子突然掀被子:“行了,你兩迴去吧!我要去水療室!小宋快推我去!”
說來也巧,老爺子話音剛落,護士拿著檢查報告進來了:“段老先生今晚要做十二項監測哦。”
又看了看病床前的幾人,護士又道:“晚上留一個家屬就好了,人多了反而影響病人休息。”
……
地下車庫。
薑莞操控著輪椅慢悠悠的跟在段斯禮身後。
來到車前,男人已經坐在了主駕位上。
薑莞下意識繞到了副駕門前。
伸手,拉門。
一下,沒拉動。
又拉了兩下,門一動不動。
鈦灰色車門的安全鎖提示燈在車庫裏閃得刺眼,在薑莞一臉懵逼中,副駕窗戶緩緩降下一半,主駕裏的人轉頭看了過來,聲音清冷如斯:
“去後座。”
薑莞:“……”
搞的誰稀罕要坐你旁邊似的!!!
頭一抬,薑莞硬生生忍住了嘴邊的髒話,正要朝後麵挪動時,卻見副駕座椅上放了一個粉色的禮盒,禮盒蓋子有一部分是透明的。
——定製的遠紅外護膝從透明蓋子下探出輪廓。
“這是……?”
“送你的禮物。”段斯禮指尖敲了敲方向盤,轉頭看薑莞:
“這段時間你在醫院陪老爺子辛苦了,特意給你準備的。”
頓了頓,段斯禮繼續道:“薑小姐若想和禮物擠座位……”
薑莞噗嗤笑出聲時,車載香氛自動切換成了艾草氣息。
她挪進後座,一旁的保安立馬幫她把輪椅放進了後備箱。
大概是沒想到段斯禮會送給她禮物,薑莞看著麵前的男人,笑容明媚:
“謝謝斯禮哥哥,你人真好!”
主駕的男人沒接話,一腳油門出了車庫。
*
同一時間,沈家。
今天是沈家夫人曹靜曼五十歲生日前夜。
水晶吊燈在穹頂上折射出碎鑽般的光暈,傭人站在梯子頂端調整著最後一片水晶掛墜。
站在二樓走廊,沈宇梵垂眼望著宴會廳裏穿梭的傭人,紅絲絨桌布在暮色裏泛著凝血般的光澤。
他緩步下樓。
“宇梵,告訴傭人你母親最愛的鈴蘭要擺在主桌。”父親沈振東站在香檳塔旁,見他到來,沉聲開口。
沈宇梵應了一聲,眸光看向沈振東麵前的古董屏風。
鎏金掐絲勾勒的百鳥朝鳳圖在燈光中暗影浮動。
——這是幾個月前薑家即將破產時在拍賣會上流出的藏品。
沈宇梵撣了撣西裝前襟並不存在的灰塵,接過傭人遞來的酒杯,笑的肆意。
沒錯,沈宇梵的失憶當然是裝的。
目的就是為了在薑家破產前和薑莞盡快分手。
——否則薑家破產後,再被薑莞賴上那就煩人了。
關於破產前分手這事,他也是思考許久才決定這樣做的。
原因有二:一方麵他既擔心被別人戳著脊梁骨指責他落井下石,另一方麵又不得不應付薑莞,想來都覺得麻煩得很!
和那個古板又傳統的女人糾纏了三年,期間他無數次的想分手,能等到現在,他真的是忍夠了!
沈宇梵想:要不是為了父親的計劃,他這輩子都不會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三年,空有個好看的臉蛋,內裏卻連擁吻都不能接受,沒意思透了!
不過還好,薑家現在破產了,一切都盡在掌握了。
瓷器碎裂的脆響打斷了沈宇梵的迴憶,他抬頭看向聲音方向。
二樓客廳,曹靜曼的怒斥裹著香水味飄下來:“這種廉價茶具也敢拿出來?去庫房取那套霽藍釉!”
沈宇梵瞇眼看著傭人倉皇跑過的身影,一旁的沈振東看著麵前的屏風愛不釋手,聽到動靜眼都沒眨一下:
“別理你媽,她總是這樣大驚小怪。”
想起了什麼,沈振東突然開口問:“對了,宇梵,給段家的請柬你可讓人送去了?”
沈宇梵點了點頭:“當然,您和我媽特意叮囑過,請柬寫好後第一個就送過去了。”
“那就對了。”指尖劃過古董屏風,沈振東瞇起眼:“好歹那個段斯禮也算是你媽的弟弟,但願他會來吧。”
*
段斯禮是在洗完澡後才看到林辰發來的郵件的。
彼時他已經換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摘了眼鏡,坐在客廳看電腦。
林辰:【段總,三天前收到了一封沈家送來的請柬,說是沈家夫人五十歲生日宴,希望您賞臉去參加沈夫人的生日宴,時間是明天晚上八點。】
看到這裏,段斯禮皺眉。
林辰的工作能力真是越來越差了,什麼不入流的請柬給敢發給他。
【不去。】敲了兩個字過去,段斯禮身子後仰,準備合上電腦。
林辰:【對了段總,這位沈夫人大名曹靜曼,沈宇梵母親,您的遠親,名義上得叫她一聲姐。】
大概是看到了他迴過去的信息,林辰很快又迴複了個好的。
沈宇梵……
瞧著電腦屏幕上這個熟悉的名字,段斯禮準備合電腦的手一頓。
沒記錯的話這就是薑莞的前男友,他的,大…外…甥。
有意思。
眼裏閃過一絲興味,段斯禮敲字:
【告訴沈家,我去。】
【和未婚妻。】
重新合上電腦,段斯禮從沙發上起了身。
男人的指節在次臥門上敲出規矩的聲音時,門縫間突然漫出了雪鬆與玫瑰交織的暗香。
“別敲了,來了!”女人含糊不清的嗓音從門內傳了出來。
下一秒,薑莞拉門的動作帶起一陣氣流,真絲睡裙下擺泛起漣漪,腰間褶皺虛掩著若隱若現的曲線。
段斯禮後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薑莞揭開了臉上的麵膜,抬頭看他:
“斯禮哥哥夜訪,是要查房嗎?”
說話時,女人倚靠著牆壁,頭上鬆散的丸子頭隨著說話的動作輕顫,發梢處還凝著未幹的水珠,隨她仰頭的姿勢滑過天鵝頸,在鎖骨窩聚成碎鑽似的光點。
段斯禮挪開了視線。
輕咳一聲,他緩緩開口:
“明天晚上有個宴會,要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