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的心頭一驚,滿臉詫異地看向田杏兒。
真是看不出來啊!
老二那個摳搜貨,為了能夠順利和離,居然肯拿出五兩銀子的天價,來補償給這個媳婦。
如此算起來,他倒也不算是完全黑心爛肝的,沒有一點人情味兒。
最起碼,對待這個給他生了兩個兒子的女人。
這會兒,他倒是大方了一迴。
看來,為了能徹底解除跟田杏兒之間的關係,他們家這位老二,算是下了血本啊!
“你不再好好考慮考慮?”
“要知道......萬一真的簽下和離書,就沒有迴轉的餘地了呀!”
洪氏拉著田杏兒的手,總算是注意到,她的手裏始終牽著老餘家四房的兒子——六寶。
“大嫂......你說的這些,我都想清楚了。”
“隻要六寶願意認我當娘,肯當我的兒子。”
“建業兄弟他......不嫌棄我可能,再也生不出孩子來。”
田杏兒的臉上,帶著一抹期待與嬌羞,微微低下頭。
洪氏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這番話,竟是從田杏兒的嘴裏說出來的。
她這個好弟媳,還沒有和離呢,就已經替自己找好下家了?
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難道正是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老話?
可這......實在是太令她難以接受了。
“要不......你再等一等?”
“等餘建業蘇醒過來,問一問他的意思,你再決定要不要跟老二和離?”
洪氏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穩住了自己一顆撲通亂跳的心,好言相勸。
田杏兒的眼裏閃過一抹糾結,之前她跟當家的,已經話趕話的把什麼都說定了。
現在被大嫂一勸,她瞬間又覺得,剛才說出的話,確實衝動了些。
萬一......建業兄弟醒來之後,得知陳安安沒了的消息,太過傷心。
不肯立馬迎她進門,又該怎麼辦?
她總不可能,沒名沒份地直接住進老餘家,帶著六寶生活。
好歹......她也曾經是村長媳婦,平日裏走出去,鄉親們或多或少還是高看她幾眼。
真要等她無媒茍合,跟餘建業走到一起。
不僅是她的臉上無光,怕是往後承誌再見了她,也要當做陌生人對待。
“大嫂......不是我不想再等等。”
“實在是......當家的他......像是等不及,要跟我和離似的。”
“我怕......他未必肯再等上一等。”
聽著田杏兒話裏,明顯有所鬆動的意思。
洪氏的一顆心悄悄落下幾分。
她就不信,憑借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會勸不動田杏兒,這個壓根就沒有多少主見的弟媳。
“你且把心放迴肚子裏,等老二拿著和離書過來,我跟你大哥再好好跟他說說。”
“保準讓他把和離的事,往後再推一推。”
洪氏輕輕地拍了拍田杏兒的手,不斷地安撫道。
“大嫂這話......當真?”
“我也不求多的,隻要能等到建業兄弟醒過來,問一問他的意思。”
“若是......他同意過了陳安安的頭七,便迎我進門,我便立馬同意和離的事。”
田杏兒倒也爽快,她對餘建才這個相公,並沒有多少留戀。
隻要餘建業那邊有了個準話,要她立刻簽下和離書,都不是問題。
一個屢次為了別的女子,不顧及她感受的相公,留著他又能有什麼盼頭?
她幾乎可以預見得到,等幾個月後,希月生下孩子。
餘家這個村長媳婦的位置,將再也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過了頭七就進門?”
“這......會不會太急了些?”
洪氏驚訝地張大了嘴,目光再次看向站在一旁,默默垂淚的六寶。
到底還是她低估了二弟妹,對於擁有一個孩子的渴望。
既然如此,她又為什麼,不肯等一等希月生下的孩子?
到那時,她隻需要將希月的孩子抱過來,養在自己的名下。
豈不是比養一個已經五歲的六寶,更加貼心,更加知冷知熱嗎?
“先前,我跟你男人說的話,你恐怕都聽見了吧!”
“希月有喜了,十有八九是你家男人的骨肉。”
“你就不再考慮考慮,等她把孩子生下來,抱到自己的膝下來養?”
她不遺餘力地勸著,大有一股要將田杏兒勸迴家,繼續跟餘建才過日子的意思。
不等田杏兒做出反應,她手裏牽著的六寶便抬起淚眼模糊的小臉。
眼裏滿是懇求地搖了搖她的手,癟著小嘴。
“杏兒嬸子,你是不是......不準備要我了呀?!”
小家夥淚眼朦朧,聲音裏帶著哭腔。
看了眼一臉糾結的村長媳婦,又看了眼頭上已經蓋著粗布的娘親。
家裏發生了這麼多的大事,小小的六寶早已經明白,什麼是死亡。
他清楚地知道,小小年紀的他,從這一刻起徹底沒有了娘親的庇護和疼愛。
至於他的爹爹......雖說還活著,卻躺在另一塊木板子上,昏迷不醒著。
更可怕的是......他的一隻腳丫子,已經被砍下來。
這樣嚴重的傷,在他看來簡直比天塌下來,還要可怕。
四寶的爹娘隻是被打了板子,就在床上趴著休息了好長時間,家裏的什麼活計都做不了。
他的爹爹可是失去了一隻腳,等他養好傷,能下地行走活動,還不知道需要多長的時間。
小家夥在這一刻,心裏連一絲一毫的安全感都沒有。
眼前這個肯拉著他的手,親昵地摟著他安慰的嬸子,仿佛是他此刻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杏兒嬸子別擔心,爹爹最疼我,最聽我的話了。”
“等他一醒過來,我就跟他說說......”
六寶的聲音頓了頓,目光再次移向躺在板子上的娘親,淚水無聲地滑落。
“就說......我願意讓你......做我以後的娘親。”
小家夥艱難地說完這番話,隻覺得心頭一陣鈍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裏徹底的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