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杏兒緊咬著嘴唇,在六寶說出要她做娘親的那一刻,淚水洶湧澎湃的從她的眼裏流出來。
“好孩子!真是我的好孩子。”
她一把摟過六寶,緊緊地擁進懷裏。
洪氏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無聲地歎了口氣。
完了!
她剛才說了那麼多,好不容易勸動了田杏兒幾分。
還抵不過六寶這個臭小子,輕飄飄的隨便哭一嗓子。
她的這個二弟妹,這一次怕是徹底栽在六寶這個小崽子手裏,要到他家去給他當娘親了。
看著二人抱頭痛哭的模樣,她心裏清楚,恐怕無論她說什麼,說再多都改變不了田杏兒的心意。
等到兩人哭累了,才總算是依依不舍地鬆開。
看著他們二人,用自己的衣袖替對方擦著眼淚,在場的一眾鄉親們也不禁有些動容。
誰都沒有想到年紀輕輕,便失去生命的陳安安,又有多麼的可憐和值得同情。
“以後我就是你的親娘,你就是我的親兒子。”
“我會好好疼你、愛你,把你當自己的親骨肉般對待。”
田杏兒早已經淚流滿麵,一顆心被六寶的許諾填得滿滿的。
一道低低地呻吟聲,從不遠處的木板子上傳來。
餘建業隻覺得自己之前受傷的腳,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額頭上很快便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院子裏圍了不少鄉親,一時間還有些沒有迴過神來。
他腳被傷著的事情,居然已經傳遍了整個村子?
一想到他腳受傷的原因,餘建業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著二莊的身影。
這位二莊管事......他未來的小舅子,應該沒有把他受傷的具體原因,透露出去吧!
萬一......被大家夥知道,他連一個早夭少年的骨灰,都不肯放過。
該會如何去想他這個人?又該在背後,怎麼抨擊自己?
“老四!?”
“老四,你可算是醒過來了!”
“吳大夫砍掉了你那隻腳,總算是把你的命給保住了。”
餘建功第一時間,便發現老四蘇醒過來,急忙湊到跟前說著話。
“你千萬別激動,沒了一隻腳罷了,你還有另一隻腳,還有一雙手。”
“以後家裏的農活,有我跟你二嫂,無論如何都不會少了你一口飯吃的。”
他拍了拍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的餘建業,不住嘴的說著安慰的話。
“我?!”
“我那隻腳沒了?!”
餘建業隻覺得腦門上的汗更多了,受傷的那隻左腳傳來陣陣鑽心的痛楚。
提醒著他,因為那一次泄憤,所付出的代價。
“是啊!”
“要不是吳大夫動作快,及時把你的左腳砍下來,還指不定會如何呢。”
餘建功看著老四身上傷痕累累的模樣,難得地抹了把傷心淚。
這是他僅剩下的唯一的兄弟,以後整個老餘家,就隻有老四和他兩人相依為命了。
“老四!你先別激動,好好躺著休息。”
“等你的傷慢慢養好了,咱們兄弟兩個齊心協力,一起把日子過起來。”
餘建業在知道自己失去左腳的那一刻,一顆心便不住地往下沉。
他這個風雨飄搖的小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分家得來的銀子,現如今已經被他花用得隻剩下不到三兩。
且這麼點銀錢,還是他和媳婦兩人省吃儉用,舍不得抓藥從嘴裏摳出來的。
這下子......為了他的腳傷,餘下的這麼點銀錢,怕是也要花用個一幹二淨。
早知道大寶那臭小子的骨灰,竟然含有劇毒。
但凡沾上,就能把他坑成這樣。
打死他......也絕不會拿他的骨灰撒氣呀!
隻可惜,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太遲了。
“二哥......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就全指望你跟二嫂幫襯了。”
餘建業深吸了一口氣,把眼底的淚意憋迴去。
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下,他的娘子還病病歪歪的,身體沒好呢!
他要是真的倒了,讓她一個病弱的小婦人,帶著年幼的兒子依靠誰去?
方秀兒連忙湊上前,看著已經蘇醒過來,似乎不會有生命危險的餘建業,暗自咂舌。
“老四啊!你家現在......沒有三口人了。”
“你那媳婦是個膽子小的,聽說你的腳要被砍,硬生生的給嚇死了。”
她指了指離著不遠處的一個木板子上,躺著的被布蓋住的女子。
“看見了沒?你家那口子,現如今先走了一步,去跟大哥大嫂做伴了。”
方秀兒大大咧咧地說出,陳安安已經過世的真相,絲毫沒有考慮到,剛蘇醒的餘建業,是否能接受得了這個結果。
“二嫂!?”
“你......你剛剛說什麼?”
“安安她......她怎麼了?”
餘建業“騰”地一下子,揪住二哥的手臂坐起來。
目光死死地盯著,不遠處木板子上躺著的那道身影。
二嫂說......那是他的媳婦?那上麵躺的是他的安安?
“六寶他娘......”
“安安!”
淚水不知不覺間,從餘建業的眼中滑落。
他拖著殘破的身體,努力地朝著陳安安的方向爬去。
“爹爹!”
“嗚......嗚......嗚......”
“我娘她不要我了......她說她要休息,她再也不要我了......”
六寶掙開田杏兒的懷抱,撲到餘建業的身邊。
小家夥抱住爹爹,傷心難過地嘶聲痛哭。
被兒子抱住的那一刻,餘建業才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媳婦——陳安安,是真的永遠的離開了他。
他“啊~!”的叫喊出聲,帶著極盡痛苦地嘶吼。
方秀兒嚇得連忙拉著四寶,往後縮了縮。
她滴個娘嘞!
老四這副模樣,看著真夠嚇人的,活像是要吃人!
“安安!”
“孩子他娘!”
“你怎麼了?你醒過來啊!”
“你快點醒來,你看看我呀!”
餘建業推開六寶,艱難地朝著陳安安的方向爬過去,嘴裏一邊不住地哭嚎著。
看得在場的一眾鄉親,不由得心裏堵得厲害,鼻子直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