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璽宮內，暖意融融。


    文婉琴端坐在下首的錦凳上，手邊放著一個精致的錦盒。


    她來得不巧，溫梨兒昨夜在紫宸殿歇下了，尚未歸來。


    正殿內極其安靜，隻有炭火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婉琴耐心等待著，目光落在殿角一盆開得正好的水仙上，思緒有些飄遠。


    “母妃——母妃——”


    一聲帶著睡意、奶聲奶氣的唿喚打破了寂靜。


    隻見大皇子揉著眼睛，從殿門外探進來了一個小腦袋。


    他身後，兩個奶娘小心翼翼地抱著裹在繈褓裏的三皇子和小公主。


    梟梟顯然剛睡醒， 他邁著小短腿走進來，看到文婉琴，大眼睛裏滿是疑惑。


    “文修容？母妃呢？梟梟要母妃……”


    文婉琴連忙起身，同兩位皇子和公主行了一個萬福禮。


    梟梟眨巴著眼睛，環視了大殿一圈，因找不到母妃有些委屈，小臉皺巴了起來。


    這時，奶娘懷裏的小公主淼淼似乎聽到了哥哥的聲音，小腦袋在繈褓裏拱了拱，努力探出來。


    她一雙像極了溫梨兒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目光很快鎖定在了前方那個穿著素雅、氣質溫婉的漂亮姨姨身上。


    或許是文婉琴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香氣。


    也或許是那溫和的神情，淼淼忽然伸出藕節似的小胳膊，朝著文婉琴的方向“咿咿呀呀”地揮動著。


    她的小身子也在奶娘懷裏不安分地扭動，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要文婉琴抱抱。


    文婉琴也有些意外，隨即，臉上綻開溫柔的笑意。


    她走上前，對著奶娘點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動作極其輕柔地接過那團柔軟馨香的小繈褓。


    淼淼一到文婉琴懷裏，大眼睛立馬彎成了月牙，小嘴裏發出“咯咯”的輕笑聲，一隻小手還好奇地抓住了文婉琴胸前的衣襟上，扯了扯。


    文婉琴看著小孩兒臉上純粹的依賴和笑容，隻覺得心口莫名泛濫出一股甜意。


    她就有些明白皇上為何那般寵愛小公主了。


    軟軟弱弱的一個小團子，又嬌又甜，誰能不喜歡？


    文婉琴抱著小公主，順勢在梟梟身邊坐下，用空著的那隻手輕輕撫了撫梟梟的腦袋，聲音柔得像三月春風。


    “大皇子乖，你母妃去紫宸殿見父皇了，很快就迴來。姨姨陪你玩，好不好？你看，妹妹也在呢�！�


    梟梟看著妹妹在文修容懷裏笑得開心，又感受到頭上的安撫，立馬乖巧地點了點頭。


    文婉琴想了想，輕聲細語地講起故事來。


    她講的是宮外有趣的市井傳說，聲音不高，卻繪聲繪色，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梟梟聽得入了神，大眼睛一眨不眨。


    淼淼也依偎在文婉琴的懷抱裏，聽著那溫柔的聲音，小腦袋仰著，也聽得認真。


    文婉琴講到故事最精彩處，殿門口傳來環佩輕響和宮人恭敬的稟報聲。


    “皇貴妃娘娘迴宮——”


    殿內眾人齊齊望去。


    溫梨兒裹著一身寒氣走進大殿，當看到殿內溫馨的一幕時，微微有些意外。


    隨即，她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真切而放鬆的笑容，快步走了進來。


    文婉琴連忙抱著淼淼起身行禮：“嬪妾見過皇貴妃娘娘�！�


    “快免禮。”


    溫梨兒上前，伸手接過張著手臂朝自己撲過來的女兒，又摸了摸梟梟和天天的小臉，眼中笑意盈盈。


    “辛苦文修容了。淼淼這丫頭，淘氣得很�！�


    文婉琴笑著理了理自己胸前的衣襟，輕輕搖頭: “是小公主不嫌棄嬪妾�！�


    她很快又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娘娘，今日是年初一，嬪妾備了些薄禮，給三位小殿下添個新年彩頭。”


    她接過素錦手中的錦盒，親自打開。


    錦盒裏鋪著紅色軟緞，上麵整齊擺放著幾件禮物：


    三塊精巧的赤金嵌紅寶長命鎖，分別刻了三個孩子的小名；


    三隻用上等白玉雕成的小動物，一隻雪狼，一隻老虎，一隻兔子；雕工精美，活靈活現。


    還有一對赤金鑲粉寶手鐲，上麵係著五彩絲絛，顯然是單獨給淼淼添置的；


    禮物寓意吉祥，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溫梨兒為三個孩子道謝：“文修容有心了，本宮代梟梟、天天和淼淼謝過文修容�！�


    “娘娘客氣了，嬪妾的一點小心意而已�！�


    兩人就著孩子隨意聊了下去，文婉琴雖從未養育過孩子，但溫梨兒說幾個孩子的話，她卻都能接得上。


    原本還有些生疏的關係莫名就親近了幾分。


    溫梨兒提議下幾盤棋，文婉琴欣然同意。


    結果一連下了三盤，溫梨兒就輸了三盤。


    她倒是也沒有尷尬，這些年下來，溫梨兒也認清了自己在棋藝上完全沒有天賦，但不影響她喜歡。


    她拉著文婉琴再來，連稱唿都改了。


    “文妹妹，我們再來一盤如何？”


    “文妹妹，不如我們再下一盤吧……”


    “文妹妹，下一盤我肯定能贏，再來……”


    文婉琴也沒想到，自己就來送個禮，結果被抓成了下棋壯丁。


    幾個來迴下來，她看出溫梨兒的棋癮有些大，有意讓她贏上一兩迴。


    結果她很快發現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位的棋藝實在太……一言難盡。


    直到秦嬤嬤過來傳話，說可以用午膳了。


    溫梨兒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棋子，拉著文婉琴去膳廳一起用膳。


    文婉琴有些猶豫。


    兩人一同入宮五年多，但入宮後位份有別，加上各自處境不同，像今日這般私下輕鬆且帶著家常意味的相處，還是頭一遭。


    她本想婉拒，但抬眼對上溫梨兒那雙清澈含笑、帶著真誠邀請的眼眸，又想到自己離宮在即，心中那份刻意維持的疏離忽然鬆動了幾分。


    一絲不易察覺的親近之意悄然滋生。


    文婉琴心思清明，她深知皇後大勢已去，鳳位易主不過是時間問題。


    眼前這位心思簡單純良的皇貴妃，即將成為大晏王朝新的皇後。


    與她交好，於己於人，皆是百利而無一害。


    “如此……便叨擾娘娘了�！�


    文婉琴臉上綻開一抹比剛才教溫梨兒下棋時更真切些的笑容，不再推辭。


    午膳設在碧璽宮暖閣，菜肴精致，氣氛溫馨。


    溫梨兒親自給梟梟布菜，又細細詢問了文婉琴近日的起居。


    文婉琴今日似乎也卸下了平日的清冷寡言，話比往常多了不少。


    她甚至主動提起了宮外的一些趣聞，引得溫梨兒輕笑連連。


    話題流轉間，文婉琴看著溫梨兒溫柔照顧孩子的側影，心頭那份親近感更濃了些。


    待用完午膳，內侍來報：“稟皇貴妃娘娘，臨王妃、城王妃、謙郡王妃來了。”


    溫梨兒聞言，忙讓人將她們請進來。


    文婉琴提出告辭，溫梨兒讓青竹捧來自己的迴禮，並親自送她到碧璽宮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