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屍傀儡的賽博朋克內核
第一卷:齒輪屍
第一章 銀票屍身
光緒二十三年,天津租界。
雨水衝刷著青石板路麵,將暗紅色的血跡暈染成詭異的圖案。趙莽蹲在巷口,手指撚起地上一片泛黃的紙屑。那不是普通的紙——是山西票號的銀票殘角,邊緣還沾著黏稠的黑色液體。
\"第七個了。\"趙莽低聲自語,將銀票殘片收入懷中。他的指腹傳來細微的刺痛感,像是被靜電擊中。這不對勁,潮濕的雨天不該有靜電。
雨水順著他的鬥笠邊緣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趙莽抬頭望向巷子深處,那裏躺著今天的死者——\"永昌隆\"票號的掌櫃馬德貴。租界巡捕房的英國警長說這些晉商都是被仇殺,但趙莽知道沒那麼簡單。七個山西票號的掌櫃,胸口都被剖開,心髒不翼而飛。更詭異的是,每個人的胸腔裏都塞著一張銀票,麵額正好是他們生前最後一筆交易的數目。
趙莽起身,雨水順著他的蓑衣滑落。他摸了摸腰間的戚家刀,刀鞘上的銅釘在雨中泛著冷光。這把祖?zhèn)鞯膶毜对谒盅Y已經十年,斬過土匪,砍過洋槍,卻從未遇到過今天這樣的怪事。
\"趙爺,這邊!\"一個瘦小的身影在巷尾招手。是阿吉,趙莽在天津收的小徒弟。
阿吉今年十六歲,是趙莽五年前從人販子手裏救下的孤兒。這孩子機靈得很,跟著趙莽學了幾年功夫和查案的本事,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趙莽快步走去,雨水打濕了他的布鞋。阿吉指著地上的一灘黑水:\"您看這個。\"
黑水中漂浮著幾塊細小的金屬碎片,形狀怪異,像是某種精密的齒輪。趙莽用刀尖挑起一塊,金屬在雨中居然發(fā)出細微的嗡鳴聲。
\"隕鐵。\"趙莽皺眉。這種天外金屬不該出現在普通兇案現場。他曾在京城見過一次隕鐵打造的兵器,削鐵如泥,價值連城。
阿吉打了個寒戰(zhàn),裹緊了身上的破棉襖:\"趙爺,我聽說白蓮教最近在天津活動,會不會是...\"
\"別瞎猜。\"趙莽打斷他,但心裏已經起了波瀾。白蓮教,扶清滅洋的口號喊得震天響,背地裏幹的勾當卻比洋人還邪性。五年前在保定府,他就曾追查過一樁白蓮教用活人祭器的案子,差點丟了性命。
雨越下越大。趙莽收起金屬碎片,突然感覺懷裏的銀票殘片變得滾燙。他猛地掏出銀票,隻見那張泛黃的紙片上,墨跡正在雨中蠕動,組成一個個詭異的符號。
\"這是...\"趙莽的瞳孔驟縮。那些符號他認識,是《魯班木經》裏的榫卯密碼!他父親生前是宮廷匠作監(jiān)的匠人,家中藏有半部《魯班木經》殘卷,他從小耳濡目染,認得這些符號。
阿吉瞪大了眼睛:\"趙爺,這紙上的字...在動!\"
趙莽迅速將銀票收入懷中,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巷子裏除了雨聲,靜得可怕。他壓低聲音道:\"這事不簡單,先離開這裏。\"
兩人剛轉身要走,巷口突然出現一個撐著油紙傘的身影。那人穿著青色長衫,傘沿壓得很低,看不清麵容。
\"趙捕頭,久違了。\"來人的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
趙莽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自從五年前那件事後,他已經不是捕快了,這人卻仍用舊稱喚他,必是故人。
\"閣下是?\"趙莽沉聲問道。
油紙傘微微抬起,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趙莽心頭一震——是白蓮教的\"鐵麵判官\"徐天罡!五年前保定府一役,此人被他親手刺中胸口墜入懸崖,沒想到還活著。
\"徐天罡!\"趙莽厲聲道,\"這些案子是你做的?\"
徐天罡陰森一笑:\"趙捕頭還是這般性急。我隻是來傳個話——''天工開物,銀票為引,七心齊聚,天門洞開''。\"
\"裝神弄鬼!\"趙莽拔刀出鞘,刀鋒在雨中劃出一道寒光。
徐天罡卻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物拋向趙莽。趙莽本能地揮刀格擋,那物件在空中爆開,散出一團紫色煙霧。
\"閉氣!\"趙莽大喝一聲,拉著阿吉疾退數步。
煙霧散去,徐天罡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地上隻留下一張完整的銀票,麵額赫然是——七千兩。
\"七千兩...\"趙莽喃喃道,\"七個死者,七張銀票...\"
阿吉臉色蒼白:\"趙爺,這到底是怎麼迴事?\"
趙莽收起銀票,麵色凝重:\"先迴茶館,我需要查些東西。\"
兩人冒雨迴到趙莽在法租界邊緣開設的\"清心茶館\"。這茶館表麵上是營生,實則是趙莽的情報據點。茶館後間有個密室,藏著趙莽這些年收集的各種奇案資料和古籍。
趙莽點亮油燈,從書架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冊子——《魯班木經》殘卷。他翻到記載榫卯密碼的那頁,對照銀票上的符號開始破譯。
阿吉在一旁研磨墨塊,不時偷瞄師父專注的側臉。趙莽今年三十有五,眼角已有細紋,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如鷹。阿吉知道,每當師父露出這種表情,就意味著事情非同小可。
\"找到了!\"趙莽突然低唿,\"這些符號組合起來是一個地址——''天後宮地宮''。\"
阿吉倒吸一口涼氣:\"天後宮?那不是白蓮教在天津的據點嗎?去年官府才清剿過...\"
趙莽合上冊子,眉頭緊鎖:\"七張銀票,七個死者,七千兩...這數字絕非巧合。我懷疑白蓮教在進行某種邪術儀式。\"
他起身從牆上的暗格中取出一個木匣,打開後裏麵是一把精致的銅鑰匙:\"這是我父親留下的,據說是開啟''天工秘庫''的鑰匙之一。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傳說...\"
話音未落,茶館外突然傳來一陣異響,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趙莽迅速吹滅油燈,示意阿吉躲到櫃子後麵。
\"哢...哢...哢...\"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一種奇怪的嗡鳴,像是某種精密的機械在運轉。
趙莽屏住唿吸,從門縫中窺視。雨幕中,一個怪異的身影正緩緩向茶館走來——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木製的人形機關,關節(jié)處鑲嵌著閃閃發(fā)光的金屬,正是他在兇案現場見到的那種隕鐵!
機關人的雙眼是兩個發(fā)著紅光的玻璃球,它機械地轉動頭顱,似乎在搜尋什麼。趙莽注意到它的胸口有一個奇怪的凹槽,形狀正好與銀票相符...
第二章 義莊屍變
子時三刻,城西義莊。
趙莽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黴味混著腐臭撲麵而來。義莊裏停著三具屍體,都是最近發(fā)現的晉商。租界的洋人醫(yī)生草草檢查後就丟在這裏,等著家屬認領。
雨水順著趙莽的鬥笠邊緣滴落,在腐朽的木地板上濺起細小水花。他瞇起眼睛適應黑暗,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戚家刀。這把刀今夜格外冰涼,刀鞘上的銅釘仿佛能吸收空氣中的寒意。
\"阿吉,燈。\"趙莽低聲吩咐,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醒什麼不該醒的東西。
油燈亮起,昏黃的光線在潮濕的空氣中形成一道光柱,照在屍體青白的臉上。阿吉的手微微發(fā)抖,燈影隨之晃動,讓那些死者的麵容在明暗間交替,仿佛有了表情。
趙莽走近最近的一具,掀開白布。死者是\"福隆昌\"票號的二掌櫃周德海,三天前被發(fā)現在英租界的小巷裏。白布下,屍體胸口被利落剖開,肋骨向兩側撐開,形成一個詭異的空洞。本該是心髒的位置,塞著一張完整的銀票。
\"趙爺,這...這切口也太整齊了。\"阿吉咽了口唾沫,\"不像是刀砍的,倒像是...\"
\"機關。\"趙莽接過話頭,從懷中取出鹿皮手套戴上。手套是西洋貨,掌心有防滑的橡膠顆粒,是他在租界辦案時養(yǎng)成的習慣。
他輕輕取出銀票,紙張與血肉分離時發(fā)出黏膩的聲響。銀票背麵沾滿黑色黏液,在燈光下泛著油光。
\"屍油。\"趙莽喃喃道,將銀票舉到燈前。阿吉湊近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紙張紋理中竟嵌著極細的金屬絲,組成複雜的網狀結構,像蜘蛛網般覆蓋整張銀票。
\"趙爺,這銀票...是活的?\"阿吉的聲音發(fā)顫。
趙莽沒有迴答。他用刀尖輕挑銀票邊緣,金屬絲突然繃直,整張銀票像觸電般抖動起來。更詭異的是,屍體的手指也跟著抽搐了一下。
\"退後!\"趙莽一把推開阿吉,同時抽刀出鞘。
戚家刀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冷光,刀身反射的燈光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就在刀鋒出鞘的瞬間,三具屍體同時坐起,胸腔裏的銀票發(fā)出刺耳的嗡鳴聲,像是無數金屬絲在共振。
\"屍變!\"阿吉尖叫著往後躲,撞翻了身後的木架,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趙莽穩(wěn)住身形,刀尖指向最近的屍體。那具屍體的動作異常靈活,完全不像傳說中的僵屍。它——或者說他——機械地轉向趙莽,空洞的胸腔裏,銀票上的金屬絲如同活物般蠕動,連接著周圍的肌肉組織。
\"不是屍變。\"趙莽咬牙,刀鋒橫在胸前,\"是傀儡!\"
屍體撲來的瞬間,趙莽使出戚家刀法中的\"疊浪斬\"。這是他在水師當差時自創(chuàng)的招式,取海浪連綿不絕之意。刀光如浪,一重接一重劈在屍體胸口。第一刀斬斷了連接銀票的金屬絲,第二刀劈開胸骨,第三刀落下時,刀身突然劇烈震顫,發(fā)出奇特的共鳴聲。
\"錚——\"
金屬斷裂的脆響在義莊內迴蕩。屍體胸腔內的銀票突然爆燃,藍色火焰中,趙莽看到脊柱處露出一排精密的齒輪,正在瘋狂旋轉。那齒輪做工極為考究,齒牙上還刻著細小的符文,與他父親《魯班木經》中記載的\"牽絲傀儡術\"驚人相似,卻又融合了西洋鍾表的機械工藝。
更可怕的是,另外兩具屍體也開始移動,他們的脊柱發(fā)出哢哢的機械聲,動作整齊劃一,如同被同一根線操控的木偶。其中一具屍體的手臂突然伸長——趙莽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手臂,而是一根由無數細小金屬環(huán)組成的鏈條,頂端連著鋒利的鉤爪!
\"西洋機關術!\"趙莽側身避過鉤爪,鏈條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在牆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劃痕。
阿吉從地上爬起來,抄起一根木棍砸向另一具屍體的膝蓋。木棍應聲斷裂,屍體卻隻是晃了晃,膝蓋處露出閃著寒光的金屬關節(jié)。
\"趙爺,這些東西打不動啊!\"阿吉聲音裏帶著哭腔。
趙莽瞥見牆角的水缸,心念電轉:\"阿吉,引它們到水缸那邊!\"
阿吉會意,抓起地上的瓦罐碎片砸向屍體,然後轉身就跑。兩具屍體果然追了上去,動作雖快卻略顯僵硬,轉彎時總要停頓一下。
趙莽趁機躍上木桌,借力騰空,戚家刀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將房梁上懸掛的煤油燈斬落。燈油傾瀉而下,正好淋在兩具屍體身上。他緊接著擲出火折子,火焰轟然騰起,瞬間吞噬了兩具機關屍。
\"走!\"趙莽抓起嚇呆的阿吉,一腳踹開後窗躍出。身後,義莊裏傳來齒輪咬合的金屬聲,以及某種液體噴濺的嘶嘶聲。
兩人剛落地,黑暗中突然飛出幾支袖箭。趙莽揮刀格擋,仍有一支擦破了他的右臂。傷口不深,卻火辣辣地疼,箭頭上顯然淬了毒。
\"有埋伏!\"趙莽拉著阿吉躲到一棵老槐樹後。借著義莊的火光,他看到五個黑衣人呈扇形包圍過來,每人手中都拿著奇怪的兵器——像是洋槍與弩箭的結合體,槍管上纏繞著銅線。
為首的黑衣人做了個手勢,五人同時停下。那人掀開兜帽,露出一張年輕得過分的臉,左眼戴著銅製的單片眼鏡,鏡片上刻著細密的刻度。
\"趙捕頭果然名不虛傳。\"年輕人的聲音帶著古怪的金屬質感,\"可惜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趙莽握緊刀柄,感到一陣眩暈——箭上的毒開始發(fā)作了。他強撐著冷笑:\"白蓮教什麼時候開始用起洋人的玩意兒了?\"
年輕人扶了扶單片眼鏡,鏡片反射著火光:\"白蓮教?嗬,他們不過是些裝神弄鬼的跳梁小醜。\"他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那種嵌著金屬絲的銀票,\"我們在做真正偉大的事——融合東西方秘術,開啟新時代的大門。\"
阿吉突然從趙莽身後衝出,揚手撒出一把石灰粉。年輕人猝不及防,單片眼鏡上沾滿白灰。趙莽趁機擲出戚家刀,刀身旋轉著飛向年輕人咽喉。
\"鐺!\"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黑衣人用鐵傘擋住了飛刀。年輕人後退幾步,惱怒地摘下眼鏡擦拭:\"殺了他們!\"
五把怪槍同時舉起,趙莽拉著阿吉滾入旁邊的水溝。槍聲響起,卻不是火藥爆破聲,而是一種高頻的嗡鳴。趙莽看到五道藍光從槍口射出,所過之處草木皆焦。
\"快跑!\"趙莽推著阿吉往密林深處逃去。身後傳來年輕人的怒喝和雜亂的腳步聲。
兩人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聽不見追兵的聲音才停下。趙莽靠著一棵老鬆樹喘息,右臂已經麻木,眼前陣陣發(fā)黑。
\"趙爺,您撐住!\"阿吉撕下衣襟為他包紮傷口,\"這毒不一般,得趕緊找大夫。\"
趙莽搖搖頭,從懷中摸出半張燒焦的銀票——是他在義莊火海中搶出來的。銀票殘片上,\"天工開物\"的朱紅印記依稀可辨,旁邊是個數字\"七\"。
\"七...\"趙莽想起徐天罡的話,\"七心齊聚,天門洞開...\"
阿吉突然指著遠處:\"趙爺,看!\"
趙莽抬頭,隻見天津城方向升起一道詭異的藍光,直衝雲霄。光柱的位置,正是天後宮所在。
\"第七個...\"趙莽強撐著站起來,\"阿吉,扶我去天後宮。第七樁命案要發(fā)生了,我們必須阻止...\"
話音未落,林間傳來沙沙聲響。趙莽握緊僅剩的短刀,卻見一隻黑貓躥出,嘴裏叼著個閃閃發(fā)亮的東西。黑貓將東西丟在趙莽腳邊,喵了一聲便消失在黑暗中。
趙莽撿起那物件,是半塊銅製齒輪,與他見過的隕鐵齒輪材質相同,隻是上麵刻著兩個小字——\"地宮\"。
\"天後宮地宮...\"趙莽將齒輪與銀票一起收好,\"阿吉,我們走。天亮前必須趕到天後宮。\"
阿吉攙扶著趙莽向天津城方向走去。夜色如墨,唯有那道藍光如鬼火般指引方向。趙莽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比義莊屍變更可怕的秘密...
第三章 齒輪密碼
破廟裏,趙莽借著篝火研究那塊從屍體脊柱取出的齒輪。
火苗在潮濕的空氣中搖曳,將齒輪的陰影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形成詭異的圖案。趙莽的右臂傷口已經包紮好,但毒素帶來的麻痹感仍未消退,讓他的手指有些遲鈍。
\"趙爺,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阿吉抱著膝蓋,臉色蒼白如紙。義莊的經曆顯然讓這少年受了不小的驚嚇。
趙莽用刀尖撥弄齒輪,火光下,齒輪表麵的刻痕清晰可見。那些看似隨意的劃痕,實則是精心雕刻的榫卯密碼——《魯班木經》裏記載的古老機關術。他父親生前曾說過,這種密碼能將機關圖紙濃縮在方寸之間,隻有精通此道者才能解讀。
\"這不是普通的傀儡術。\"趙莽聲音低沉,轉動著齒輪,\"有人在用機械操控屍體,而且技術遠超尋常工匠。\"
齒輪內側有一行幾乎不可見的小字:\"亥時三刻,南運河\"。趙莽認得出,這是晉商常用的密語寫法——用針刺而非墨寫,隻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這種寫法通常用於傳遞絕密信息。
阿吉突然指著齒輪:\"趙爺,看這裏!\"
齒輪的齒槽裏卡著一小片銀票殘角,若不仔細看幾乎無法察覺。趙莽用刀尖小心挑出,發(fā)現上麵用極細的墨線畫著類似八卦的圖案,但排列方式與傳統八卦完全不同——不是由長短線組成的卦象,而是由點和線構成的奇怪符號。
\"二進製...\"趙莽瞇起眼睛。他在上海租界見過洋人的計算機器,用的就是這種隻有兩種符號的編碼方式。當時那位英國工程師驕傲地宣稱,這種編碼能表達世間萬物。
將齒輪與銀票殘角拚合,趙莽突然明白了什麼。這些屍傀儡不是靠法術驅動,而是精密的機械構造!銀票是生物電容,屍油是電解液,脊柱齒輪組則是控製中樞。整套係統就像...
\"血肉機器。\"趙莽喃喃道,感到一陣惡寒。他曾在京城聽欽天監(jiān)的老先生說過\"天人合一\"的道理,卻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實現。
阿吉困惑地眨著眼:\"啥是二進製?\"
\"洋人的把戲。\"趙莽簡短解釋,\"用兩種符號代表所有信息,就像陰陽二氣化生萬物。\"他指著銀票上的圖案,\"這些點和線組合起來,可能控製著屍體的行動方式。\"
阿吉突然打了個寒顫:\"趙爺,那豈不是說...這些屍體就像上了發(fā)條的西洋人偶?\"
\"比那更糟。\"趙莽麵色凝重,\"人偶沒有意識,但這些...\"他想起屍體眼中閃過的詭異紅光,\"我懷疑它們還保留著部分生前記憶。\"
這個念頭讓趙莽胃部一陣絞痛。如果死者意識尚存,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操控作惡...這比任何酷刑都殘忍。
阿吉突然抓住趙莽的袖子:\"趙爺,外麵有聲音!\"
趙莽迅速用泥土熄滅篝火,抽刀在手。黑暗中,他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確實有聲音——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都伴隨著細微的金屬摩擦聲,就像...就像義莊裏那些屍傀儡的關節(jié)聲!
從門縫望去,月光下,十幾個身影正列隊前行。他們走路的姿勢僵硬卻協調,胸口隱約泛著銀票的微光。為首的,是一個披著白袍的身影,手中銅鈴隨步伐輕響,發(fā)出清脆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白蓮教!\"阿吉倒吸一口涼氣。
趙莽按住阿吉的肩膀示意他安靜。他仔細觀察那白袍人——身形瘦高,步態(tài)輕盈,顯然是個活人。白袍人每搖一次銅鈴,屍傀儡隊伍就會變換一次隊形,從縱隊變?yōu)闄M隊,再變?yōu)閳A形,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
更令趙莽心驚的是,那些屍傀儡中有幾張麵孔他認得——是前兩天剛被報失蹤的山西票號夥計!看來兇手已經不滿足於隻殺掌櫃,開始對夥計下手了。
白袍人突然停下,轉向破廟方向。趙莽屏住唿吸,感到一滴冷汗順著脊背滑下。白袍人戴著白色麵具,隻露出兩隻眼睛,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白色。
\"有生人氣。\"白袍人的聲音嘶啞如金屬摩擦,\"搜。\"
屍傀儡立刻分散開來,機械地轉動頭顱,眼中紅光閃爍。趙莽知道躲不過了,握緊戚家刀準備突圍。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白袍人猛地抬頭:\"巡捕房的信號!\"他迅速搖動銅鈴,屍傀儡立刻停止搜索,重新列隊。
\"改道天後宮。\"白袍人低聲命令,\"子時前必須完成第七具。\"
隊伍迅速轉向,消失在夜色中。趙莽長舒一口氣,但心髒仍在狂跳。白袍人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第七樁命案即將發(fā)生,地點很可能是天後宮!
\"趙爺,他們要去天後宮!\"阿吉急切地說,\"我們得阻止他們!\"
趙莽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不,我們分頭行動。你去英租界找威廉森先生,就是那個蘇格蘭鍾表匠。\"
阿吉瞪大眼睛:\"找洋人?可他們不是...\"
\"威廉森不同。\"趙莽打斷他,\"他研究東方機械多年,或許能看懂這齒輪的秘密。\"他從懷中取出紙筆,迅速畫下齒輪上的密碼和銀票上的二進製圖案,\"把這個交給他,問清楚這些符號的含義。\"
\"那您呢?\"
\"我去追白袍人。\"趙莽檢查了下短刀和剩餘的暗器,\"必須知道他們在天後宮搞什麼鬼。\"
阿吉抓住趙莽的胳膊:\"太危險了!那些屍傀儡起碼有十幾個,您一個人...\"
\"所以才要你去找威廉森。\"趙莽嚴肅地說,\"如果天亮前我沒迴來,就把這一切告訴租界警長麥克斯韋。他雖然是個洋人,但辦案還算公正。\"
阿吉還想說什麼,趙莽已經將圖紙塞進他手裏:\"快走!從後門出去,沿著小河走到租界。\"
看著阿吉不情願離去的背影,趙莽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出。夜風帶著河水的腥氣撲麵而來,他循著屍傀儡隊伍留下的痕跡——地麵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幾滴黑色黏液,在月光下微微發(fā)亮。
追蹤並不困難,但趙莽的心卻越來越沉。路線明確指向天後宮,而那裏是白蓮教在天津的老巢。五年前官府圍剿後,天後宮一直荒廢,據說常有怪事發(fā)生。
轉過一個街角,趙莽突然剎住腳步——前方橋頭上站著一個人影,背對著他,白袍在風中飄動。
\"趙捕頭,久候多時了。\"白袍人緩緩轉身,摘下麵具,露出一張趙莽熟悉的臉——是天津府前任師爺周慕雲!三年前因貪汙被革職,據說已經投河自盡。
\"周師爺?\"趙莽難以置信,\"你不是已經...\"
\"死了?\"周慕雲陰森一笑,\"死而複生,方知生死奧妙。\"他掀起白袍,露出胸口——那裏沒有心髒,隻有一個旋轉的金屬裝置,連接著數十根細如發(fā)絲的金屬線,延伸到身體各處。
趙莽握緊刀柄:\"你把自己也改造成了怪物?\"
\"這是進化。\"周慕雲狂熱地說,聲音中混著機械的嗡鳴,\"血肉苦弱,機械永恆。通過《魯班木經》與西洋技術的融合,我們終於找到了超越生死的方法!\"
\"你們?\"趙莽敏銳地抓住關鍵詞,\"除了白蓮教,還有誰參與其中?\"
周慕雲突然警覺地閉嘴,搖動銅鈴。橋下水麵嘩啦作響,三具屍傀儡破水而出,攔在趙莽麵前。
\"想知道真相?\"周慕雲後退幾步,\"子時來天後宮地宮,你會見到我們偉大的作品——''七竅玲瓏心''。\"說完,他縱身躍入河中。
趙莽想追,卻被屍傀儡攔住去路。這些屍傀儡比義莊的更加完善,動作幾乎與活人無異。最可怕的是,它們手中拿著改良過的火銃,槍管上纏繞著與黑衣人相同的銅線。
\"砰!\"
第一槍擦著趙莽耳邊飛過,打在石橋上,竟炸出一個碗口大的坑。這不是普通火藥,而是某種更強大的能量!
趙莽知道不能硬拚,佯裝進攻實則後撤,一個翻滾躲入橋墩後。屍傀儡機械地搜索著,眼中紅光掃過每一寸地麵。
借著這個喘息之機,趙莽再次檢查齒輪和銀票殘片。周慕雲提到的\"七竅玲瓏心\"讓他想起一個傳說——明代巧匠曾造出能模擬人心的機械裝置,但需要七種特殊材料激活...
如果兇手收集七位晉商的心髒,是為了完成這個傳說中的裝置...趙莽不敢再想下去。他必須趕在子時前潛入天後宮,阻止第七樁命案的發(fā)生。
屍傀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趙莽摸出最後三枚鐵蒺藜,深吸一口氣——突圍的時候到了。
第四章 亥姆霍茲共振
銅鈴聲停下的瞬間,所有屍傀儡同時轉頭,看向破廟方向。
那場景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十幾具人形機械齊刷刷地轉動頭顱,金屬頸椎發(fā)出細微的\"哢哢\"聲,空洞的眼窩裏閃爍著猩紅的光點。趙莽感到背後汗毛倒豎,這絕非自然造物應有的動作。
\"跑!\"趙莽一腳踹開後牆腐朽的木板,拉著阿吉衝出破廟。
夜風裹著運河的濕氣撲麵而來。趙莽眼角餘光瞥見白袍人舉起銅鈴,月光下,那鈴鐺表麵刻滿了與齒輪上相似的符文。
\"攔住他們!\"白袍人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金屬。
屍傀儡群立刻啟動,以驚人的速度追來。趙莽迴頭觀察它們的運動方式——不是僵屍的蹦跳,也不是活人的奔跑,而是近乎機械的精準跨步,每一步都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膝關節(jié)彎曲的角度完全一致,透著非人的精確。
\"阿吉,分頭走!老地方會合!\"趙莽當機立斷,將徒弟推向一條狹窄小巷,自己則引著屍傀儡群往運河碼頭方向跑去。
阿吉想說什麼,被趙莽嚴厲的眼神製止。少年咬了咬牙,轉身消失在巷弄陰影中。趙莽知道這是最合理的安排——阿吉身手靈活,熟悉天津街巷,而自己需要空間施展刀法對付這些怪物。
運河碼頭上堆滿等待裝船的貨箱,在月光下投下參差不齊的陰影。趙莽躍上貨堆,居高臨下看著追來的屍傀儡。月光下,他能清晰看到它們脊柱部位突出的齒輪組,正在以某種規(guī)律旋轉,發(fā)出細微的\"嗡嗡\"聲。
白袍人站在遠處一座倉庫屋頂,手中銅鈴有節(jié)奏地搖晃。趙莽瞇起眼睛,注意到每當銅鈴響起,屍傀儡脊柱的齒輪就會同步改變轉速——快時屍傀儡動作敏捷,慢時則變得遲緩。
\"頻率控製...\"趙莽握緊戚家刀,突然有了主意。在上海租界時,他曾參加過一場物理學會的公開講座,那位德國教授演示過如何用音叉引起玻璃杯的共振破裂。
當第一個屍傀儡撲來時,趙莽沒有直接劈砍,而是用刀身側麵猛擊其胸口。\"鐺\"的一聲金屬碰撞,刀身與銀票電容產生共振,發(fā)出刺耳鳴響。
屍傀儡的動作頓時紊亂,像是失去了平衡,雙臂不協調地擺動。趙莽抓住機會,使出\"疊浪斬\"第三式——這一招本就是以高頻震動破敵內腑的殺招,講究一刀三勁,一勁強過一勁。
刀光如浪,一重接一重。第一重刀勁被屍傀儡的金屬骨骼格擋,第二重震碎了胸口的銀票電容,當第三重刀勁貫入屍傀儡胸腔時,刀身的震動頻率突然與齒輪組達成某種奇特的同步。
\"嗡——\"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顫音響起,趙莽感到虎口發(fā)麻。這正是德國教授所說的\"亥姆霍茲共振\"!當外力頻率與物體固有頻率一致時,會產生災難性的振動放大。
屍傀儡脊柱的齒輪組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崩解,細小的金屬碎片如煙花般迸射。胸腔內的銀票電容瞬間過載,爆出一團藍色火焰,照亮了屍傀儡大張的嘴巴——那裏麵不是舌頭,而是一個旋轉的金屬圓筒!
更可怕的是,屍傀儡的嘴巴突然大張,噴出一股黃綠色的霧氣,帶著刺鼻的苦杏仁味。
\"氰氣!\"趙莽急忙閉氣後撤,但還是吸入了一絲毒霧。他的肺部立刻如火燒般疼痛,視線也開始模糊。這種毒氣他在江南製造局見過,洋人用它來提煉金礦,沾之即死。
踉蹌後退中,趙莽看到其他屍傀儡接二連三地自爆,毒霧很快籠罩了整個碼頭。白袍人似乎也沒料到這情況,慌忙用袖子掩住口鼻後退。
趙莽的雙腿開始發(fā)軟,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而扭曲。他強撐著用戚家刀拄地,試圖保持清醒,但毒素已經侵入血液,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朦朧中,白袍人走到他麵前,掀開兜帽——竟是一張布滿金屬紋路的臉!那些紋路不是刺青,而是嵌入皮下的金屬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如同電路板上的導線。
\"血肉苦弱,機械永恆。\"白袍人俯視著趙莽,聲音如同齒輪咬合,\"趙大俠,教主很欣賞你的身手。不如...加入我們?\"
趙莽的意識沉入黑暗前,用盡最後力氣握緊了戚家刀。刀鞘上的銅釘,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滾燙,甚至灼傷了他的手掌...
黑暗。無邊的黑暗。
趙莽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無中,時而如墜冰窟,時而如陷火爐。恍惚間,他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聲。
\"...共振頻率計算錯誤...第七具必須準時完成...\"這是一個陌生的金屬質感聲音。
\"屬下失職。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法破解屍傀...\"是白袍人的聲音。
\"無妨。他的身體數據很有價值...特別是對亥姆霍茲效應的本能理解...\"陌生聲音繼續(xù)說道,\"清洗他的記憶,植入初級齒輪組...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就會多一員大將...\"
趙莽想掙紮,想怒吼,但身體如同灌了鉛,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他感到冰冷的金屬器械觸碰自己的太陽穴,接著是尖銳的疼痛...
突然,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有人闖入地宮!是那個小崽子!\"有人大喊。
\"先處理入侵者!把他關進銅籠!\"陌生聲音厲聲命令。
雜亂的腳步聲遠去,趙莽再次陷入寂靜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有人輕輕拍打他的臉頰。
\"趙爺!趙爺!醒醒!\"
是阿吉的聲音!趙莽用盡全力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地看到阿吉滿是血汙的臉。
\"阿吉...你怎麼...\"
\"沒時間解釋了!\"阿吉手忙腳亂地解開趙莽身上的皮帶,\"威廉森先生說您中的毒能用這個解!\"他將一個小瓶湊到趙莽鼻前。
一股刺鼻的氨氣味直衝腦門,趙莽頓時清醒了幾分。他這才發(fā)現自己被固定在一張金屬臺上,頭頂懸著各種奇怪的機械臂,有的末端是鑽頭,有的是針管。
\"威廉森...破解了齒輪密碼?\"趙莽虛弱地問。
阿吉點頭,扶他坐起來:\"他說那些二進製編碼是控製指令,而齒輪上的榫卯密碼是...趙爺小心!\"
一支弩箭突然從黑暗中射來,擦過趙莽的肩膀釘在牆上。阿吉迅速拔出手槍還擊——那是趙莽從未見過的奇怪手槍,槍管上纏著銅線圈。
\"威廉森先生給的電磁槍!\"阿吉邊開槍邊解釋,\"他說能幹擾那些屍傀的機械裝置!\"
趙莽強忍眩暈,抓起戚家刀從金屬臺滾下。刀鞘上的銅釘依然滾燙,但奇怪的是,這種熱度反而緩解了他體內的毒素。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此刀內有玄機,危難時自現...\"
\"阿吉,這是哪裏?\"趙莽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身處一個圓形石室,牆壁上嵌滿齒輪和銅管,像極了《魯班木經》中描述的\"天工密室\"。
\"天後宮地宮!\"阿吉拉著趙莽往一條狹窄通道跑去,\"威廉森先生說第七個受害者已經帶來了,就是今晚子時!\"
趙莽心頭一震,抬頭看向石室頂部懸掛的銅壺滴漏——距離子時隻剩不到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