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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屍油電路


    第一章:山西票號的秘密


    場景1:昏迷蘇醒


    黑暗。粘稠如墨的黑暗。


    趙莽感覺自己沉在無底深淵中,每一次試圖掙紮都讓身體更加沉重。黃綠色的毒霧似乎仍纏繞在肺裏,每一次微弱的唿吸都帶來灼燒般的疼痛。


    \"咳...咳咳...\"


    他猛地弓起身子,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喉嚨裏泛上鐵鏽味的血腥氣。隨著咳嗽,一股渾濁的黑水從口中噴出,濺在粗糙的木地板上。


    \"毒血吐出來就好。\"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右側傳來,\"再喝一口這個。\"


    冰涼的石質杯緣抵在趙莽幹裂的唇邊,他本能地啜飲了一口。液體入喉,先是極苦,隨即化作烈火般的灼熱,從喉嚨一直燒到胃裏。這股熱力所到之處,麻木的肢體開始恢複知覺。


    趙莽艱難地撐開眼皮。昏暗的燈光下,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身上蓋著滿是機油味的毛毯。這是一間低矮的暗室,牆壁上釘滿了各式各樣的齒輪設計圖,有些是傳統的中式榫卯結構,有些則是西洋風格的精密機械製圖。


    最令人不安的是牆角立著幾個半人高的機械裝置——金屬骨架外覆蓋著幹癟的人皮,胸腔位置是空著的,似乎等待安裝某種核心部件。


    \"這是...什麼地方?\"趙莽嗓音嘶啞,像是被砂紙磨過。


    \"安全屋。\"迴答他的是個佝僂著背的老者,正背對著他擺弄工作臺上的零件,\"至少暫時安全。\"


    老者轉過身來,趙莽這才看清他的麵容——左半邊臉布滿燒傷疤痕,右眼則是一隻精密的機械義眼,玻璃鏡片後閃爍著微弱的藍光。老人穿著髒兮兮的褐色長衫,腰間工具帶上插滿各種奇形怪狀的工具。


    \"你是誰?\"趙莽下意識摸向腰間,發現戚家刀就放在枕邊。刀鞘上的銅釘不再發燙,但摸上去仍有餘溫。


    老者發出沙啞的笑聲,機械眼轉動時發出細微的\"哢嗒\"聲:\"街坊都叫我''鍾表匠'',因為我修鍾表的手藝不錯。至於以前的名字...\"他搖搖頭,\"早就不用了。\"


    趙莽強撐著坐起身,眩暈感立刻襲來。他咬緊牙關等待這陣眩暈過去,目光掃視著這個怪異的房間。除了那些令人不安的半成品傀儡,牆上還掛著幾幅人體解剖圖,上麵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筆記,有些是用朱砂寫的符咒,有些則是工整的西洋文字。


    \"你救了我?\"趙莽試探著問,\"為什麼?\"


    鍾表匠拿起一個銅製懷表,擰了幾下發條:\"我觀察你很久了,趙捕頭。從你調查第一具銀票屍體開始。\"他抬起機械眼,\"你身上有股正氣,這在當今世道很少見了。\"


    趙莽皺眉:\"你認識我?\"


    \"當然。\"鍾表匠放下懷表,從工作臺下取出一個木盒,\"五年前保定府那場圍剿,我也在場。\"他打開木盒,裏麵是一枚銅質徽章,上麵刻著蓮花與齒輪交織的圖案,\"白蓮教機械堂,首席技師。\"


    趙莽渾身繃緊,手指悄悄移向戚家刀的刀柄。


    \"放鬆。\"鍾表匠苦笑,\"如果我想害你,就不會花三天時間把你從鬼門關拉迴來了。\"


    \"三天?\"趙莽震驚,\"我昏迷了三天?\"


    \"準確說是兩天半。\"鍾表匠指了指牆上一個精巧的自鳴鍾,\"你中的毒很特別,是屍油和氰化物混合的變種。普通人在那種毒霧裏撐不過半刻鍾,你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


    趙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皮膚下隱約可見青黑色的脈絡:\"那我現在...\"


    \"毒已經解了大半,但殘餘的屍油成分會暫時抑製你的氣力。\"鍾表匠遞給他一麵銅鏡,\"而且,你的眼睛...\"


    銅鏡中,趙莽的瞳孔邊緣泛著一圈詭異的青綠色,像是被毒霧染了色。


    \"暫時性的。\"鍾表匠收迴銅鏡,\"現在,我們需要談談正事。\"


    他走到牆邊,拉開一塊遮布,露出下麵一張巨大的天津城地圖。地圖上標注著七個紅點,連起來形成一個北鬥七星的形狀。


    \"七個晉商,七張銀票,七具改造屍體。\"鍾表匠的機械眼聚焦在地圖上,\"這不是普通的謀殺,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儀式。\"


    趙莽強忍眩暈走到地圖前:\"什麼儀式?\"


    \"《天工開物》最後一章記載的''七星引魂陣''。\"鍾表匠指著地圖上的紅點,\"用七顆特殊生辰的心髒,配合特製銀票作為導體,可以打開陰陽兩界的通道。\"


    趙莽想起徐天罡的話——\"七心齊聚,天門洞開\"。


    \"荒唐!\"趙莽握緊拳頭,\"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


    \"不是迷信。\"鍾表匠打斷他,\"是科學。一種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科學。\"他指向牆上最複雜的那張設計圖,\"銀票上的金屬絲網絡能產生特殊頻率的電磁場,而經過處理的心髒則是完美的共振器。當七個共振器同時運作...\"


    趙莽突然明白了:\"就像音叉引起玻璃杯共振!\"


    \"聰明。\"鍾表匠點頭,\"隻不過規模大得多。如果儀式成功,產生的能量足以在特定位置撕開一道...裂縫。\"


    \"裂縫?通向哪裏?\"


    鍾表匠的機械眼閃爍著:\"不知道。也許是陰間,也許是某個平行世界,也許是...\"他頓了頓,\"某個更可怕的地方。\"


    趙莽感到一陣惡寒:\"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阻止不了他們。\"鍾表匠的聲音突然變得疲憊,\"二十年前,我們機械堂隻是研究一些精巧的自動裝置。直到教主從西域帶迴那本《混元機械真經》,一切都變了。\"他指著牆角那些半成品,\"他們開始嚐試將活人改造成機械...稱之為''肉身飛升''。\"


    趙莽想起白袍人金屬紋路的臉:\"你反對這種做法?\"


    \"我親手拆解了自己的徒弟。\"鍾表匠的聲音顫抖,\"那孩子才十六歲,被他們改造成了半人半機械的怪物...還在喊我師父...\"他猛地轉身,機械眼中流出透明的潤滑液,像是眼淚,\"從那天起,我就成了叛徒。\"


    房間裏陷入沉默,隻有自鳴鍾的滴答聲迴蕩。


    \"最後一個問題。\"趙莽打破沉默,\"晉商為什麼參與其中?\"


    鍾表匠擦去機械眼上的\"淚水\",冷笑一聲:\"利益。白蓮教需要兩樣東西——銀票和屍體。而晉商,恰好掌握著大清國最龐大的銀票流通網絡,以及...\"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趙莽,\"最便捷的屍體來源。\"


    \"什麼意思?\"


    \"山西票號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鍾表匠壓低聲音,\"凡是欠債不還者,活取心髒抵債。這些年來,他們秘密建立了一套''屍油工坊'',專門處理這些...原材料。\"


    趙莽胃部一陣翻騰。他想起了那些死者空洞的胸腔,和裏麵塞著的銀票。


    \"在哪裏?\"他聲音沙啞,\"這個屍油工坊在哪裏?\"


    鍾表匠走到工作臺前,取出一張泛黃的紙條:\"這是我逃離白蓮教前偷看來的地址。在山西平遙,偽裝成一家普通醋坊。\"他遞給趙莽,\"但我勸你不要貿然前往。那裏守衛森嚴,而且...\"


    話音未落,戚家刀突然發出\"錚\"的一聲清鳴,刀鞘上的銅釘再次變得滾燙。與此同時,牆上的自鳴鍾瘋狂亂轉起來,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好!\"鍾表匠臉色大變,\"他們找到這裏了!\"


    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金屬關節摩擦的\"哢哢\"聲。這次來的,恐怕不止三五個屍傀儡那麼簡單。


    趙莽一把抓起戚家刀,刀身出鞘的瞬間,他驚訝地發現刀刃上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組成一個複雜的機械結構圖——正是《魯班木經》中失傳已久的\"破械圖\"!


    \"這是...\"鍾表匠的機械眼瞪大,\"你父親是趙天工?\"


    趙莽震驚地看著他:\"你認識我父親?\"


    沒等鍾表匠迴答,大門轟然碎裂。月光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屍傀儡列隊而立,為首的正是那個金屬紋麵的白袍人。


    \"找到叛徒了。\"白袍人機械般的聲音響起,\"還有...意外的收獲。\"


    場景2:潛入票號 1500字


    黎明前的黑暗籠罩著山西平遙古城。


    趙莽蹲在\"日升昌\"票號後巷的陰影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戚家刀的刀柄。三天前從鍾表匠的密室逃脫後,他馬不停蹄地趕赴山西,為的就是親眼驗證那個駭人聽聞的\"屍油工坊\"。


    \"記住,票號寅時三刻換崗,你有不到半刻鍾的時間。\"鍾表匠的叮囑在耳邊迴響,\"地下密室入口在賬房第三排書架後,機關是...\"


    \"哢嗒\"一聲輕響打斷了趙莽的迴憶。票號側門悄然開啟,一個瘦小的身影溜了出來——是阿吉。少年穿著票號夥計的青色短打,手裏提著燈籠,左右張望後朝巷子打了個手勢。


    \"都安排好了,趙爺。\"阿吉壓低聲音,\"王掌櫃昨晚喝多了,我偷了他的腰牌。後院巡邏的夥計也打點過了,但您最多隻有一個時辰。\"


    趙莽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瓶中是鍾表匠特製的藥水,塗在臉上能暫時改變輪廓。他小心地將藥水抹在顴骨和下巴上,又戴上阿吉準備的假辮子和圓框眼鏡。鏡中的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麵容平庸的賬房先生。


    \"這個拿好。\"阿吉遞來一根細長的銅針,\"鍾表匠說用它能找到銀票儲藏處。\"


    趙莽將銅針別在袖內,跟著阿吉溜進票號。穿過幾進院落,空氣中逐漸彌漫起一股奇怪的甜膩氣味,像是陳醋混合了某種腐敗的油脂。賬房門前,阿吉停下腳步。


    \"我隻能送到這兒了。\"少年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趙爺千萬小心,聽說下麵有...不幹淨的東西。\"


    趙莽拍拍阿吉的肩膀,輕輕推開賬房門。屋內漆黑一片,隻有窗外透進的微弱月光勾勒出書架輪廓。他摸出火折子,借著微光找到第三排書架。


    書架上的賬本排列整齊,但趙莽注意到最下層一本《山西通誌》的裝幀與其他不同——書脊上的花紋是反的。他按照鍾表匠的指示,將書向外抽出三寸,再橫向推動。


    \"哢哢哢...\"一陣機械運轉聲響起,書架緩緩移開,露出後麵黑洞洞的樓梯。


    甜膩腐敗的氣味驟然濃烈。趙莽取出銅針,針尖立刻轉向樓梯方向,微微顫動。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戚家刀,拾級而下。


    樓梯盡頭是一扇包鐵木門,門縫裏滲出詭異的綠色熒光。趙莽將耳朵貼在門上,確認沒有動靜後,輕輕推開門扉。


    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痙攣。


    密室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銅製蒸餾裝置,下方爐火雖已熄滅,但仍散發著餘熱。周圍牆壁上掛滿鐵鉤,每個鉤子上都懸著一張展開的銀票,浸泡在透明玻璃罐的黃色液體中——屍油。這些銀票在暗處發出微弱的熒光,形成一片詭異的星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蒸餾器旁的操作臺上,整齊排列著數十個木盒,每個盒中都放著一顆幹癟的心髒,表麵塗著某種金屬粉末。


    趙莽強忍惡心,走近最近的一個玻璃罐。借著銀票發出的熒光,他看到票麵上的墨跡在屍油中緩緩流動,如同活物。取出銅針靠近,針尖劇烈抖動,幾乎要掙脫他的手指。


    \"生物電路...\"趙莽想起鍾表匠的解釋。他小心地用鑷子夾出一張銀票邊緣,對著光細看——紙張纖維中果然嵌著極細的銀絲,組成複雜的網狀結構。當銀票浸入屍油後,這些銀絲網絡就會通電,形成某種信號傳輸係統。


    \"哢噠\"。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響。趙莽渾身繃緊,緩緩轉身。密室角落的陰影裏,立著一個等人高的黃銅裝置,形似立鍾,但表麵布滿齒輪和銅線。裝置正麵的玻璃窗後,隱約可見一個旋轉的金屬圓盤,上麵刻滿了二進製編碼。


    趙莽走近觀察,發現裝置底部連接著數十根銅管,每根管子末端都接著一張銀票。這顯然是個控製中樞,通過銀票網絡遠程操控那些屍傀儡。


    \"原來如此...\"趙莽恍然大悟。白天屍傀儡依靠發條機械行動,動作僵硬;夜晚則通過銀票接收控製信號,靈活如真人。這套係統完美結合了《魯班木經》的榫卯術和西洋電磁學,遠比單純的\"屍變\"可怕得多。


    \"什麼人?!\"


    一聲厲喝從門口傳來。趙莽迴頭,看到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站在樓梯口,手中燈籠劇烈搖晃。男子身穿掌櫃服飾,腰間掛著一串鑰匙。


    \"王掌櫃?\"趙莽試探道,同時悄悄將銀票樣本塞入袖中。


    \"你不是王掌櫃!\"男子臉色大變,猛地拉下牆上一根操縱桿,\"有賊!\"


    刺耳的警鈴聲瞬間響徹密室。更可怕的是,地板突然震動起來,三塊方形地磚向下陷落,隨即三個鐵籠從地下升起。籠門自動打開,裏麵走出三具人形機械——發條屍傀!


    這些屍傀與趙莽之前見過的不同,它們沒有仿真皮膚,完全暴露著金屬骨架。頭部是簡單的銅製骷髏,胸腔內複雜的齒輪組清晰可見,手臂末端不是手掌,而是鋒利的鐵鉤。隨著發條轉動的聲音,它們僵硬但堅定地向趙莽走來。


    \"擅闖日升昌機密重地者,死!\"掌櫃厲聲道,同時退向樓梯。


    趙莽知道解釋無用,一個箭步衝向最近的屍傀。戚家刀出鞘,直取屍傀胸口的發條裝置。然而刀鋒砍在金屬骨架上,隻迸出一串火花,屍傀毫發無損地繼續逼近。


    \"該死!\"趙莽側身避開鐵鉤,撞翻了一個屍油罐。黃色液體潑灑在地麵,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膩氣味。


    三具屍傀呈三角陣型將趙莽逼到牆角。它們的動作雖不如夜間靈活,但機械力量驚人,鐵鉤劃過牆壁留下深深的溝痕。趙莽背靠蒸餾器,額頭滲出冷汗——在這麼狹窄的空間裏,他根本無法施展刀法。


    \"哢哢哢...\"發條運轉聲越來越響,屍傀們即將發動總攻。


    千鈞一發之際,趙莽瞥見蒸餾器旁的工具架上有一塊磁石。他靈機一動,抓起磁石砸向最近的屍傀。磁石\"啪\"地吸附在屍傀胸腔的齒輪組上,運轉聲立刻變得滯澀,屍傀的動作也遲緩下來。


    \"磁幹擾!\"趙莽恍然大悟。這些精密機械怕磁!


    他立刻改變策略,不再硬攻,而是用刀身猛擊屍傀關節處的銅釘。\"鐺\"的一聲,戚家刀與金屬碰撞產生奇特共鳴,刀身微微震動。被擊中的屍傀突然僵住,齒輪組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共振頻率!\"趙莽想起碼頭一戰的經驗。他連續使出\"疊浪斬\",每一刀都精準命中不同屍傀的關節處,利用刀身震動打亂它們的機械頻率。


    三具屍傀相繼僵直,發條\"砰\"地斷裂,散落一地零件。趙莽長舒一口氣,轉身卻發現掌櫃已經不見蹤影,樓梯上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唿喊聲。


    \"快來人啊!地窖有賊!\"


    趙莽知道必須立刻撤離。他迅速搜集了幾張處理過的銀票和一小瓶屍油樣本,正要離開時,蒸餾器後牆上一幅地圖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張山西全圖,上麵標注著七個紅圈,每個圈都對應一家知名票號。\"日升昌\"隻是其中之一,其餘六家同樣設有這種\"屍油工坊\"。


    最令人不安的是,地圖角落蓋著一個鮮紅的印章——\"天工開物\"。


    \"果然不止一家...\"趙莽咬牙,將地圖也卷入懷中。此時頭頂已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至少有十幾個家丁正衝下來。


    他環顧密室,目光落在蒸餾器下方的爐灶上。灶中還有未燃盡的煤塊。趙莽心一橫,將油燈砸向屍油罐。


    \"轟!\"


    火焰瞬間騰起,迅速蔓延到掛滿銀票的牆壁。趙莽趁機衝向樓梯,在火勢完全失控前衝出密室。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是那些浸泡銀票的玻璃罐在高溫下接連爆裂。


    \"攔住他!\"掌櫃在院中大喊。


    趙莽撞開迎麵而來的兩個家丁,躍上院牆。迴頭望去,票號後院已經亂作一團,夥計們忙著提水救火,沒人再顧得上追他。隻有那個掌櫃站在火光中,麵目扭曲地指著趙莽遠去的背影,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


    晨光微熹時,趙莽在城外破廟與阿吉會合。少年臉色慘白,手裏緊攥著一張紙條。


    \"趙爺,不好了!\"阿吉聲音發顫,\"您剛進密室不久,就有快馬送來這個...\"


    趙莽展開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字:


    \"第七具已備妥,子時天後宮,恭候趙大俠光臨。\"


    落款是一個精致的齒輪圖案,中央刻著\"徐\"字。


    場景3:第一次交鋒


    \"哢、哢、哢...\"


    發條轉動的聲音在密閉的地下室裏格外刺耳。三具金屬骨架屍傀呈品字形向趙莽逼近,它們的銅製指關節隨著步伐有節奏地響動,如同死神的倒計時。


    趙莽背靠蒸餾器的銅壁,戚家刀橫在胸前。刀刃在屍油罐的幽綠熒光下泛著冷光,映出他額角的汗珠。剛才那一輪交鋒已經讓他明白,這些白天的發條屍傀雖然動作僵硬,但金屬骨架堅硬無比,普通劈砍根本無效。


    \"擅闖禁地者,死!\"八字胡掌櫃在樓梯口獰笑,手中握著一個銅鈴,\"給我撕了他!\"


    最前方的屍傀突然加速,機械臂橫掃而來。趙莽矮身避過,刀鋒上挑,精準刺入屍傀腋下的齒輪縫隙。\"錚\"的一聲金屬碰撞,戚家刀與精鋼齒輪擦出一串火花。屍傀的動作頓時一滯,發條傳出不協調的雜音。


    \"關節弱點!\"趙莽心中一亮。這些屍傀為了保證活動範圍,關節處必須留有縫隙,正是最脆弱的部分!


    他立刻改變策略,不再正麵硬拚,轉而施展小巧的\"寸勁\"手法。戚家刀如毒蛇吐信,專攻屍傀的肘關節、膝關節和頸椎連接處。每一次精準的刺擊都讓屍傀的動作更加滯澀。


    \"鐺!\"又一刀命中第二具屍傀的膝蓋軸承,一顆鋼珠崩飛出來,在地板上彈跳著滾遠。那屍傀頓時單膝跪地,失去平衡。


    八字胡掌櫃臉色變了:\"廢物!快來人幫忙!\"


    樓梯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至少有三四個家丁正衝下來。趙莽知道必須速戰速決。他深吸一口氣,突然躍起,雙腳在銅壁上借力一蹬,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射向第三具屍傀。


    \"疊浪斬!\"


    戚家刀在空中劃出三道連貫的弧光,全部命中屍傀頸椎的同一點。第一刀震鬆了連接螺栓,第二刀劈開了保護外殼,第三刀直接斬斷了內部的發條主軸。


    \"哢嚓!\"屍傀的頭顱歪向一邊,眼中的紅光閃爍幾下後熄滅,整個軀體轟然倒地。


    \"攔住他!快攔住他!\"掌櫃歇斯底裏地大喊,同時瘋狂搖動手中的銅鈴。


    奇怪的是,銅鈴聲並沒有讓剩餘兩具屍傀加速攻擊,反而使它們停在原地,胸腔內的齒輪組開始以奇怪的模式旋轉。趙莽正疑惑間,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低沉的鍾聲——是城樓的暮鼓,宣告黃昏降臨。


    \"糟了!\"趙莽猛然想起鍾表匠的警告,\"晝夜切換!\"


    仿佛印證他的想法,兩具受損屍傀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它們胸口的金屬蓋板自動滑開,露出裏麵浸泡在屍油中的銀票。那些銀票上的金屬絲網絡開始發光,將黃色屍油映成詭異的綠色。


    \"咯咯咯...\"屍傀的喉嚨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它們的動作突然變得流暢無比,被趙莽擊傷的關節處冒出絲絲白煙,竟然在自我修複!


    八字胡掌櫃放聲大笑:\"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銀票屍傀''!\"


    兩具屍傀同時撲來,速度比之前快了至少三倍!趙莽勉強架住第一具的攻擊,卻被第二具的鐵爪撕破了左肩衣衫,留下四道血痕。更可怕的是,傷口立刻傳來麻痹感——爪上淬了毒!


    \"混合動力...\"趙莽咬牙後撤,想起鍾表匠的解釋——白天靠發條提供基礎動力,夜晚則由銀票接收控製信號,屍油作為能量源。這種設計既節省能源,又能讓屍傀在夜間發揮最大威力。


    兩具屍傀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封死趙莽的退路。它們的攻擊不再機械僵硬,而是帶著某種詭異的武學章法,仿佛被高手遠程操控。趙莽的刀法雖然精妙,但在狹窄空間內難以施展,很快又添了幾處傷口。


    \"必須破壞銀票電路!\"趙莽額頭冷汗涔涔。他瞥見牆角堆放的屍油桶,突然有了主意。


    一個虛晃騙過屍傀,趙莽就地一滾來到屍油桶旁。他迅速用刀尖撬開桶蓋,濃烈的甜膩氣味立刻充滿密室。兩具屍傀似乎感應到能量源,同時轉向油桶方向。


    \"喜歡這個?送你們了!\"趙莽用盡全力將油桶推向屍傀,同時擲出火折子。


    \"轟!\"


    屍油遇火即燃,藍色火焰瞬間吞沒了最近的那具屍傀。它胸腔內的銀票電路過載爆裂,發出刺耳的尖嘯聲。第二具屍傀雖然及時後退,但飛濺的燃燒屍油還是引燃了它胸口的銀票。


    \"不!我的寶貝!\"八字胡掌櫃尖叫起來。


    趙莽抓住機會衝向樓梯,卻被第三具屍傀攔住——正是最早被他斬斷發條的那具。不知何時,它已經自行切換到屍油模式,雖然動作不如前兩具流暢,但堵在樓梯口綽綽有餘。


    \"你逃不掉的!\"掌櫃躲在屍傀身後獰笑,\"等總號的高手到了,把你做成最新型號的屍傀!\"


    趙莽喘著粗氣,感到毒素開始影響視線。他必須速戰速決。突然,他注意到燃燒的屍油產生的濃煙在天花板聚集——那裏有個通風口!


    一個冒險的計劃閃過腦海。趙莽假裝力竭,單膝跪地,戚家刀拄地支撐。屍傀果然上當,機械地向他走來。就在鐵爪即將觸及咽喉的瞬間,趙莽猛地躍起,一腳踏在屍傀肩上,借力跳向蒸餾器頂部。


    \"攔住他!\"掌櫃尖叫。


    屍傀轉身欲追,卻被趙莽從高處擲下的戚家刀貫穿胸口。刀身精準地刺穿銀票中央,與屍油接觸的瞬間,刀鞘上的銅釘突然發燙,產生某種共振效應。銀票上的金屬絲網絡全部熔斷,屍傀僵在原地,眼中的紅光漸漸熄滅。


    趙莽顧不上取刀,攀著通風管道爬上去。管道狹窄逼仄,他的肩膀摩擦著生鏽的金屬壁,傷口火辣辣地疼。身後傳來掌櫃歇斯底裏的咒罵和家丁們的喊叫聲。


    通風管盡頭是個小型儲藏室,堆滿了賬本和木箱。趙莽踹開生鏽的鐵柵欄,跌跌撞撞地落地。正當他準備尋找出口時,牆角一個上鎖的紅木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箱子上貼著\"原版\"二字的封條。


    直覺告訴趙莽這裏麵有重要東西。他用房間裏的鐵秤砣砸開鎖,箱子裏整齊碼放著數十張未處理的空白銀票。與浸泡過屍油的不同,這些銀票的金屬絲網絡裸露在外,可以清晰看到複雜的電路設計。


    \"設計原圖!\"趙莽心跳加速。這才是真正的證據,證明票號從一開始就參與了這個陰謀!


    他迅速取出一張塞入懷中,正要離開時,儲藏室的門突然被撞開。八字胡掌櫃帶著三個家丁衝進來,其中一個手裏赫然拿著趙莽的戚家刀!


    \"抓住他!要活的!\"掌櫃麵目扭曲,\"總號要他的心髒做第七具!\"


    趙莽抄起桌上的墨硯砸向最近的油燈。\"砰\"的一聲,燈油四濺,火苗立刻竄起。趁著眾人慌亂救火之際,他撞破窗戶躍入後院。落地的衝擊讓傷口迸裂,鮮血瞬間浸透半邊衣衫。


    \"他在那!追!\"


    趙莽咬牙翻過後院圍牆,跌入外麵的暗巷。夜色已深,巷子裏漆黑一片。他摸索著向前奔跑,身後追兵的燈籠光越來越近。就在拐角處,一隻瘦小的手突然從陰影裏伸出,將他拽進一個狗洞。


    \"趙爺!這邊!\"是阿吉的聲音。


    趙莽擠進狹窄的洞口,發現通向一條地下排水渠。阿吉手持火折子,臉色慘白:\"快走!他們馬上會搜過來!\"


    兩人在迷宮般的排水渠中穿行,身後隱約傳來追兵的叫罵聲。拐過幾個彎後,阿吉推開一塊偽裝的石板,外麵是城牆根的荒草地。


    \"趙爺,您的刀...\"少年遞過一件用布包裹的長物。


    趙莽驚訝地打開,正是他的戚家刀!刀身上還沾著屍油,但奇怪的是,那些液體正被刀鞘上的銅釘緩慢吸收,銅釘因此泛著詭異的綠光。


    \"我在後院撿到的,\"阿吉解釋道,\"它...它在發光,我就知道是您的。\"


    趙莽收好刀,從懷中取出那張空白銀票。借著月光,他看到票麵角落印著一個小小的齒輪徽記,與鍾表匠機械眼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我們得立刻迴天津,\"趙莽聲音沙啞,\"明晚就是月圓之夜,第七個受害者...\"


    話未說完,遠處城牆傳來急促的鍾聲——不是報時,而是追捕逃犯的警報。趙莽最後看了一眼日升昌方向,那裏火光衝天,濃煙遮蔽了半邊月亮。


    第二章《天工開物》


    場景1:禁書解密


    天津城隍廟的晨霧還未散盡,趙莽已經蹲在古書攤前翻檢了半個時辰。他的指尖在一排排泛黃的書脊上掠過,最後停在一本裝幀古樸的《天工開物》上。


    \"萬曆年的刻本,難得啊。\"趙莽不動聲色地抽出書卷,向書販——一個獨眼老者詢價。


    老者僅剩的右眼閃爍著詭異的光:\"客官好眼力。不過這書缺了幾頁,價錢嘛...\"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兩銀子。\"


    趙莽翻開書頁,果然發現\"乃服\"和\"粹精\"兩章間有明顯撕毀痕跡。他故作失望地搖頭:\"缺的正是我需要的冶鐵術。\"


    \"嘿嘿...\"老者突然壓低聲音,\"客官找的不是冶鐵術,是''那幾頁''吧?\"


    趙莽心頭一緊,手已按上腰間短刀。老者卻從櫃臺下摸出一方硯臺:\"三兩銀子,書和硯臺一起拿走。近日天津不太平,客官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話中有話。趙莽丟下銀子,將書和硯臺裹入包袱,迅速離開。


    清心茶館後院,趙莽鎖好門窗,仔細檢查那方灰撲撲的端硯。硯底有個幾乎不可見的細縫,用刀尖輕輕一撬,夾層應聲而開——裏麵整齊疊著三張泛黃的宣紙!


    \"果然...\"趙莽屏住唿吸展開紙張。這是《天工開物》中被撕毀的\"銀引\"篇,內容令人毛骨悚然:


    \"銀者,陰氣之導體也。取新死者心頭血浸銀絲七日,則銀絲可引屍氣...屍氣者,非魂非魄,乃血肉未冷之電也...\"


    趙莽的瞳孔微微擴大。這哪裏是什麼玄學,分明是對生物電的原始描述!古人將人死後肌肉仍能導電的現象誤解為\"屍氣\",實則與現代解剖學發現的生物電原理不謀而合。


    他繼續往下讀,文字越發驚人:


    \"...以銀絲織網,裹屍首四肢百骸,再以陳年屍油浸之。屍油者,電解之液也。銀網既成,可引屍氣貫串周身,令屍首屈伸如生...\"


    \"這不就是生物電路嗎?\"趙莽喃喃自語。古人竟用銀絲網絡和屍油電解液,構建了一套原始的生物電控製係統!


    第三頁是幅精細的工筆插圖,畫著一個被銀線纏繞的人體。銀線的走向與人體十二經脈完全吻合,但在關鍵穴位處延伸出細小的分叉,連接到體外的齒輪裝置。最令人震驚的是,這些連接點與現代醫學已知的神經節點幾乎一致!


    插圖邊緣還有一行小字注釋:\"此法源自西域''機巧僧'',與《魯班木經》合參,可造''活傀儡''。永樂年間天工院秘製十二具,後失控自毀,遂封禁此術。\"


    趙莽的指尖微微發抖。他早該想到的——白蓮教的機械屍傀並非獨創,而是源自這套被禁的古法!不同的是,白蓮教結合了西洋發條技術,使屍傀更加完善。


    \"趙爺!\"阿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威廉森先生到了!\"


    趙莽迅速收好禁頁,開門迎進那位蘇格蘭鍾表匠。威廉森年約五十,紅發已顯灰白,但那雙藍眼睛依然銳利如鷹。他今天穿著奇怪的中西合璧裝束——蘇格蘭格子呢外套配中國綢褲,腰間掛著銅製懷表和八卦鏡。


    \"趙先生,您的氣色比前天更差了。\"威廉森的中文帶著濃重口音,目光卻直指桌上的禁頁,\"這就是那失傳的章節?\"


    趙莽點頭,將發現簡要說明。威廉森越聽臉色越凝重,最後取出一枚放大鏡仔細檢查插圖。


    \"上帝啊...\"他輕唿,\"這比我想象的還要先進!\"放大鏡下,可以清晰看到插圖中銀線分叉處標有\"開\"、\"闔\"字樣,與現代電路圖中的開關符號功能相同。


    威廉森突然指向心髒位置的一個特殊標記:\"看這裏!這個''七竅''符號與您刀鞘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趙莽心頭一震,拔出戚家刀。果然,刀鞘底部刻著一個幾乎被磨平的七孔圖案,與插圖中標記心髒控製點的符號如出一轍!


    \"我父親從未說過這標記的含義...\"趙莽聲音發緊。


    威廉森推了推眼鏡:\"趙先生,恐怕您父親知道得比您想象的多。《魯班木經》最後一章''七竅玲瓏心''記載的,正是如何用銀線控製人心的技術。\"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貓叫。趙莽警覺地迴頭,隻見一隻黑貓蹲在窗臺,嘴裏叼著個閃閃發亮的東西。黑貓將東西吐在窗臺上,轉身消失在晨霧中。


    那是一枚精致的銅齒輪,中央刻著\"天工\"二字。


    \"天工院...\"趙莽想起禁頁上的記載,\"這組織難道還存在?\"


    威廉森臉色突變:\"趙先生,我們必須立刻轉移!如果天工院真的還在運作,那麼...\"


    話音未落,前院傳來茶杯摔碎的脆響,接著是阿吉的驚叫。趙莽抄起戚家刀衝出去,隻見阿吉呆立在碎瓷片間,麵前是癱倒的獨眼書販——老者七竅流血,已經氣絕!


    更恐怖的是,老者太陽穴處的皮膚詭異地鼓起。趙莽用刀尖輕輕挑開,一個微型齒輪裝置赫然嵌入頭骨,此刻正冒著青煙,顯然已經自毀。


    \"神經控製裝置...\"威廉森聲音發顫,\"他們已經在活人身上做實驗了!\"


    趙莽翻過老者屍體,發現其後頸有個硬幣大小的疤痕,疤痕下隱約可見金屬光澤。他想起白袍人金屬紋路的臉,和鍾表匠的機械義眼——天工院的技術已經發展到可以改造活人的地步!


    \"阿吉,收拾必需品,我們立刻離開天津。\"趙莽沉聲命令,同時將禁頁和齒輪貼身收好,\"威廉森先生,您知道哪裏可以找到關於''七竅玲瓏心''的資料?\"


    蘇格蘭人沉思片刻:\"上海租界有個德國醫生,研究東方神秘學多年。他可能...\"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打斷了他。趙莽本能地側身,一支鋼弩箭擦著臉頰釘入牆壁,箭尾纏著紙條。


    趙莽拆開紙條,上麵隻有八個字:


    \"今夜子時,天後宮見。\"


    落款處蓋著鮮紅的七孔印章,與戚家刀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場景2:屍油黑市


    山西平遙,子夜時分。


    趙莽貼著牆根移動,影子與夜色融為一體。他此刻的裝束與平日大相徑庭——頭戴瓜皮小帽,身穿綢緞馬褂,腰間掛著藥商特有的銅秤,活脫脫一個販賣珍稀藥材的商人。


    \"長生脂,延年益壽...\"巷子深處傳來有節奏的叫賣聲,\"童男童女脂,價高者得...\"


    聲音來自一棟掛著\"福壽堂\"牌匾的二層小樓。表麵看是家普通藥鋪,但趙莽知道沒那麼簡單。三天來他跟蹤日升昌的運貨馬車,最終線索都指向這個位於黑市深處的店鋪。


    趙莽摸了摸臉上鍾表匠特製的易容麵具,確保偽裝無誤後,大步走向福壽堂。門簾掀開的瞬間,一股甜膩中帶著腐臭的氣味撲麵而來,讓他胃部一陣痙攣。


    店內點著詭異的綠色燈籠,照得人臉色發青。櫃臺後站著個精瘦的中年男子,左眼戴著銅製單片鏡,正用骨製算盤記賬。


    \"客官要什麼脂?\"掌櫃頭也不抬,\"老人脂延壽,壯年脂壯陽,童脂最貴,能治百病。\"


    趙莽故意壓低聲音:\"要導電性最好的,配銀票用。\"


    掌櫃打算盤的手突然停住,獨眼透過鏡片打量著趙莽:\"生客?誰介紹的?\"


    \"日升昌馬掌櫃。\"趙莽拋出準備好的說辭,\"說您這兒有新配方,水銀比例提高到三成。\"


    掌櫃表情稍緩,從櫃臺下取出一個小瓷瓶:\"樣品在這兒。一兩銀子看一眼,十兩試用。\"


    趙莽付了一兩銀子。掌櫃小心地打開瓶塞,裏麵是半透明的黃色液體,表麵浮著細小的汞珠。趙莽假裝專業地嗅了嗅——氣味比普通屍油更刺鼻,帶著明顯的金屬味。


    \"純度不錯。\"趙莽點頭,\"但我要看製作過程,量大。\"


    掌櫃瞇起獨眼:\"客官不像普通買家啊。\"


    \"太原府新開了票號,需要長期供貨。\"趙莽不動聲色地加價,\"每月三十斤,現銀結算。\"


    聽到這個數字,掌櫃的獨眼亮了起來。他猶豫片刻,終於從腰間取出一把銅鑰匙:\"後院看貨,但隻能看,不準問。\"


    穿過一道暗門,腐臭味驟然濃烈。後院是個天井改造的作坊,中央立著三個巨大的銅製蒸餾器,形似煉丹爐,但頂部連接著複雜的玻璃冷凝管。爐下炭火熊熊,爐內隱約可見人形輪廓。


    \"新到的材料。\"掌櫃得意地指著最左邊的爐子,\"壯年男子,猝死,氣血未散,出油率最高。\"


    趙莽強忍惡心,觀察工人操作。他們將屍體放入銅爐,加入某種黑色粉末,然後密封加熱。不一會兒,冷凝管末端開始滴下黃色液體,被導入貼有標簽的瓷壇中。


    \"秘製催化劑。\"掌櫃注意到趙莽的目光,\"能讓細胞更快分解。\"


    最右邊的蒸餾器正在出料,工人將收集的屍油倒入一個玻璃容器,再加入精確計量的水銀。混合物被放入一個奇怪的機器——兩個銅盤之間產生劈啪作響的電火花。


    \"測導電性。\"掌櫃解釋,\"達標才能用於銀票處理。\"


    趙莽跟著掌櫃來到下一個工序區。這裏整齊排列著數十個淺盤,每個盤裏浸泡著一張展開的銀票。工人用羽毛小心地將屍油水銀混合物刷在銀票上,確保每根嵌在紙漿中的銀絲都浸透。


    \"曬幹後就是成品。\"掌櫃拿起一片處理好的銀票對著燈照,\"看這紋路,一張能驅動一具標準屍傀十二個時辰。\"


    趙莽注意到牆上掛著工藝流程表,將《天工開物》中的古法與西洋電學符號混編,形成一套標準化的生產體係。這已經不是什麼邪術,而是批量化生產的工業流程!


    \"童脂車間在哪?\"趙莽突然問,\"馬掌櫃說你們有特殊貨源。\"


    掌櫃臉色微變:\"客官消息倒是靈通。\"他猶豫了一下,最終貪念戰勝了警惕,\"這邊請,但隻能遠遠看。\"


    他們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盡頭是個鐵門緊閉的小房間。掌櫃從門上的小窗示意趙莽觀看。屋內燈光昏暗,但足以看清角落堆放著十幾具孩童屍體,最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看起來隻有五六歲。兩個工人正將一具小屍體放入特製的迷你蒸餾器。


    \"細胞結構不同,出油更純淨。\"掌櫃壓低聲音,\"專供高級型號使用,比如...徐護法那種。\"


    趙莽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這些孩子脖頸處都有明顯的淤青,顯然是被活活掐死的。他想起天津城那些失蹤的乞兒,官府一直以為是普通的人販子所為...


    \"能看看成品嗎?\"趙莽強壓怒火。


    掌櫃帶他來到儲藏室,架子上擺滿貼標簽的瓷瓶。趙莽趁其不備,迅速將一片未處理的空白銀票樣本塞入袖中。就在他準備再偷一瓶樣品時,袖中的銀票突然碰到銅秤,發出輕微的\"叮\"聲。


    掌櫃的獨眼立刻瞪大:\"你不是買家!\"他猛地拉下牆上一根紅繩,刺耳的警鈴聲瞬間響徹整個作坊。


    趙莽一腳踢翻貨架,瓷瓶碎裂,屍油流了滿地。他抄起一盞油燈砸向油泊,火焰\"轟\"地竄起,形成一道火牆暫時阻擋追兵。


    借著混亂,趙莽衝向側門,卻被兩個持刀大漢攔住。這兩人動作僵硬,眼中泛著紅光——是經過簡化的屍傀守衛!


    \"擅闖者死!\"掌櫃在火牆後尖叫,\"取他的心髒做原料!\"


    趙莽拔出戚家刀,刀身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青光。奇怪的是,兩個屍傀看到刀光後竟然遲疑了一下,仿佛本能在畏懼什麼。


    這短暫的停頓給了趙莽機會。他使出\"疊浪斬\",刀鋒精準劃過屍傀頸椎的連接處。沒有銀票驅動的屍傀弱點明顯,兩具同時癱倒在地。


    側門被鎖,趙莽轉而躍上貨架,撞破高處的氣窗翻出。落地時他發現自己在一個小賬房裏,桌上攤開著本賬簿。匆匆一瞥間,他看到最新記錄:


    \"第七批材料已備妥,計童屍三具,壯年屍五具,送往天後宮。收貨人:徐。\"


    院內的喊叫聲越來越近。趙莽來不及細看,抓起賬簿塞入懷中,撞開後窗逃入迷宮般的小巷。身後傳來掌櫃歇斯底裏的吼叫:


    \"通知各分號!有賊偷了''七竅''原版銀票!必須在天亮前抓到他!\"


    趙莽在黑暗中狂奔,懷中銀票和賬簿緊貼胸口。他總算明白了——所謂\"第七個受害者\"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八具精心挑選的屍體,其中三具是孩童!而所有這些,都將在這個月圓之夜送往天津天後宮...


    場景3:銅鈴信號塔


    山西平遙郊外,子夜。


    趙莽伏在荒草叢中,單筒望遠鏡對準三裏外那座聳立的怪異塔樓。三天來追蹤的線索全部指向這個方向——白蓮教在山西各處新建的銅鈴信號塔。


    月光下,五丈高的木塔頂端懸掛著巨型銅鈴,表麵刻滿《魯班木經》的符文。塔身無窗,隻有底層一扇鐵門,由兩名穿白袍的教徒把守。


    \"看清了嗎?\"身旁的鍾表匠壓低聲音,機械義眼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藍光。


    趙莽調整焦距:\"每個時辰都有術士上去搖鈴,但鈴鐺根本沒聲音。\"


    \"不是沒聲音。\"鍾表匠從包袱裏取出個銅製聽診器般的裝置,\"是我們聽不見。\"他將聽筒遞給趙莽,\"這是根據《天工開物》''審音篇''改良的聲波探測器。\"


    趙莽戴上聽筒,對準銅鈴塔方向。突然,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直衝鼓膜——銅鈴正在發出高頻超聲波!塔下巡邏的兩具屍傀同時停步,轉向銅鈴方向,脊柱處的齒輪組開始同步旋轉。


    \"亥姆霍茲共振。\"鍾表匠的機械眼閃爍著,\"當外力頻率與物體固有頻率一致時...\"


    \"能量無限疊加,直到結構崩解。\"趙莽接話,想起父親生前演示用戚家刀震斷敵人兵器的場景。


    鍾表匠點頭:\"這些銅鈴塔就是信號站,每個塔控製一個區域。\"他指向山腳下的村莊,\"那些''村民''白天是普通商販,夜晚就變成殺人傀儡。\"


    仿佛印證他的話,銅鈴塔的術士開始搖鈴。通過探測器,趙莽看到聲波在空氣中形成肉眼可見的波紋。村莊裏幾個\"農民\"立刻停下手中活計,整齊列隊走向銅鈴塔。


    \"必須摧毀它。\"趙莽握緊戚家刀。


    醜時三刻,守衛換崗的間隙。


    趙莽和鍾表匠潛至塔底。老人從工具帶取出兩根鐵釺,插入門縫輕輕一撬。\"哢嗒\"一聲,鐵門應聲而開,黴味混合著屍油的氣息撲麵而來。


    塔內空蕩,中央豎著刻滿螺旋紋的銅柱,頂端連接著頂部的銅鈴。一個白袍術士正在調整銅柱上的青銅滑塊,聽到響動猛地轉身——


    \"什麼人!\"


    趙莽的飛刀已出手,釘入術士咽喉。屍體倒地時撞到銅柱,頂端的銅鈴劇烈晃動,發出混亂的超聲波。村莊裏的屍傀頓時動作紊亂,有的原地打轉,有的互相攻擊。


    \"快!\"鍾表匠奔向銅柱,\"趁控製信號紊亂時安裝炸藥!\"


    趙莽警戒四周,突然發現銅柱底部刻著七組頻率參數,旁邊標注:\"第七批靈傀專用512hz\"。他心頭一震——這正是妹妹趙青璿的生辰八字換算出的諧波頻率!


    \"趙爺!有埋伏!\"鍾表匠突然大喊。


    塔門被猛地撞開,三個戴青銅麵具的術士衝入,為首的舉起纏著銅線的鈴鐺——


    \"驚擾聖鈴者,死!\"


    刺耳的超聲波驟然爆發。趙莽感到五髒六腑都在震顫,耳鼻滲出鮮血。更可怕的是,村莊裏所有\"村民\"同時轉向銅鈴塔,眼中紅光暴漲,以驚人的速度奔來!


    \"他們喚醒了整條街的屍傀!\"鍾表匠塞給趙莽一個銅製音叉,\"用這個製造反相共振!\"


    塔外,數十具\"商販屍傀\"已經包圍過來。賣糖人的老者嘴角撕裂,露出金屬下顎;挑擔的貨郎掀開草帽,頭頂旋轉著發條裝置;甚至街角的妓女也撕破裙裾,露出腿部的機械結構...


    \"炸塔!\"趙莽將音叉抵在戚家刀上,刀身震顫發出對抗頻率。最近的屍傀突然僵住,齒輪發出刺耳摩擦聲。


    鍾表匠點燃引線,兩人從塔窗躍出。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銅鈴塔在烈焰中崩塌,銅鈴裂成碎片墜落。


    屍傀群失去控製信號,像斷線木偶般紛紛倒地。但趙莽還未來得及喘息,就看見廢墟中飄出一張未燃盡的羊皮紙,上麵赫然寫著:


    \"月圓之夜,天後宮,第七具容器已備妥——趙青璿。\"


    鍾表匠的機械眼聚焦在落款印章上:\"天工...開物?這不是書名,是個組織!\"


    遠處,另一座銅鈴塔突然響起急促的鈴聲,如同警報。趙莽知道,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而距離月圓之夜,隻剩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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