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分冊·水龍翻身
1. 地鳴預警
第一卷:震波謎雲
第一章:地動驚魂
深秋的夜,寒氣沁骨。太湖沿岸的村莊沉浸在寂靜中,唯有零星燈火在風中搖曳。突然,大地劇烈震顫,仿佛有巨獸在地下蘇醒。沉睡的村民被搖晃驚醒,房屋瓦片“劈裏啪啦”墜落,牲口受驚嘶鳴,整個村莊陷入混亂。緊接著,太湖湖麵掀起反常巨浪,浪頭足有數丈高,拍打著岸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林宇是朝廷欽天監新晉的地動監測使,自幼癡迷於古代機關術,尤其對張衡地動儀的原理研究頗深。他在前人的基礎上改良出了更精密的監測儀器,能更敏銳地感知大地的異動。深夜,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欽天監的寧靜,一名信使火急火燎地遞上密函:“太湖沿岸突發異象,大人速往!”
林宇不敢耽擱,立即命人將改良版張衡地動儀裝車。這臺儀器周身布滿精美的紋飾,八條龍首栩栩如生,龍口分別銜著一顆銅丸,下方對應著八隻蟾蜍。與古版不同的是,它新增了精密的指針係統,能更準確地判斷異動方位。
當林宇一行人抵達太湖邊時,岸邊早已亂作一團。村民們驚慌失措地聚集在一起,眼神中滿是恐懼。林宇顧不上安撫眾人,立刻指揮助手將地動儀安置在空曠處。
隨著“哢嗒”幾聲脆響,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地動儀的八條龍首同時吐出銅丸,“當啷”一聲落入蟾蜍口中。圍觀的村民發出陣陣驚唿,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景象。而更令人心驚的是,地動儀的指針開始瘋狂擺動,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最終緩緩定格在正南方,直指深不可測的湖底。
林宇眉頭緊鎖,神色凝重。按照常理,地動儀的龍首不會同時吐丸,除非是極為罕見的劇烈異動。而此刻所有龍首同時反應,且指針指向湖底,意味著太湖之下,或許隱藏著足以顛覆一切的危機。他望向翻滾的湖麵,黑暗中,巨浪仍在不斷湧起,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湖底蠢蠢欲動。
“大人,這...這究竟是怎麼迴事?”一名助手顫抖著聲音問道。
林宇沒有立刻迴答,他蹲下身子,仔細觀察地動儀的各項數據,腦海中飛速思索著各種可能性。是湖底地質變動?還是另有隱情?他想起古籍中曾記載,太湖之下鎮壓著上古妖獸,雖被認為是無稽之談,但此刻的異象,卻不由得讓人心中發怵。
“立刻將此事上報朝廷,同時組織人手,對太湖周邊進行嚴密巡查。”林宇站起身,目光堅定,“無論湖底隱藏著什麼,我們都必須弄清楚真相,守護好沿岸百姓。”
夜色漸深,寒意更濃。林宇站在太湖邊,望著洶湧的湖水,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一場未知的挑戰即將來臨,而他,將帶著改良的地動儀,探尋這異象背後的秘密,哪怕前方是驚濤駭浪,是未知的兇險,也絕不退縮半步。
林宇盯著地動儀瘋狂擺動的指針,耳畔是村民們此起彼伏的驚唿聲。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撥開人群匆匆趕來——正是擅長機關器械與化學鑒別的蘇瑤。她手持特製的放大鏡,蹲下身仔細觀察岸邊斷裂的巖石。夜色中,巖石斷麵泛著詭異的幽光,裂縫深處隱約可見星星點點的黑色痕跡。
“這震動不對勁。”蘇瑤直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個青銅羅盤,“自然地震的震動波呈環形擴散,但方才地動儀八條龍首同時響應,說明能量源更像……有規律的脈衝。”她指向羅盤上不停顫動的磁針,“就像有人在湖底定點引爆,通過水體傳遞震動。”
林宇心頭一緊。若真是人為製造震動,那太湖沿岸百姓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危機。他立即吩咐助手取來記錄震動頻率的竹簡,與以往地震數據對比。火光映照下,竹簡上的波紋曲線果然與自然地震截然不同:每隔半柱香時間,便出現一道尖銳的峰值,如同心髒跳動般規律。
“蘇姑娘,您看這是什麼?”一名鹽衛舉著火把湊過來。蘇瑤順著光束望去,隻見斷裂的巖石縫隙中,附著一層極細的黑色粉末。她迅速掏出銀質探針,小心翼翼地刮取樣本,放入隨身的琉璃瓶中。“迴營地檢測,這很可能是……”話未說完,遠處湖麵突然炸開一團水花,浪頭裹挾著焦糊氣息撲麵而來。
迴到臨時搭建的營地,蘇瑤架起青銅蒸餾器,將黑色粉末倒入其中。隨著爐火升溫,蒸餾器中升起縷縷青煙,空氣中彌漫出刺鼻的硫磺味。“果然是火藥。”她盯著冷凝管中析出的淡黃色晶體,神色凝重,“硝石、硫磺與木炭的配比接近軍用火藥,普通人絕難調配。”
林宇握緊拳頭,腦海中閃過兩淮鹽礦的經曆——那些被篡改的鹽晶封印、神秘的蟒袍官員,莫非這場太湖異動也與朝堂暗流有關?他鋪開地圖,在太湖位置重重畫下標記:“正南方向是湖心島,傳說那裏曾是前朝水師的秘密據點。若有人在湖底埋藏火藥,目標或許就是……”
“島上的鎮水神鼎。”蘇瑤接口道。她翻開一本泛黃的古籍,燭火映照下,書頁上的文字觸目驚心:“相傳大禹治水時鑄九尊神鼎,其中一尊鎮壓太湖妖獸,若鼎身受損,湖水倒灌可淹沒三州之地。”她指向插圖中鼎身的龍紋,與兩淮鹽礦玉佩上的紋路竟有幾分相似。
突然,營地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鹽衛渾身濕透,跌跌撞撞闖進來:“大人!湖麵漂來……漂來碎木!”眾人衝出營帳,隻見月光下,湖麵漂浮著大量焦黑的木板,邊緣還殘留著灼燒痕跡。林宇拾起一塊碎片,發現背麵刻著半枚蟒紋印記——與他在京城幻象中看到的蟒袍紋飾如出一轍。
“立刻傳信朝廷,封鎖太湖周邊水路。”林宇將碎片揣入懷中,“蘇姑娘,我們需要更精確的探測。能否改良地動儀,讓它穿透湖水,定位火藥埋藏點?”蘇瑤點頭,眼中閃過光芒:“可在儀器底部加裝聲吶銅鼓,利用聲波反射原理……但需要時間。”
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鳴,湖麵再次掀起巨浪。林宇望著翻滾的烏雲,握緊腰間的龍頭棍。從鹽礦到太湖,陰謀的脈絡逐漸清晰,而他們即將麵對的,或許是足以顛覆朝廷的驚天陰謀。
太湖沿岸的茶館裏,蒸騰的水汽混著人聲喧鬧。一位白發老者敲著竹板,繪聲繪色地講述:\"子時三刻,湖麵突然紅光衝天!老輩人說過,蛟龍每百年醒一次,尾巴掃過之處,山崩水嘯......\"周圍茶客屏息凝神,有人悄悄往杯中撒入驅邪的艾草。與此同時,京城官衙貼出的告示在風中嘩嘩作響,墨跡未幹的\"地質構造運動\"幾字,在百姓竊竊私語中顯得蒼白無力。
林宇站在臨時搭建的觀測臺上,將衛星繪製的帛圖鋪展在案。月光透過雲層灑下,帛圖上青黑色的陰影格外刺眼——在震中區域,湖底赫然分布著規整的方形、菱形圖案,邊緣筆直如刀削,與周邊蜿蜒的河床形成詭異反差。他用朱砂筆圈出陰影輪廓,突然發現這些幾何圖形竟組成類似卦象的陣列。
\"大人,村民又鬧事了。\"一名衙役匆匆趕來,\"他們堵在村口,非要供奉三牲祭蛟龍,說官府瞞報天機......\"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銅鑼聲,數十名村民舉著火把,抬著豬羊祭品朝湖邊湧來。人群中有人高喊:\"讓欽天監的人出來!測不出蛟龍動向,要你們何用?\"
蘇瑤抱著一摞檢測竹簡快步走來,神色凝重:\"火藥殘留樣本分析完畢,其中含有西域特有的焰硝,絕非尋常作坊能調配。更蹊蹺的是......\"她展開一張染著硫磺痕跡的宣紙,\"這些黑色粉末裏,混著與兩淮鹽礦汞合金相同的成分。\"
林宇的手指重重按在帛圖的陰影處,龍紋玉佩與龍頭棍在袖中微微發燙。他想起礦洞巖壁上的神秘圖騰,此刻與湖底幾何圖形竟有幾分相似。難道從鹽礦到太湖,所有異象都指向同一股神秘勢力?
正當此時,湖麵突然傳來沉悶的轟鳴,比前幾日更加清晰。人群發出驚恐的尖叫,祭品被掀翻在地,火把墜入湖中,瞬間熄滅。林宇抬頭望去,隻見湖心島方向泛起幽藍的光,水波如同被無形巨手攪動,形成巨大的漩渦。
\"快!啟動聲吶銅鼓!\"蘇瑤大喊。幾名工匠迅速轉動機關,改良後的地動儀底部伸出青銅喇叭,聲波穿透水麵。隨著齒輪轉動,儀器側麵的竹簡開始自動書寫,密密麻麻的波紋曲線逐漸顯現。林宇湊近查看,瞳孔驟然收縮——聲波反饋的圖形,竟與衛星帛圖上的陰影完美重合。
\"不是地質運動,也不是蛟龍作祟。\"林宇攥緊帛圖,\"有人在湖底建造了某種......機關陣列。\"他望向騷動的人群,突然意識到,輿論的混亂或許正是幕後黑手想要的效果。當百姓陷入\"蛟龍傳說\"的恐慌,當官府用\"地質構造\"草草結案,真正的陰謀便在迷霧中悄然推進。
蘇瑤若有所思地說:\"村民傳言雖荒誕,但蛟龍之說自古與鎮水神器相連。或許湖底的幾何圖形,與傳說中的鎮水神鼎......\"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馬蹄聲打斷。一名信使飛馳而來,手中密函火漆印著\"急報\"二字。
林宇撕開信封,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信中寫道:京城欽天監收到匿名舉報,稱太湖異象係林宇等人\"妖言惑眾,私造邪器\"。更致命的是,朝廷已派禦史臺專員前來徹查,不日便至。
湖麵的藍光愈發耀眼,漩渦中心隱約浮現出半截青銅器物。林宇握緊龍頭棍,望著即將破曉的天空。在真相與謠言的較量中,他不僅要對抗湖底未知的危機,更要在朝廷的質疑中守護住最後的線索。而這場迷霧重重的博弈,才剛剛拉開帷幕。
第二章:木痕追兇
太湖岸邊的寒風裹挾著湖水腥氣,蘇瑤蹲在一處碗口粗的爆破孔旁,鑷子尖夾起的木片在月光下泛著奇異光澤。這是她第三次勘查震源區域,此前火藥殘留與衛星圖陰影已指向人為爆破,而此刻指尖的碎屑,卻牽出更令人心驚的線索——木片橫截麵上,細密的金色絲線如血脈般纏繞,在燭光下流轉著金屬質感。
“立刻封鎖現場,禁止任何人靠近。”蘇瑤將樣本小心翼翼收入檀木匣,轉身對隨行鹽衛下令。她深知,這種金絲狀木紋絕非尋常木材所有。記憶中,父親書房裏那幅描繪鄭和寶船的古畫中,曾提到南洋進貢的“金絲檀”:“其木堅若精鐵,紋含金絲,入水百年不腐,唯皇室可用。”
三日後,京城工部的老匠師被快馬接至太湖。老人戴著水晶鏡,手持放大鏡反複端詳木片,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大:“錯不了!這是暹羅進貢的金絲檀,百年成材,明清時專用於紫禁城梁柱與寶船龍骨。民間私用,按律當斬!”他顫巍巍翻開泛黃的《工部典章》,書頁間夾著的南洋木材圖譜上,金絲紋路與樣本分毫不差。
林宇盯著木片,腦海中電光火石。南洋貢木、皇家製式、湖底幾何陣列……這些零散的碎片驟然串聯。他想起礦洞深處的青銅柱,想起玉佩上的蟒紋,更想起京城幻象中那位把玩玉佩的蟒袍官員——若說太湖異動背後藏著驚天陰謀,能調動南洋貢木、掌握古代機關術的勢力,絕非尋常權貴。
“大人,有新發現!”一名鹽衛匆匆呈上油紙包裹的物件。展開後,竟是半枚腐朽的青銅釘,釘帽處依稀可見雲雷紋。蘇瑤接過青銅釘,與木片碎屑一同放入檢測儀器。隨著齒輪轉動,儀器嗡鳴著吐出竹簡:“金屬成分與礦洞汞合金吻合,木材年輪顯示樹齡237年,采伐於萬曆年間。”
“萬曆年間,正是鄭和下西洋後南洋貿易鼎盛之時。”林宇喃喃道,“這些木材很可能是當年貢木的餘料,被私藏至今。”他鋪開輿圖,在太湖與京城間畫下連線,又標上暹羅國方位,“有人用皇家禁材在湖底建造機關,還摻雜了兩淮鹽礦的特殊合金……這背後定有內廷之人參與。”
蘇瑤突然想起什麼,翻開從工部借來的《萬曆工程錄》。燭火躍動間,她的手指停在某頁:“萬曆二十三年,工部曾奏請銷毀剩餘貢木,但最終‘暫存內庫’。這批木材此後再無記錄,直到……”她指向竹簡上的檢測結果,“出現在三百年後的太湖湖底。”
當夜,林宇秘密修書送往京城,托可靠舊部核查萬曆年間貢木檔案。信箋墨跡未幹,湖麵再次傳來震動。這次的轟鳴不再是脈衝式,而是連綿不絕的震顫,湖心島方向騰起陣陣白霧,隱約可見水下有光影閃爍。蘇瑤握緊改良後的聲吶裝置,金屬喇叭在震波中嗡嗡作響:“湖底有機關正在啟動,那些幾何圖形……像是某種陣眼!”
岸邊的村民再次陷入恐慌,有人跪地叩拜,有人收拾行囊準備逃離。林宇望著沸騰的湖水,金絲檀木的碎屑在掌心硌得生疼。他知道,當南洋貢木的秘密浮出水麵,這場與幕後黑手的較量已進入白熱化——能調動皇家禁物的勢力,必將不擇手段掩蓋真相,而太湖之下,或許正埋藏著足以動搖國本的驚天機密。
深秋的雨絲斜斜掠過湖麵,林宇望著被霧氣籠罩的湖心島,手中金絲檀木的碎屑仿佛還帶著湖底的寒意。就在這時,一個佝僂的身影掀開營帳簾幕,老漁翁陳阿水裹著褪色蓑衣,渾濁的眼睛裏透著不安:“大人,我有話要說......”
老人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展開後竟是半塊殘破的青銅片,邊緣刻著與爆破孔中青銅釘如出一轍的雲雷紋。“這是我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陳阿水壓低聲音,“咱們太湖人祖祖輩輩都知道,湖底藏著‘龍宮秘道’,那是條用南洋木頭修的水下路,直通湖心島......”
林宇和蘇瑤對視一眼,心跳陡然加快。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指摩挲著青銅片:“明末那會兒,有支船隊載著皇宮寶物往南逃,結果在太湖遇了大風浪。船沉之前,工匠們用南洋運來的硬木,連夜在湖底修了條密道藏寶貝。打那以後,每逢陰雨天,湖心島附近就能聽見齒輪響,就像......”他突然噤聲,喉結滾動,“就像有座水下宮殿還在運轉。”
蘇瑤翻開《太湖風物誌》,泛黃的書頁間果然夾著條批注:“萬曆末年,有巨舶沉於湖心,聞匠人以番木築道,其聲如雷,遇雨則鳴。”她的手指微微發抖:“陳老伯,您說的秘道,會不會就是我們在衛星圖上發現的幾何陰影?那些規整的形狀,或許是水下建築的輪廓!”
陳阿水卻連連搖頭,皺紋裏滲出冷汗:“使不得啊大人!老輩人傳下話,說秘道裏有機關守著,擅入者必死。二十年前,鄰村有個後生不信邪,潛水去找寶貝,結果撈上來時......”老人聲音發顫,“渾身插滿了銅刺,就像被千機弩射成了篩子。”
林宇握緊龍頭棍,礦洞中的青銅柱、玉佩上的讖語、金絲檀木的線索,此刻與百年傳說轟然相撞。他鋪開帛圖,在湖心島位置重重標記:“如果秘道真實存在,那麼近期的震動,很可能是有人在重啟水下機關。那些火藥爆破,或許是為了炸開通道入口!”
話音未落,湖麵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水霧衝天而起。陳阿水臉色煞白,指著湖心島方向:“來了!就是這個動靜!雨越大,響聲越密!”眾人衝出營帳,隻見原本平靜的湖麵泛起蛛網般的波紋,湖心島周圍的霧氣中,隱約浮現出青銅齒輪咬合的輪廓,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仿佛有臺沉睡百年的古老機械正在蘇醒。
蘇瑤迅速啟動聲吶裝置,竹簡上的波紋曲線劇烈震蕩。“是規律的脈衝波!和之前的震動頻率一致,但強度增加了三倍!”她的聲音被轟鳴聲淹沒,“水下有東西在移動,像是......像是整座建築正在上升!”
林宇望著雨幕中若隱若現的陰影,突然想起老鹽頭的玉佩讖語“鱗在朝堂,蛟不可封”。太湖下的秘道、南洋貢木建造的機關、與鹽礦同源的合金,所有線索都指向同一個真相——某個蟄伏百年的陰謀,正在借助古老的力量卷土重來。而他們,必須趕在水下宮殿完全蘇醒前,揭開這個足以顛覆朝廷的秘密。
陳阿水顫抖著將青銅片塞進林宇手中:“大人,老陳家世代守著這個秘密,如今......就交給能解開它的人吧。”老人轉身消失在雨幕中,背影佝僂卻透著決絕。林宇握緊冰涼的青銅片,望著翻湧的湖麵,知道一場關乎國運的較量,即將在這片千年水域下展開。
秋雨淅瀝,林宇蹲在爆破孔旁,手中的放大鏡反複掃過石壁上的鑿痕。那些平整如切的斷麵、細密均勻的鑽點,分明是隻有現代機關術才能打造的痕跡,與百年前的南洋貢木形成荒誕的時空錯位。更令人費解的是,蘇瑤從工部加急送來的卷宗顯示:“近十載暹羅朝貢記錄中,未見金絲檀木蹤影,民間亦無走私入境記載。”
“大人!蘆葦叢裏發現這個!”一名鹽衛的唿喊打破僵局。林宇撥開濕漉漉的蘆葦,泥地裏半埋著枚青銅幣,幣麵斑駁的綠鏽間,泰文刻痕若隱若現。他用帕子拭去汙泥,幣背赫然鑄著三頭象圖騰——正是暹羅王室的標誌。
蘇瑤接過銅幣,放入便攜式驗金石中。隨著齒輪轉動,儀器吐出的竹簡上浮現一行小字:“銅錫配比與萬曆年間貢品一致,表麵氧化層形成時間約三百年。”她臉色驟變:“這枚銅幣是古董,但泰文製式......”她翻開《南洋通商誌》,手指停在某頁,“暹羅改用現代文字不過數十年,古泰文與今文字體差異巨大,而這枚銅幣上的刻痕......分明是新鑄的!”
雨幕中,湖麵再次傳來低沉的嗡鳴,湖心島方向泛起幽藍磷火。林宇將銅幣與金絲檀木碎片並排擺在案頭,兩種本不該同時出現的物證,此刻卻詭異地相互印證。百年前的貢木、現代的開鑿痕跡、跨越時空的古幣新鑄——幕後黑手究竟在謀劃怎樣的局?
“會不會有人私藏了明代貢木,近期才用於施工?”一名鹽衛提出猜想。蘇瑤卻搖頭否定:“金絲檀木需特殊窖藏方能保存百年,且如此大規模的用量,絕不可能無聲無息。除非......”她突然噤聲,目光落在地動儀記錄的竹簡上,那些規律的脈衝波曲線,竟與銅幣上的紋路走向隱隱重合。
林宇猛地想起老漁翁的傳說。水下龍宮秘道、陰雨天的齒輪聲、明末沉船的寶藏——若秘道中本就藏有南洋貢木與機關器械,而現代工具痕跡,不過是重啟古老機關時的修繕?他鋪開衛星帛圖,在幾何陰影處標注:“假設秘道真實存在,那麼這些現代痕跡,可能是觸發百年前機關的‘鑰匙’。”
深夜,林宇帶著親信潛入蘆葦叢。月光穿透雲層的剎那,他發現泥地上有道新鮮的車轍,輪印邊緣沾著黑色黏液,散發著硝石與硫磺混合的焦糊味——正是此前檢測出的火藥成分。順著車轍追蹤至湖邊,一艘船篷緊閉的烏篷船靜靜停泊,船舷縫隙中滲出的水漬,竟泛著與銅幣相同的幽藍熒光。
“小心!”蘇瑤突然拽住他。話音未落,烏篷船轟然炸裂,火光衝天而起。林宇被氣浪掀翻在地,恍惚間看見破碎的船板上,刻著與玉佩如出一轍的蟒紋。濃煙散去後,岸邊隻留下半塊燒焦的木板,木紋間金絲流轉,與爆破孔中的貢木別無二致。
這場爆炸仿佛是某種警告。林宇握緊龍頭棍,望著重新歸於黑暗的湖麵。沒有進口記錄的百年貢木、新鑄的古老銅幣、現代工具與曆史文物的詭異交織,所有矛盾線索都指向同一個事實:太湖之下的秘密,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複雜。而那隱藏在時空迷霧後的幕後黑手,正通過跨越百年的布局,將整個朝廷拖入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漩渦。
第三章:不速之客
深秋的雨幕將太湖岸邊籠罩得愈發陰沉,林宇攥著半枚焦黑的木板,指腹摩挲著金絲檀木特有的紋路。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撕破雨簾,二十餘名身著玄色官服的人簇擁著一頂青竹轎輦闖入營地。轎簾掀開,一位麵容白淨、眼神銳利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出,腰間玉牌刻著“省文物局”字樣——正是馮遠。
“林大人,奉旨接管太湖異動調查。”馮遠甩袖展開一卷明黃文書,語氣不卑不亢,“欽天監擅動皇家禁地,已觸怒天威。即日起,所有物證、檢測數據均需移交官府。”他身後的衙役立刻上前,試圖搶奪案頭的帛圖與竹簡。
林宇橫臂攔住,目光如炬:“且慢。馮大人的公文雖蓋著禮部公章,可這編號......”他指尖輕點文書角落的朱砂印記,“禮部於天啟三年便改用新編號規製,而此章仍沿用萬曆舊製。莫非......”話音未落,馮遠的臉色瞬間陰沉,袖口下的手悄然握緊。
“林大人莫要血口噴人!”馮遠強作鎮定,“不過是文書疏漏,豈能質疑聖命?”他示意衙役強行收繳,“再敢阻攔,便是抗旨不遵!”現場氣氛劍拔弩張,鹽衛們紛紛抽出佩刀,將林宇與蘇瑤護在中間。
混亂間,蘇瑤突然驚唿:“地動儀!”眾人轉頭望去,隻見兩名衙役正試圖拆卸改良後的地動儀,聲波記錄竹簡散落一地。林宇心頭一緊——這些數據不僅記錄著湖底異動的頻率,更暗藏著與礦洞汞合金、南洋貢木的關聯線索。若被銷毀,所有調查將功虧一簣。
“馮大人對湖底陰影區域似乎格外上心。”林宇俯身撿起竹簡,語氣帶著試探,“方才您的隨從多次試圖破壞聲吶裝置,莫非......”他故意頓住,觀察馮遠的反應。果然,對方瞳孔微縮,嘴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
“本官職責所在,自然要確保文物安全。”馮遠冷笑,“倒是林大人,私藏前朝貢木碎片,還偽造檢測數據,該當何罪?”他揚了揚手中的物證匣,金絲檀木碎屑在雨中泛著冷光,“不如隨我迴衙門,好好‘解釋’一番?”
就在僵持不下時,遠處傳來馬蹄聲。老鹽頭拄著拐杖,在趙莽的護送下匆匆趕來。趙莽瞥見馮遠腰間的玉牌,眼神瞬間銳利——那玉牌邊緣的蟒紋雕刻,竟與他在京城幻象中蟒袍官員的紋飾如出一轍。
“且看這是什麼。”老鹽頭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密檔,“萬曆年間工部貢木失蹤案卷宗,其中記載:當年剩餘金絲檀木,正是交由‘江南某巡查使’暫管。”他直視馮遠,“馮大人祖籍江南,又對貢木如此熟悉,不知作何解釋?”
馮遠的臉色驟變,猛地揮手:“一派胡言!給我拿下!”衙役們蜂擁而上,卻被趙莽率領的鹽衛攔住。混戰中,一枚青銅印鑒從馮遠袖中掉落,林宇眼疾手快撿起,印麵赫然刻著“白鱗衛”三字——與老鹽頭在礦洞發現的半截玉佩殘文,“鱗在朝堂”不謀而合。
“原來馮大人就是‘白鱗大人’。”林宇舉起印鑒,冷笑,“偽造公文、銷毀證據、意圖掩蓋湖底秘密......究竟是想守護什麼?是百年前的龍宮秘道,還是更可怕的陰謀?”
馮遠自知敗露,突然掏出一枚煙霧彈擲向地麵。剎那間,營地濃煙彌漫,等眾人視線恢複時,馮遠與部分衙役早已消失不見。林宇望著泥濘地麵上的馬蹄印,發現它們竟朝著湖心島方向延伸。他握緊龍頭棍,眼神堅定:“追!這一次,絕不能再讓他們得逞!”
夜色漸濃,太湖水麵翻湧著不祥的暗潮。林宇等人沿著馬蹄印追蹤,卻在蘆葦蕩深處發現了被遺棄的官服與馬匹。更令人心驚的是,湖邊插著半麵殘破的旗幟,褪色的蟒紋在雨中獵獵作響——這分明是皇家禁衛的標誌。而此刻,湖心島方向傳來的齒輪轉動聲愈發清晰,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黑暗中悄然逼近......
暴雨拍打著林府老宅的窗欞,林宇跪坐在父親生前的書房裏,燭火在穿堂風中搖曳不定。檀木匣中的遺物散發著陳舊的墨香,泛黃的宣紙、磨損的羅盤,還有那枚刻著“欽天監”字樣的銅印——父親作為前任地動監測使,畢生都在與大地的秘密打交道,卻在五年前的一場“意外”中葬身火海。
指尖觸到最底層的羊皮卷時,林宇的手突然頓住。展開的瞬間,一幅用朱砂繪製的太湖地圖躍入眼簾。蜿蜒的湖岸線旁,密密麻麻標注著水文數據,湖心島附近赫然畫著三個猩紅的大字:“龍淵窟”。更令人心驚的是,地圖上延伸出蛛網般的地下通道,末端用朱筆重重寫下“擅入者死”,字跡力透紙背,仿佛書寫者曾在此處目睹過什麼恐怖景象。
“這不可能......”蘇瑤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她湊近地圖,聲音發顫,“這地下通道的走向,竟與衛星帛圖上的幾何陰影完全重合!還有這些機關符號......”她指著圖中某處齒輪狀標記,“是失傳已久的墨家機關術,和礦洞青銅柱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林宇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湧來。幼時某個雷雨夜,他曾撞見父親在書房秘密繪製圖紙,燭火映得父親的影子在牆上扭曲,嘴裏喃喃念著“龍淵窟不能重開”。那時的他隻當是大人的囈語,此刻想來,父親或許早已卷入這場橫跨數十年的陰謀。
“看地圖邊緣。”蘇瑤用鑷子夾起一根銀針,輕輕刮擦紙張邊緣,“這裏有被刻意塗抹的痕跡。”隨著表層墨跡剝落,一行小字顯露出來:“萬曆二十三年秋,奉命勘察......”字跡戛然而止,但最後的落款“馮某”二字,與馮遠公文上的筆跡分毫不差。
窗外驚雷炸響,林宇手中的燭臺險些跌落。馮遠作為省文物局官員,為何會與父親繪製的地圖產生關聯?更可怕的是,若這地圖繪製於萬曆年間,那麼署名的“馮某”,究竟是馮遠本人,還是他的先祖?
“大人,趙統領傳來急報!”一名鹽衛冒雨衝入,“馮遠的殘餘黨羽在城西碼頭出現,他們運送的木箱裏......有金絲檀木!”林宇霍然起身,羊皮地圖在掌心攥出褶皺。父親的意外死亡、馮遠的突然出現、太湖下的千年秘道,所有線索在這一刻擰成一根寒芒——他的家族,或許從百年前就已深陷這場陰謀的漩渦。
“備馬!”林宇將地圖揣入懷中,轉頭對蘇瑤道,“通知老鹽頭和趙莽,在湖心島匯合。這次,無論要麵對什麼,我都要查清父親的死因,還有......”他握緊腰間的龍頭棍,“馮遠家族與龍淵窟的百年糾葛。”
暴雨中,林宇策馬狂奔。記憶裏父親臨終前寄來的最後一封信,此刻在腦海中反複迴響:“若有一日你見到龍紋與金絲交織之物,立刻離開京城。”那時他以為是父親的胡話,如今才明白,那些藏在暗巷中的警告,早已預示了今日的危局。
當馬蹄聲接近太湖時,湖心島方向突然騰起衝天火光。林宇勒住韁繩,望見湖麵裂開蛛網狀的波紋,某種古老的機關正在蘇醒。羊皮地圖上“擅入者死”的朱砂字跡在雨水中暈染,恍惚間竟化作父親臨終前被大火吞噬的麵容。而在火光深處,一個身著蟒袍的身影若隱若現,手中把玩的玉佩泛著冷光——與馮遠腰間的玉牌,有著同樣的蟒紋雕刻。
秋雨如注,蘇瑤的臨時實驗室裏,銅製蒸餾器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藍色火焰詭異地熄滅。她慌忙撲向檢測臺,卻見改良後的光譜分析儀指針瘋狂擺動,記錄竹簡上的波形扭曲成一團亂麻。這已是本周第三次設備失靈,前兩次分別毀掉了火藥成分對比數據與金絲檀木的碳十四檢測結果。
“蘇姑娘!樣品庫......”助手的驚唿從門外傳來。蘇瑤轉身衝向庫房,檀木櫃的銅鎖被人用精巧的機關術打開,存放著暹羅銅幣、汞合金殘片的琉璃瓶不翼而飛,隻在案頭留下半枚沾著水漬的腳印——紋路與馮遠昨日匆忙離去時,在營地泥地裏留下的靴印如出一轍。
監控帛卷緩緩展開,熒熒磷火映照出駭人的畫麵:子夜時分,三名身著省文物局製服的黑影翻過高牆,麵罩下露出的眼睛閃爍著冷光。他們熟稔地繞過蘇瑤精心布置的機關陷阱,甚至對著隱藏的銅鏡挑釁地舉起匕首。當畫麵定格在其中一人腰間晃動的玉牌時,蘇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半露的蟒紋,與馮遠的貼身信物別無二致。
與此同時,趙莽率領的暗哨傳迴急報。馮遠的官邸燈火通明至淩晨,有衙役偷聽到激烈的爭吵聲穿透雨幕:“那些數據必須毀掉!一旦讓欽天監......”“上頭怪罪下來,你我都得死!”緊接著是文件撕碎的聲響,和重物砸在地麵的悶響。
林宇摩挲著父親留下的朱砂地圖,燭火將“龍淵窟”三字染得血紅。書房外,老鹽頭正用放大鏡比對馮遠公文的筆跡與地圖落款,沙啞的聲音透著寒意:“這運筆的頓挫,絕不是巧合。隻怕從百年前開始,馮家就在謀劃著什麼。”
“蘇姑娘,有發現!”一名鹽衛舉著半片焦黑的竹簡衝進來。那是從馮遠官邸外的下水道打撈上來的,殘留的字跡拚湊出關鍵信息:“......啟動時辰將至,需借‘白鱗衛’之手......”林宇的目光掃過“白鱗衛”三字,想起馮遠掉落的青銅印鑒,後頸泛起陣陣涼意。
雨勢愈發滂沱,湖心島方向傳來沉悶的轟鳴,仿佛古老的巨獸正在掙脫鎖鏈。蘇瑤突然抓起桌上的銅尺,在沙盤上劃出詭異的弧線:“設備失靈不是意外!那些幹擾源的頻率,與地動儀監測到的湖底震動完全一致。有人在用某種聲波裝置,既破壞我們的檢測,又在為水下機關充能!”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密集的馬蹄聲。趙莽渾身濕透地闖入,手中攥著截染血的布條:“城西黑市出現了金絲檀木碎片,賣家被滅口前,隻來得及說‘龍淵窟的門要開了’......”他的眼神掃過林宇懷中的地圖,瞳孔驟然收縮——布條上的暗紋,竟與地圖邊緣的防偽標記如出一轍。
林宇握緊龍頭棍,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在地圖的朱砂字跡上,暈染出猙獰的血色。從父親遺留的秘圖,到馮遠的瘋狂阻攔;從消失的檢測樣品,到湖底傳來的異動,所有線索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而在網的中央,那個蟄伏百年的秘密即將破土而出,裹挾著足以顛覆朝堂的驚濤駭浪。
“備船。”林宇將地圖小心收好,望向雨幕中隱約可見的湖心島,“這次,我們要趕在‘白鱗衛’之前,揭開龍淵窟的真相。無論對麵是百年前的亡魂,還是當今朝堂的權孽——”他的聲音被驚雷劈碎,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殺意,“都別想擋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