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穀的盛夏，善緣花的七色花田漫過了三道山梁，花瓣上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連最兇悍的野狼都乖乖地趴在花田邊，任虎娃用蒲公英給它們編項圈。李善人蹲在新落成的“善緣醫館”前，給最後一隻斷翅的鴻雁包紮，忽然聽見山口傳來震天的銅鈴聲——不是鹿群的銀鈴，而是百輛馬車的銅轅在響。
“李大哥！”王掌櫃的嗓門穿透熱浪，他的馬車上插著比人還高的“善”字旗，“京城善堂的善款到了！還有——”他掀開紅綢，露出三尺高的純金鹿像，“這是天下七十二善堂共同鑄造的‘護生金鹿’，鹿眼裏嵌著波斯國進貢的夜光珠！”
虎娃正在花田裏教小狐貍識字，聽見聲響蹦起來：“王伯伯帶糖葫蘆了嗎？上次說要給紅狐姐姐帶山楂味的！”他鼻尖沾著花粉，袖口還別著朵蔫了的善緣花，那是今早給老獵戶爺爺別在衣襟上的。
商隊裏走出個穿錦緞的中年人，腰間掛著太醫院的玉牌：“李善人，在下奉當今太子之命，送來《千金方》的孤本，還有能解百毒的‘善緣玉壺’。”他指著玉壺上的紋路，正是雪穀鹿群與紅狐的圖騰，“太子說，雪穀的善舉讓朝堂上下感動，特準虎娃小神醫入宮給公主治病。”
“不去不去！”虎娃躲到李善人背後，紅狐立刻豎起尾巴護著他，“公主有小鹿的銀鈴護著就好，我要留在雪穀給山雀治爪子！”
中年人哈哈大笑，從袖中取出個鹿形哨子：“小神醫誤會了，這是太子送給你的‘萬獸哨’，吹一聲能喚來千裏之外的靈鹿。再說——”他壓低聲音，“公主的病，唯有雪穀的善緣花能治，您看這馬車裏，可是裝著整座太醫院的藥材來換呢！”
午後，雪穀的義學堂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學生——三十名吐蕃來的小喇嘛。他們捧著轉經筒，圍著善緣花田念誦《善生經》，銅欽號聲裏，消失多年的雪豹突然現身，叼來的不是獵物，而是朵比人還高的雪蓮花，放在虎娃腳邊。
“阿彌陀佛，”為首的喇嘛合十致敬，“我們在聖湖看見善緣花的倒影，知道這裏是眾生平等的福地。這雪蓮花，是山神讓我們帶來的，說能解世間一切怨氣。”
李善人剛要說話，山口又傳來馬蹄聲，這次是八匹雪白的駿馬拉著朱漆馬車，車轅上刻著鬥大的“善”字。車門一開，竟走下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腰間玉佩刻著“天下第一善”五個字——正是隱退多年的前戶部尚書。
“李老弟，”老者握住李善人的手，掌心的老繭與他救鹿時磨出的一模一樣，“我辭官後走遍天下，唯有雪穀讓我落淚。你看——”他指向馬車，“我把畢生積蓄都換成了學堂的桌椅、醫館的藥材，還有能在雪地生長的稻種。”
虎娃拽了拽老者的衣擺，舉起朵紫色的善緣花：“老爺爺，這花能治您腿上的舊傷嗎？小鹿說您當年在災區救人時被毒蛇咬過。”
老者一愣，隨即老淚縱橫：“小神醫說得對，這腿每逢陰雨天就疼。沒想到，連鹿群都記得老夫的這點小事……”
暮色漫過花田時，鹿王突然領著鹿群踏花而來，每隻鹿的角上都掛著用夜光珠串成的燈，在花田勾勒出“善”字的光影。虎娃騎在鹿王背上，紅狐們叼著蓮花燈走在最前，身後跟著銜著藥材的山雀、馱著糧食的野兔，仿佛整個雪穀的生靈都在舉行感恩的遊行。
“知道嗎？”小普不知何時站在李善人身邊，袈裟上落著片會發光的花瓣，“波斯國的使者今早到了關內，說他們的國王夢見七色鹿踏雲而來，要與雪穀結為‘善緣之邦’。還有——”他指向星空，七顆流星正朝著雪穀墜落，“欽天監說，這是善念感動了上蒼，每顆流星都是天下某處新生的善芽。”
深夜，李善人坐在“護生碑”前，看著虎娃用善緣花汁在鹿骨上刻字。月光下，碑身突然浮現出無數小字，竟是這些年他救過的所有生靈的名字：斷角鹿、紅狐阿紫、駝隊老青……每個名字旁都開著朵 tiny 的善緣花。
“爹，你看！”虎娃舉起刻好的鹿骨，上麵歪歪扭扭刻著“善有善報”，“紅狐姐姐說，等我刻滿一千根鹿骨，雪穀的雪就永遠不會凍著窮人的腳了！”
李善人摸著孩子的頭，想起十年前那個差點凍死在雪地裏的自己。那時他以為，救鹿隻是出於本能，卻沒想到，一個善念竟能像滾雪球般，引來天下人的善意。遠處，王掌櫃正和老獵戶商量著擴建義倉，吐蕃喇嘛在教難民們念誦護生咒，太醫院的醫正蹲在花田裏研究善緣花的藥性，一切都那麼忙碌，又那麼溫暖。
三日後，雪穀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盛大的“善緣節”。方圓千裏的百姓都來了，有人帶著自家的種子，有人捧著祖傳的醫書，有人牽著耕牛，隻為親眼看看這傳說中的善鄉。當虎娃用“萬獸哨”喚來鹿群時，整座山穀都迴蕩著此起彼伏的“善哉”之聲。
“李善人，接旨！”一聲高喊打破了寧靜，這次來的是宮裏的太傅，捧著鑲玉的聖旨，“皇上有感於雪穀善舉，特封李善人為‘善緣侯’，賜免死金牌，準其在天下開設‘護生驛站’，凡行善者，皆可憑‘善緣帖’獲得資助。”
李善人慌忙跪地，卻被太傅扶起：“不必多禮，這是天下百姓的心意。您看——”太傅展開長卷，上麵畫著雪穀的善緣花田、鹿群、義學堂，還有天下各州府正在修建的護生驛站，“皇上說，雪穀的善念，就是我大明的國運所係。”
善緣節的最後一夜，善緣花突然發出七彩光芒，照亮了整個雪穀。李善人看見，在花田的中央，當年救過的斷角鹿正帶著鹿群跪拜，紅狐們圍繞著虎娃跳著祈福的舞蹈，就連最沉默的雪山，也在月光下露出了溫柔的輪廓。
“爹，你聽！”虎娃突然抓住他的手，“花在說話！”
微風中，善緣花的枝葉沙沙作響，竟真的傳出細碎的話音：“善念生，萬緣合，眾生皆得平安樂。”李善人忽然明白，原來好人的福報，從來不是個人的榮耀，而是讓整個世界都因為善念的存在而變得溫暖、平等、充滿希望。
雪穀的清晨，小普又要踏上新的旅程。虎娃抱著紅狐，鹿王銜著善緣花的種子，王掌櫃的商隊裝滿了送往天下的善品。當第一縷陽光落在“護生碑”上時，李善人看見，碑下的善緣花根須已經蔓延到了山腳下，在凍土上開出了第一朵金色的小花——那是遠方的善念，正在迴應雪穀的善意。
“大和尚，下次迴來要帶什麼？”虎娃拽著小普的袈裟，眼睛亮晶晶的。
小普笑著指向天空：“帶天下善人的故事，帶眾生平等的福音，帶每個生命都被溫柔以待的希望。”
山風掠過，善緣花的香氣漫過雪穀，鹿群的銀鈴、紅狐的低吟、虎娃的笑聲，共同譜成了一曲永不落幕的善念之歌。李善人知道，在更廣闊的天地間，無數個“雪穀”正在生長，無數個“虎娃”正在學會與眾生相惜，而這一切，都始於那個在暴風雪裏救下鹿崽的冬夜——原來好人的福報，就是讓善念像種子一樣，在世間的每個角落生根發芽，開出最璀璨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