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馬會上,祁雄沒有拉開那逐日弓,他便對外稱身體抱恙,不見客也不上朝。
薑桔這個做女兒的自然要假情假意地前去看望一番。
前幾日她一直懶得去,恰好今日是個好日子,薑桔換上一身素靜的月白裙。
父親心煩,她便要去添添亂。
免得他一人在家太過寂寥。
“小姐我跟你一塊迴去吧。”
臨出門程露擔憂道:“畢竟你現在身子虛弱,我怕出什麼閃失,塵希身手雖然好,但是畢竟沒有上過戰場,我怕有些事情,她反應的不及時。”
薑桔安慰道:“我迴自己家能發生什麼事情,你留在府中好好詢問一下府中之日昨日可聽到、見到些什麼。”
程露也不在說什麼,畢竟她不是跟著薑桔自小長大的,什麼事情都不如塵希親近也是情有可原。
車駕滾滾而去。
薑桔到自家門扣的時候,那牌匾上的“祁府”二字有些掉漆。
黝黑的額大門緊緊關閉著。
塵希上前叫門,“開門!大小姐迴門了!”
門過了良久才從門口探出一個腦袋咒罵道:“誰啊!報喪呢!”
“不知道我們老爺近幾日閉門謝客嗎!”
塵希一聽就來了氣,一把揪住小廝的耳朵,“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是大小姐迴門了,還不趕緊將門打開!”
小廝被擰得齜牙咧嘴,這才看見門口停著的四駕馬車,正是親王的排場。
“姑奶奶!姑奶奶!您手下留情,我這就給大小姐開門!”
塵希這才作罷。
大門敞開,塵希攙扶著薑桔緩緩入內。
剛跨過頭一進的院子,就聽一陣靡靡之音,夾雜著歡笑之聲。
“王氏最近還是日夜拜佛念經嗎?”
府內隨從的丫鬟答道:“王氏從未出過那個門,日夜敲著木魚,經文倒是比之前念得順暢流利了。”
薑桔點點頭,“去告訴父親,我在正堂見他。”
“啊?”小丫鬟一愣。
隻聽說過女兒主動向去向父親請安的,沒聽說過女兒點名讓父親過來見自己的。
薑桔也不含糊,吩咐道:“你隻管去告訴父親,我在正廳等他,我隻等一炷香的時間。”
“是!”
小丫鬟被薑桔的氣場嚇到,趕緊像祁雄通傳去。
她感覺晚一步,好像侯爺的死期就到了。
廳堂內,薑桔剛要把晾好的茶水送到口中,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嗬斥。
“孽障!你竟敢來讓我來見你!”
薑桔撂下茶水,將身子坐直了些。
“今日叫父親來呢也沒有別的事情,還是為著母親的遺願來的。”
說著從懷裏掏出那封和離書。
紙張上有半張腳印,是當時薑桔從戰場歸來,祁雄踩在腳下的。
祁雄果然暴怒,“事情過去這樣久了,你居然還拿出來說事!”
“父親不同意就算了!”
薑桔沒有祁雄反應得那麼激烈,反而將信又揣迴了胸中。
又端起茶,飲了一口。
門口處塵希衝著薑桔點點頭。
薑桔心中明白,事情已經辦妥當了。起身就要離開,走到祁雄的身邊的時候,一陣嗆鼻的脂粉味夾雜著酒氣竄入薑桔的鼻子。
薑桔冷哼道:“父親,您還是好好保重身體吧。別等到您還沒簽字呢,人就沒了,到時候就別怪我把您的額棺材丟到亂墳崗去。”
“你——”祁雄氣的抬手就要打下去。
薑桔的抬眼,神情如兩道冰刃直剜祁雄的心窩。
祁雄很快便知道了薑桔非要在這時候來家中鬧一場的原因了。
他的家中被偷了!
他曾經藏在家中的大把大把鈔票,房屋鋪子的地契,畫後的金條都沒有了!
最主要的是還有一個賬本,上麵記載著大小官員向他買賣官位的往來。
祁雄瞬間酒醒了。
若是這個東西被人看見了,先不說自己的爵位是否還能保住,皇後酒不會放過自己。
況且那是自己的全部家當。
一夜之間他又變成了一貧如洗了。
......
深夜中,薑桔將金條一根一根地碼在桌子上,映的臉都是金燦燦的。
懷王則拿著賬本就著黃金的光芒仔細查看。
薑桔:“王爺您看得清楚嗎?”
懷王:“看不清楚,這破字實在是看著費眼。”
啪的一聲把賬本合上。
“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這侯爺這幾年才貪了這些錢,也算得上是廉潔了。”
薑桔用錦布將金條蓋上,金色的光芒才被蓋住。
又抄起桌子上的賬本,隨意翻動了幾頁。
祁雄也真是的這樣的事情居然還弄一個賬本。
這個不就是活生生的百官行賄圖嗎!
“今年風雪太大,塞北十五城聽說最嚴重的地方,雪堆得比城牆都高,凍死了不少牛羊。”
“這等到開春,怕不是要百姓怨聲載道了。”
薑桔拿起一塊金條,“你說這一塊金條能買多少牛羊?”
懷王沉吟道:“三十六兩銀子。”
“什麼?”
懷王的手搭在薑桔的肩膀上,為她一邊按摩一邊說道:“曾經戶部算出了一個普通家庭一年的開支大概是再三十六兩銀子。”
“但是一個普通的五口之家,有自己的土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年風調雨順,沒有天災,沒有婚喪嫁娶的等等人生大事。”
“再養上幾頭膘肥體壯的肥豬和幾隻老母雞。”
“一年下來能夠收入三十三兩白銀。”
懷王的力道極好,讓薑桔瞬間放鬆了下來。
“那還差三兩銀子呢?”
“這便是戶部的厲害之處,姐姐以為朝廷養著那些戶部官員隻是算算賦稅的嗎?”
“三十三兩和三十六兩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差距,隻要再稍稍多努力一點,就能夠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了。”
懷王給薑桔按摩頸椎道:“這時候他們隻會迴想自己是不是不夠努力,想這一年中自己那一天晚起床了一會兒,那一天沒去地裏除草。”
“於是他們隻能每天為生活奔波、疲於奔命賺錢,也沒有停下來思考的時間,更沒有精力做出反抗朝廷的事情來。”
薑桔第一次聽說還能這樣算計百姓,不由得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