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還禮，頸間的哈達(dá)在晚風(fēng)中輕輕飄動。


    小狐貍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前爪交疊，朝兩位老人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離開時，老夫婦一直站在蒙古包前揮手。


    走出很遠(yuǎn)，胤礽迴頭望去，還能看見那抹藍(lán)色的身影在暮色中佇立。


    小狐貍扒著他的衣襟，嘴裏還嚼著老奶奶給的奶條，含混不清地說：“宿主，他們真好...”


    “是啊。”胤礽輕撫頸間的哈達(dá)，指尖拂過上麵細(xì)密的紋路，“牧民們的祝福，是最珍貴的禮物。”


    遠(yuǎn)處的山脊上，暗衛(wèi)們默默注視著這一幕。


    年輕的暗衛(wèi)突然小聲說：“頭兒，我突然明白為何萬歲爺總說，太子殿下最像年輕時的他了...”


    胤礽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白馬馱著一人一狐奔向遠(yuǎn)方的小丘。


    *


    登上高處後，整個草原盡收眼底。


    遠(yuǎn)處是連綿的雪山，近處是蜿蜒的河流，成群的牛羊像珍珠般散落在碧綠的絨毯上。


    “真美啊。”胤礽輕歎。小狐貍蹲在他肩頭，難得安靜地望著這片天地。


    風(fēng)吹起少年束發(fā)的緞帶，與狐貍的銀毛交織在一起，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胤礽解開蹀躞帶上的荷包，取出支短笛。


    這是離京前三阿哥偷偷塞給他的，說是路上解悶用。


    笛聲清越，在曠野上迴蕩，驚起一群雲(yún)雀。


    胤礽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短笛，指尖在笛孔上方懸停片刻，似乎在感受風(fēng)穿過指間的韻律。


    這支紫竹短笛做工並不精細(xì)，笛身上還有幾處未打磨平整的竹節(jié)，卻自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意趣。


    他將笛身抵在唇邊，先試了試音。


    一縷清風(fēng)般的單音飄出，驚得小狐貍豎起了耳朵。


    胤礽垂眸淺笑，修長的手指在笛孔上翩然起落，第一串音符便如雪山融水般傾瀉而下。


    那笛聲初時如清泉漱石，泠泠淙淙地漫過草原。


    幾個正在飲馬的侍衛(wèi)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水囊懸在半空都忘了放下。


    笛音忽又一轉(zhuǎn)，化作春風(fēng)拂柳的柔婉，帶著幾分江南水鄉(xiāng)的纏綿，卻又不失北地的清朗。


    小狐貍呆呆地蹲坐在草地上，金瞳裏映著胤礽被陽光勾勒的側(cè)影。


    胤礽吹到動情處，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如玉的麵容上投下淺淺的陰影。


    他束發(fā)的緞帶被風(fēng)揚(yáng)起，與笛尾垂落的杏色流蘇交織在一起，在朝陽中泛著柔和的光。


    笛聲漸高，似有雲(yún)雀振翅。


    果然，不遠(yuǎn)處的草甸上驚起一群雲(yún)雀，撲棱棱地飛向碧空，竟像是追著笛音而去。


    幾個年長的侍衛(wèi)麵麵相覷——他們跟隨太子多年，竟不知殿下笛藝如此超絕。


    忽然曲調(diào)一變，化作《折柳》的調(diào)子。


    這是京中流行的送別曲，此刻在塞外吹來，卻莫名多了幾分遼闊蒼茫。


    胤礽的指尖在笛孔上靈活起落，時而如蜻蜓點(diǎn)水，時而似蝴蝶穿花。


    那笛音時而高亢入雲(yún)，時而低迴婉轉(zhuǎn)，將離愁別緒吹得百轉(zhuǎn)千迴。


    老牧民抹了抹眼角，用蒙語喃喃道：“這是長生天賜予的歌聲啊...”


    笛聲漸漸低緩，似遊絲般嫋嫋飄散在晨風(fēng)中。


    最後一個尾音落下時，整個草原都安靜得出奇。


    連慣常嘶鳴的馬匹都靜立不動，唯有風(fēng)過草浪的沙沙聲應(yīng)和著餘韻。


    *


    小狐貍第一個迴過神來，撲到胤礽膝上“嗷嗚嗷嗚”地叫喚。


    胤礽放下短笛，指尖還帶著竹管的溫潤，笑著揉了揉狐貍的腦袋：“怎麼，吵著你了？”


    “才不是！”小狐貍急得直踩爪子，“宿主再吹一段嘛！就一段！”


    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這才如夢初醒，慌忙下馬行禮：“臣等不知殿下精通音律，方才失態(tài)了。”


    胤礽將短笛在指間轉(zhuǎn)了個圈，陽光在竹管上流動：“三弟贈笛時說過，漠北天地廣闊，正合縱情一曲。”


    說著忽然眨了眨眼，“不過方才那首《折柳》太沉鬱了，換首歡快的可好？”


    不待眾人迴應(yīng)，笛聲已再度響起。這次是活潑的《楊柳枝》，音符像一串銀鈴灑落在草原上。


    胤礽吹到興起，索性翻身上馬，一邊策馬徐行一邊繼續(xù)吹奏。


    笛聲隨著馬背的起伏變得格外靈動，仿佛有無數(shù)光點(diǎn)在旋律中跳躍。


    小狐貍追著白馬跑了一陣，忽然靈機(jī)一動，躥上路旁一塊巨石，跟著笛聲“嗷嗚嗷嗚”地應(yīng)和起來。


    它雖不懂音律，卻意外地踩準(zhǔn)了節(jié)拍，倒像是特意編排好的伴奏。


    胤礽見狀笛音一轉(zhuǎn)，竟即興譜起新調(diào)。


    這段旋律既有草原牧歌的豪邁，又不失宮廷雅樂的精致，聽得隨行眾人都忍不住跟著輕輕打起拍子。


    有個年輕侍衛(wèi)甚至小聲哼唱起來，雖然詞不成調(diào)，卻自有一番野趣。


    曲終時，胤礽手腕一翻，短笛在掌心轉(zhuǎn)出個漂亮的弧度。


    他額間已沁出細(xì)汗，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卻掩不住眉眼間的暢快：“許久沒這般盡興了。”


    小狐貍蹦到他肩上，親昵地蹭著他的臉頰：“宿主吹得比畫眉鳥還好聽！”忽然它鼻子一動，“咦，笛子上有味道...”


    胤礽將短笛湊到鼻尖輕嗅，果然聞到一絲極淡的沉水香。


    這是三阿哥慣用的熏香，想來是他親手打磨這支笛子時沾染上的。


    微風(fēng)輕拂，笛音的餘韻漸漸消散在草原的暮色裏，卻吹不散眾人心頭那份被樂聲撩動的漣漪。


    直到多年後，那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仍會向兒孫講述那個清晨——大清的太子殿下如何在霞光中吹奏出天籟之音，連雲(yún)雀都為之駐足。


    *


    胤礽垂眸，見小狐貍蹲坐在自己膝上，金瞳亮晶晶的，尾巴尖兒還隨著未盡的旋律輕輕搖晃，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他忍不住輕笑，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狐貍濕漉漉的鼻尖，逗它：“怎麼，聽入迷了？不如……你也來一曲？”


    小狐貍耳朵“唰”地豎起，先是一愣，隨即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像是沒想到胤礽會突然提議。


    它歪著腦袋思考了一瞬，忽然挺起胸膛，前爪一抬，擺出一副“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邀請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獻(xiàn)唱一曲”的架勢。


    “嗷——嗚——！”


    這一嗓子，清亮高亢，直衝雲(yún)霄，驚得附近吃草的馬兒猛地抬頭，連暗衛(wèi)都忍不住肩膀一抖。


    胤礽原本隻是隨口玩笑，沒想到它真敢唱，還唱得如此……豪邁。


    他忍笑忍得肩膀微顫，卻見小狐貍越唱越投入，甚至抬起一隻前爪，像模像樣地打著拍子，尾巴隨著自己荒腔走板的“旋律”左右搖擺，活脫脫一副草原歌王的派頭。


    遠(yuǎn)處，老牧民的羊群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籟”驚得四散，侍衛(wèi)們憋笑憋得滿臉通紅，有人甚至悄悄捂住了耳朵。


    “好了好了……”胤礽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揉了揉狐貍的腦袋，“再唱下去，今晚狼群怕是要循著歌聲來找你拜師了。”


    小狐貍意猶未盡地收聲，驕傲地?fù)P起下巴：“怎麼樣？不比你的笛子差吧？”


    胤礽一本正經(jīng)地點(diǎn)頭：“嗯，獨(dú)樹一幟，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我唱得不好聽嗎？”小狐貍委屈巴巴地耷拉著耳朵。


    胤礽忍笑：“好聽，就是...嗯，太獨(dú)特了些。”說著忽然指著天邊，“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