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八年,霧靈鎮的酸角樹又抽出新芽。永濟醫廬前的青石板上,阿遠蹲在地上教孩童們辨認草藥,手中的酸角核被磨成小巧的算盤,珠子在陽光下滑出細碎的光。蘇挽秋坐在廊下縫製香囊,裏麵裝著酸角葉與陳皮,香氣混著藥味,成了鎮民們最愛的驅蚊良品。
少年——如今已恢複楚姓,名明遠——跟著徐清川在後堂整理楚三絕的核雕秘方。泛黃的紙頁上,“核雕千刃”的分解圖旁,新添了徐清川用毛筆寫的批注:“刀可雕核,亦可救人”。明遠摸著紙上父親的筆跡,指尖掠過“仁心”二字,突然聽見前堂傳來喧嘩。
“徐先生!蘇大夫!”賣花的劉嬸衝進醫廬,竹籃裏的茉莉撒了一地,“西街的李娘子難產,穩婆說……說怕是不行了!”蘇挽秋抓起藥箱,瞥見劉嬸袖口露出的酸角核手鏈——那是用楚三絕案平反後,鎮民們集資雕的“平安核”。
產房裏,李娘子的呻吟聲漸弱。徐清川搭過脈後,從藥箱裏取出個酸角核雕的“轉胎枕”,枕麵上的酸角花雕紋是明遠連夜趕製的。“阿遠,去煮碗酸角核粥,加三錢人參。”他話音未落,明遠已端著熱騰騰的粥進來,碗底刻著“順”字核紋,是楚三絕當年為產婦特製的吉兆。
申時三刻,嬰兒的啼哭聲響徹西街。李娘子抱著孩子,望著床頭的酸角核雕,淚如雨下:“這孩子掌心的紋路,竟像酸角葉……”蘇挽秋笑著替她蓋好被子,見嬰兒足底有淡青色胎記,形如核雕刀——與明遠的胎記竟有幾分相似。
醫廬外突然傳來馬鈴聲,陳捕頭翻身下馬,腰間的佩刀換了新鞘,上麵刻著“清正”二字。“徐先生,府城送來公文,”他遞過黃絹,上麵用酸角核墨寫著“核雕技藝,列為貢品”,“聖上念楚三絕忠良,特許明遠繼承家業,開設核雕工坊。”
明遠接過公文,看見落款處蓋著的玉璽,竟在酸角核墨的紋路中顯影出“仁”字。他望向醫廬外的酸角樹,枝頭結滿青色的核果,每顆果上都有天然的紋路,有的像“壽”,有的像“康”。徐清川拍拍他的肩:“明日去選核吧,第一爐核雕,就雕‘太平盛世’。”
酉時初,核雕工坊的木牌在鎮口豎起。明遠握著父親留下的核雕刀,刀刃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他取過顆酸角核,指尖輕輕一旋,核麵上便顯出“和”字紋路。阿遠湊過來,見核雕刀的刀柄上,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以刀雕核,以心雕人”。
鎮民們圍在工坊外,王寡婦的女兒捧著酸角糕前來道賀,糕上的核紋刻著“賀”字。明遠將第一枚核雕——刻著“仁心”的酸角核——送給李娘子的嬰兒,核紋與嬰兒足底的胎記相契,竟發出淡淡的金光。蘇挽秋望著這一幕,想起楚三絕的筆記裏寫過:“核雕之妙,不在工,而在心”。
暮春的風卷著酸角花香掠過鎮口,永濟醫廬的酸角核燈與核雕工坊的燭火交相輝映。明遠望著霧靈山頂的三棵酸角樹,樹影在暮色中舒展,宛如父親當年雕核時的模樣。他知道,那些藏在酸角核裏的故事,那些用血淚鑄就的忠良之名,終將隨著這門手藝代代相傳,在霧靈鎮的晨昏裏,綻放出最溫潤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