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之心的熱氣裏漂浮著金屬碎屑，愛德華的鱗片在矮人符文燈的藍光下泛著紫黑，像被火烤焦的盔甲。托克的鍛造錘砸在青銅齒輪柱上，濺起的火星落在他滿是疤痕的手臂上，卻不及他眼裏的怒火灼熱：“這些齒輪刻著鐵須部族的滅族咒，當年王室就是用這玩意兒把我們的魂靈困在武器裏！”


    莉婭的銀月箭矢精準射斷三根操控線，半腐的狼首怪物突然發(fā)出人類的慘叫——那是霜狼傭兵團副團長的聲音。愛德華的雷鳴戰(zhàn)錘卡住怪物的機械頜骨，借著火光看見它喉管裏嵌著的龍晶碎片，正是當年他賞賜給傭兵們的勳章：“他們把活人改造成傀儡，連勳章都熔進了血肉裏。”


    “愛德華！”莉婭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法杖在他鱗片覆蓋的手臂上劃出銀月微光，“你的鱗片在順著操控線吸收魔核能量，這樣下去會被艾登定位到！”


    隧道深處傳來密集的齒輪轉(zhuǎn)動聲，成排的縫合怪踏著機械義肢湧來。這些怪物的關(guān)節(jié)處纏著發(fā)光的神經(jīng)線，每根線都連接著遠處祭壇上的紫色魔核，像極了艾登右眼那根深入腦髓的金屬管。愛德華突然想起在浮空酒館見過的暗影帝國密函，裏麵提到的“活體兵器計劃”，原來竟是用同胞的血肉鍛造機械。


    托克突然趴在地上，耳朵貼著滾燙的巖麵：“下麵是空的！這些操控線的核心在熔爐底下，那裏沉睡著矮人王的骸骨——艾登想借龍骨完成禁咒！”他扯開衣領(lǐng)，露出胸口與愛德華相似的鱗片紋路，“我爹臨終前說，鐵須部族的魂靈一直在礦井裏等著，等著有人能砍斷王室的枷鎖。”


    愛德華的龍血吊墜突然發(fā)燙，母親的影像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唇語重複著他在禁魔鐐銬裏發(fā)現(xiàn)的藏寶圖坐標。晨曦聖劍劍胚在腰間震動，劍鞘上的矮人符文與隧道壁畫重合，露出暗門後的神經(jīng)中樞——上千根發(fā)光的操控線匯聚成繭，裏麵蜷縮著個戴著王冠的機械傀儡。


    “那是……初代國王的鎧甲？”莉婭的聲音發(fā)顫，銀月印記亮起時，傀儡的金屬眼瞼突然睜開，露出裏麵跳動的魔核，“他的魂靈被囚禁在機械裏，就像精靈族傳說中的永寂之牢！”


    愛德華的鱗片第一次覆蓋到胸口，龍炎在掌心凝聚成刃：“聖羅蘭王室用龍族和矮人的骸骨建國，現(xiàn)在艾登要用同樣的方法製造怪物。托克，用你的鍛造錘敲擊操控線節(jié)點，莉婭負責用月神露阻止魔核共鳴——這次，我們要讓鐵須部族的魂靈親眼看著枷鎖斷裂。”


    戰(zhàn)鬥在齒輪與咒語的轟鳴中展開。托克的鍛造錘每砸中一個節(jié)點，隧道巖壁就浮現(xiàn)出矮人魂靈的虛影，他們舉著斷鎬指向祭壇；莉婭的銀月法陣籠罩魔核，那些被縫合的傭兵傀儡突然停下，渾濁的眼球裏閃過一絲清明。愛德華趁機揮劍，劍胚上的晨曦光芒第一次完全亮起，將操控線斬成兩段的瞬間，整個熔爐之心響起了亡靈的歡唿聲。


    “哥哥，你以為砍斷幾根線就能改變什麼？”魔核裏傳來艾登的笑聲，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聖羅蘭的王座下埋著各族的骸骨，你每走一步，腳下的魂靈就會尖叫一次——就像當年父親處決鐵須部族時，你躲在王宮花園裏聞著玫瑰花香的那個下午。”


    愛德華的鱗片猛地刺痛，童年記憶如齒輪倒轉(zhuǎn)：十二歲生日那天，他偷跑出花園，看見鐵匠鋪後院堆著帶符文的斷肢，父親的佩劍上沾著矮人特有的藍血。原來從那時起，王室就在用戰(zhàn)敗者的魂靈強化武器，所謂的騎士榮耀，不過是建立在族裔屠殺之上的謊言。


    “不管過去多髒，”愛德華握緊劍胚，金紅色瞳孔在黑暗中亮起，“我會用這把劍為他們複仇。托克，把你的戰(zhàn)錘借給我——這次，我們要連祭壇底下的龍骨一起焚毀。”


    托克愣住瞬間，突然露出矮人特有的粗獷笑容，將雷鳴戰(zhàn)錘砸在愛德華掌心：“早該這麼做了，王子殿下。我爹說過，矮人鍛造的武器，不該用來砍殺同胞。”


    當戰(zhàn)錘與劍胚同時砸向祭壇，熔爐之心的巖漿突然沸騰。愛德華看見無數(shù)透明的魂靈從操控線中飄出，他們握著斷裂的鎬頭，在火光中向他鞠躬。龍血吊墜的金光與晨曦劍胚的銀光交融，祭壇轟然倒塌，露出底下被機械纏繞的矮人王骸骨——他的肋骨間卡著半塊聖羅蘭王室的紋章。


    莉婭突然指著崩塌的隧道：“看！操控線斷開後，這些怪物在自我銷毀——”


    那些曾被操控的傀儡們正撕扯著機械義肢，魔核在他們胸口爆炸，卻沒有痛苦的嚎叫。愛德華認出其中一張半腐的臉，是霜狼傭兵團的老斥候，他臨終前塞給愛德華一塊染血的符文石，上麵刻著：“去血色荒原找狼首圖騰，獸人會幫你——”


    隧道深處傳來狼嚎般的鍾聲，托克撿起半塊齒輪，上麵的深淵符文正在褪色：“暗影帝國的傳送陣啟動了，艾登在召迴這些怪物。愛德華，我們得盡快去獸人領(lǐng)地，那裏有能對抗魔核的血祭儀式——”


    愛德華點頭，目光落在矮人王骸骨的斷角上。他突然想起龍語石碑的預(yù)言：“當雙鷹啄食龍心，深淵將吞噬黎明。”聖羅蘭王室的雙頭鷹徽記，此刻正倒映在熔爐的巖漿裏，隨著操控線的斷裂，逐漸被沸騰的金屬溶液吞沒。


    離開前，他將晨曦劍胚插入祭壇廢墟，劍柄上的矮人符文與龍血吊墜共鳴，在巖壁上刻下新的印記——那是龍族與矮人族的盟約，用艾登的神經(jīng)操控線血寫而成。莉婭輕輕觸碰他肩膀，指尖掠過鱗片時，他聽見她低聲說：“你的瞳孔在變，像熔爐裏的金焰。”


    隧道外，血色荒原的狼嚎越來越近。愛德華摸著胸前未褪的鱗片，突然明白王室詛咒的真相：聖羅蘭家族的龍血，從來不是神賜的榮耀，而是初代國王與魔族交易的烙印。現(xiàn)在，他要帶著鐵須部族的魂靈、霜狼傭兵的怨恨、還有莉婭眼中的月光，在這齒輪與血肉交織的戰(zhàn)場上，鍛造出比王冠更沉重的東西——或許是救贖，或許是新的枷鎖，但至少，不再是謊言。


    當?shù)谝豢|陽光穿透鐵錘山脈，愛德華看見托克正在給幸存的矮人孩童分發(fā)龍晶幣，那些曾被改造成傀儡的孩子們，正用機械義肢笨拙地接住泛著金光的硬幣。莉婭的治愈術(shù)在他們傷口上流淌，銀月光芒中，機械與血肉的界限似乎不再那麼冰冷。


    而在永夜堡的暗影王座上，艾登煩躁地扯斷右眼的神經(jīng)線，看著水晶球裏逐漸熄滅的操控網(wǎng)絡(luò)。他胸口的深淵魔核跳動如鼓，倒映出愛德華鱗片覆蓋的側(cè)臉——那個曾經(jīng)的溫室王子，如今正踩著他父親的謊言，一步步走向龍血與鐵砧交織的王座。


    “你以為切斷操控線就能贏？”艾登對著虛空冷笑，指尖劃過王座扶手上的龍族逆鱗，“諸神黃昏的棋盤上，連棋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等著吧，哥哥，當龍島現(xiàn)世的鯨歌響起，你會親手把整個大陸拖進深淵——就像我們的父親當年做的那樣。”


    隧道深處，被切斷的神經(jīng)操控線仍在滋滋作響，像未完成的挽歌。愛德華不知道前方還有多少齒輪與陷阱，但他知道，每一步踏碎的機械義肢、每一聲斬落的神經(jīng)線斷裂聲，都是對王座下骸骨的告慰。或許真正的王冠，從來不是黃金鑄就，而是用無數(shù)被碾碎的“不可能”，在血與火的鐵砧上，鍛打出的、屬於這片大陸的——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