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大了說,這是通敵叛國的死罪。
可大魏晉國尚有聯姻在前,也沒到必須苛責的地步。
孟祈年咽了咽喉嚨,像是心思被人窺見,麵上閃過一絲心虛,“臣忠心為國,日月可鑒,還望殿下明察!”
柳映梨眼神漠然:“起來吧,別讓外人看笑話。”
不遠處,被人群簇擁的謝玨寬肩窄腰,長身玉立,讓人一瞥無法移開視線。
陳循沒想到謝玨也會來到孟府,不想暴露人前,偏偏此時元氏故意提了句:“這位小郎君,既是殿下的侍衛,不如也落座在身邊吧?”
謝玨移眼過來,平靜的目光淡然無波,微微頷首後,轉身落座在其他位置。
“殿下,臣還是先去席外等吧。”陳循低聲詢問,他總覺得有一道淩厲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在身上。
是來自謝玨?還是其他打量的賓客?
他不知道。
“你怕謝玨?”柳映梨問。
陳循搖頭:“臣私自來江陵關,恐讓太子生疑。”
“他是晉國的,還能管你了不成?”
“臣怕他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陳循垂眸解釋。
柳映梨悠悠道:“腦袋長在別人身上,隨他怎麼想。”
腦海裏不禁想到昨日來到溪水苑的刺客,她觀察謝玨身後,果真沒有見到縉雲的身影。
所有賓客皆已來齊,孟祈年吩咐過後,宴席開始。
推杯換盞之間,各種趨附奉承的話響在耳邊,柳映梨聽的厭煩,正要起身離開時。
孟祈年小跑趕來,指著對麵的水岸上,一記船舫正悠悠蕩蕩漂過來。
船頭坐著一位白衣似雪的男子,麵容俊美,指間撥動七弦琴,古雅的琴聲隨著風聲飄進席間。
“方才下官說,今日按照殿下的喜好來布置,不知殿下覺得此人怎麼樣?”
孟祈年打聽過章臺館的蕪華公子,猜測柳映梨興許獨寵樂伎,所以將江陵關最有名的男子請了過來。
他不信,這都能不動心?
“知府有心了。”
隔著朦朧的江麵,柳映梨遙遙望去。
樂伎臨江輕撫,琴弦好似撥動清風,潺潺低語。
孟祈年見她聽的入神,偷偷遞給元氏一個眼神。
很快一曲作罷,樂伎隱退樹林之後,沒有顯露過真容。
迴過神來後,柳映梨側眸看向身側的陳循。
隻見身邊圍坐著幾個打扮露骨的舞女,提著酒壺,將他灌的麵頰紅潤,雙眼迷離。
“殿下,讓她們……讓她們離開,臣快招架不住了。”
陳循向柳映梨求助,從樂伎撫琴開始,他便被人圍繞著灌酒,空掉的酒壺都已經換了好幾波,腦袋暈乎乎的,實在喝不下了。
舞女用手指沾了幾滴酒水,抹在他的嘴唇上,嬌嗔笑道:“這點兒酒量就讓郎君倒下了?知府說了,殿下身邊的人,今兒個都得盡興。若有伺候的不妥,咱們幾個可都得領罰!郎君快些喝吧!”
酒意上了眉眼,陳循說話都有些咬舌頭。
舞女們見時機到了,紛紛攙扶著他起身,看樣子是要離開席間。
“站住。”
柳映梨下意識製止,腕間卻被覆上一道溫熱的手掌。
側眸凝著身旁,不知何時出現的謝玨有意壓著她的手腕,不讓她起身。
換句話來說,應該是謝玨任由舞女們將陳循帶走,不許柳映梨跟著去製止。
眼看著陳循他們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柳映梨的眸子沉了沉。
“殿下大可放心,孟知府還沒有糊塗到,要在府上鬧出人命。”謝玨嘴角譏諷。
柳映梨知道陳循不會有性命之憂,可他向來守身如玉,矜貴慣了。
若是酒意清醒後發現自己失了身……
她不敢想象。
“殿下好像與世子關係較為親密?我瞧著,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起。”
並非是謝玨遐想,從他來到大魏與柳映梨初次見麵的時候,陳循便跟在身側。
後來迴宮,他能隨意進出上清宮。
如今,竟也跟著來到江陵關,同住在溪水苑中。
柳映梨淡淡微笑,眉眼中噙著半抹疏離,反問道:“太子是何時出現的?”
“殿下欣賞樂伎時,我已經在桌邊站了許久。”
謝玨沒有撒謊。
不知內心是什麼驅使,讓他鬼使神差移步過來。
柳映梨靜靜凝視著樂伎,看的很認真。
謝玨不喜歡那樣直勾勾凝視的眼神,仿若端詳著一件待購的物品,在估量著價值。
她若真心喜歡,孟祈年一定會拱手相贈。
“今日孟知府費盡心思布的局,太子既是貴客,隨意離開座位豈不是有些無禮?”柳映梨再次凝著陳循消失的方向,眸光微動,站起身來:“本宮有要事要處理,稍後再與太子閑談,告辭。”
腳下還沒來得及跨出一步,謝玨再次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指間微微加了幾分力。
柳映梨蹙眉,低聲質問:“太子向收留所捐贈物資的事情,本宮心存感激,可那並不是你能隨意對本宮不敬的理由。”
謝玨淺笑:“我與殿下有婚約在身,名正言順,什麼敬與不敬的,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婚約,又是婚約!
口口聲聲說要解除婚約關係,卻又時時刻刻將其掛在嘴邊,柳映梨不清楚他心裏究竟想的是什麼。
眼看著宴席上的人都紛紛朝他們看過來,想到陳循身陷囹圄,柳映梨情急之下,重重甩開謝玨的手,沉聲道:“既然太子認為我們之間的婚約不值一提,嫌棄至極,為何在進入皇城後的第一時間沒有向父皇請令解除?”
謝玨不甘示弱,迴應道:“解除是遲早的事情,你以為我們晉國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成為太子妃的嗎?”
“嗬,那很好。如果太子繼續遲疑不定,不願意開口,本宮可以向父皇提議。”
“柳映梨你……”
“本宮還要著急去救人性命,就不與太子在此地周旋了。”
柳映梨根本不給謝玨說話的機會,發泄之後,直接氣唿唿轉身離開。
留下謝玨一人在原地,心裏一團亂糟糟的情緒,堵的人發慌。
想到她說的,可以親自向文帝提議解除婚約,那是一件足以讓女子臉上蒙羞的事情,她竟然想也不想就說出來了?
僅僅是……為了陳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