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後,謝玨丟下這句話,毅然決然的離開。
安置兩個字讓阿瑤認清身份,悲從中來,趴在桌上啜泣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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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時候,柳映梨醒了。
蒹葭蒙著麵紗坐在外麵,聽到裏麵傳來的起榻聲,隔著簾子問:“殿下感覺怎麼樣?”
“四肢軟軟的,沒什麼勁。”
柳映梨揉了揉肩膀,感覺到一股酸痛席卷了全身,稍微一動彈,連骨頭都浸著疼。
想到清醒前混亂的畫麵,腥臭惡心的枕頭將她死死捂住,那種窒息感又瞬間迴來了。
“宮中已經得知消息,皇上已經派了最好的禦醫來到丹陽城,聽說陳世子也一並來了。”
“他不在皇城好好守著王叔,往這邊來做什麼?”
柳映梨將黎生留下就是為了保護他和昭陽王的安全,這下倉促離京,昭陽王沒個保障,萬一文帝借機造勢……
蒹葭端來茶水放在裏間的桌子上,又探了探她的額頭,滿目擔憂:“丹陽城內沒有可以醫治瘟疫的大夫,隻好從皇城撥人過來。不過殿下放心,剛才有位老醫者診斷過,殿下的病情還不算嚴重,隻要及時製止住,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瘟疫……”柳映梨虛弱的靠在床頭上,想起被人在後麵推的那一掌。
除了蘇扶楹,不會有任何人。
“阿瑤呢?找到了嗎?”她問。
聽到那兩個字蒹葭氣的不行,跺著腳道:“殿下可別提她了,人家根本沒丟!這就是一場鬧劇而已!”
這下好了,鬧劇鬧出事,阿瑤完好無損,她家殿下感染了瘟疫?
府門內人人自危,除了謝玨時不時的來看過幾眼,其他人連門檻也不敢踏一步。
“是蘇扶楹推的本宮。”柳映梨道。
蒹葭有些驚訝:“可是永安公主說是你失足跌落進去的……裏麵染了病的流民們沒有錢醫治,隻能幹幹等死,見著殿下穿著華貴,便想著拽死一個算一個,還好晉國太子及時趕到。”
柳映梨知道是謝玨救了她。
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了他與阿瑤說話的聲音。
她低頭看著手臂上冒出來的疹子,淡淡道:“他救本宮,隻是不想得罪兩國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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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日夜兼程,陳循終於在第四日趕到了丹陽城。
落地之後,第一時間趕去周府見柳映梨。
一間空落落的院子裏,住了她一個人,隻有蒹葭在外間守著。
看見陳循順利抵達,身後還跟著一對陌生的男女,她愣了愣。
“殿下在裏麵?”
“方才服過湯藥,想必剛剛睡下了。”
陳循頷首,正要進入的時候,看見蒹葭遞來幾張麵紗:“世子還是防備著吧。”
他冷冷一瞥,接過後踏進了房門。
房內沒有開窗,昏暗的光線連人也看不太清。
陳循看見簾子後麵的人影笨手笨腳的倒茶水,卻不料將茶壺打翻,裙角也濕濡了。
“殿下?”
聽見熟悉的聲音,柳映梨抬眸,對上一雙隱隱閃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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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疫癥侵入的還不深。”
身穿一襲素色的女子閉著眼仔細探脈,隨後在紙上寫了一道藥方交給蒹葭:“去城中將這些藥買迴來,我親自給殿下煎製。”
“可他們說城內的藥物不足以治療瘟疫……”
“還需要加入我自製的丹蓮子,服用過後,兩日就會起效。”
蒹葭應下,急匆匆往藥坊去了。
“本宮還以為是黑白無常來了。”柳映梨低聲囁嚅著。
方才看見陳循進來,身後跟著穿素衣的寶珠和黑衫的陸離時,差點以為陽壽盡了。
在外遊曆數月,她們倆都被曬黑了些,模樣也成熟了不少。
“黎生說你染了瘟疫,我們著急趕來,看能不能幫你收屍。”
“……”
寶珠瞪了陸離一眼:“你在殿下麵前說話總是帶著刺,也不知是誰在路上連茶水也舍不得浪費時間喝一口?”
陸離別過臉:“我這不是害怕她死在外麵,沒人抬迴來麼?”
柳映梨:“張口閉口就是想著本宮死,能不能盼點兒好?”
“不能。”
好吧,她真的服了陸離這張嘴。
上責神明,下咒閻王,連她也無法不被荼毒。
陳循見柳映梨的精神還不錯,隻是說話有些氣短,低頭瞥著她手臂上的疹子,不由得擔心:“神醫,你的藥真的可以見效嗎?”
寶珠淡淡道:“神醫不敢當,叫我的名字吧。世子若是懷疑我的醫術,不如等到兩日以後再來詢問我。”
“你是黎生喚來的人,又與殿下是相識,我沒有資格懷疑你的醫術。”
“算你識相。”
柳映梨解圍道:“寶珠是藥王穀第九十九代傳人。”
陳循恍然點頭:“原來如此,有她替殿下醫治,臣安心許多。”
怪不得聽聞殿下染上病疾後,黎生第一時間讓信鴿將他二人喚迴皇城。
寶珠姑娘是醫者,黎生是暗衛,那個叫做陸離的人呢?
陳循忽然很好奇,柳映梨究竟是從哪裏搜羅出的能人?
“其實你不用來的。”
隔著朦朧的帷幔,柳映梨專注的凝視著他。
許是連日來趕路太過奔忙,他的神色看起來比常人疲乏很多。
陳循視線迴望,嘴唇微動:“太遠了。”
“什麼?”
“丹陽城太遠了。以後,臣要離殿下近一些。”
寶珠見房內的情緒不對,與陸離對看一眼,兩人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這次是意外,都怪我沒有防備蘇扶楹,下次絕對不會了。”柳映梨語氣懊惱。
那日在山坡上時,蘇扶楹說的那些話裏暗藏怨氣,她聽得出來。
作為當年被調換的親曆者,柳映梨也承受過很多年的苦難。
可蘇扶楹始終覺得,如果沒有她的迴歸,大魏不會有兩個公主,文帝的注意力也不會被分走。
其實對於這些,柳映梨也很無奈,出生不是她能選擇的,被調換也不是她能選擇的。
然而眼下,她可以做出最好的選擇。
“本宮向來以德報德,以怨報怨。蘇扶楹的幾次招惹,本宮不會再心軟了。”
“殿下自己拿主意就好。”
柳映梨偏著腦袋望了眼門外,不知何時,房內隻有他們兩人了。
“本宮的情況會傳染,你隨他們一起,去外麵吧。”她可不想陳循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被昭陽王劈頭蓋臉的罵一通。
“殿下身邊無人伺候,臣就在此處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