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循端來一隻圓木凳坐在床邊,怕她擔憂於是又耐心解釋:“神醫讓臣吃過一顆藥丸,說是可以阻擋瘟疫的侵入,所以臣不怕靠近殿下。”
神醫二字讓柳映梨忍俊不禁,她掩嘴輕笑:“寶珠最討厭的就是虛名,你以後直接稱唿她的姓名吧。”
“好。”
房外傳來說話的聲音,好像是謝玨來了。
對於柳映梨染上瘟疫的始末,陳循有所耳聞。
雖然整件事情的錯誤不在阿瑤,可他始終對謝玨不能寬心。
陳循朝著柳映梨笑笑,眉眼溫和:“殿下,臣先出去一下。”
“好。”
他起身,衣訣輕揚,隨後掩門離開。
柳映梨這才注意到,陳循身上所穿的靛青色常服是破的,一定是趕路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枝給掛住了。
他向來是最穩重的人,獨獨為了這件事慌忙到不知方向。
為了她?
柳映梨眼睫驀地一顫。
想到陳循院中,那些在冬日裏枯敗的海棠花,不知想到了什麼,竟讓她的心潮隱隱澎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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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寒風又冷了些。
陳循邀請謝玨去院外座座,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我料想到文帝會派人來接應嘉寧公主,隻是沒想到那個人會是你。”
“皇上沒有下令,是我自薦而來。”他眼睫低垂,隨後又溫柔的笑開。
謝玨眉心微微動了動,淡聲又問:“你很在意她?”
在皇城時,他便拖著傷勢未痊愈的身體找過來,隻是為了懇求他庇護柳映梨。
而在得知柳映梨出事後,他又可以不顧皇城裏的昭陽王,孤身尋來此處。
謝玨好似猜到了幾分。
這對堂兄妹,不清白。
“殿下玉體尊貴,我身為大魏朝臣,自然在意她的安危。”陳循的眼裏隻有一貫的清冷和溫淡,仿佛世間很少有能讓他情緒波動的事情。
“你明明能聽懂我說的是什麼。”
“太子心中已有答案,何必還要問我?”他掩住了眸底輕泛的漣漪。
模棱兩可的迴答,讓謝玨更加堅信自己的想法。
他微瞇了瞇眼:“皇室的名聲可不容許你和她裹在一起。”
陳循淡淡的抬起頭來,輕輕開口:“這不是太子需要考慮的事情。”
謝玨哂笑:“你說的對,我應該考慮要替她打造什麼樣的婚服?”
陳循避而不答,反道:“太子應該好好管管身邊的人,這次算意外,下次就得算賬了。”
“是麼?我隨時恭候。”
謝玨聳聳肩,絲毫不將他的警告放在眼中。
可看到他清潤的背影時,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收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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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的藥方很有效果。
柳映梨連著喝了兩日,癥狀果真沒有加重,而且身上的疹子也淡了一些。
“寶珠姑娘真是妙手迴春!”蒹葭忍不住鼓掌讚揚。
陳循檢查過柳映梨的情況後,也跟著鬆了口氣。
隻要病情克製住了就行,最起碼沒有性命之憂。
“臣現在就修書一封,差人帶迴宮中,也好讓皇上放心。”
順便還想給父親帶幾句話,讓他靜靜待在昭陽王府中,盡量少出去。
“本宮沒事了,不如你先迴皇城吧?”柳映梨問。
陳循遲疑了下,寬慰道:“黎生還留在王府,一旦有什麼事情,他會通知臣的。”
柳映梨點點頭。
有他在,旁人很難傷到昭陽王半分。
不過她仍有些擔憂,害怕文帝急於除掉昭陽王,兵走險招,從而徹底激化大魏的內部矛盾。
“殿下,永安公主來了。”
“讓她滾迴去。”柳映梨語氣不太好。
“永安公主說,要是您不想要見,她就一直站在外麵等。”
“哦那就等吧。”
“……是。”
聽著房內嗬笑的說話聲,蘇扶楹默默捏緊袖口,往後退了幾步,站在臺階下麵去等。
柳映梨說話算數,真的沒有派一個人出來查看。
眼看著天色陰沉起來,恐有落雨的可能,蘇扶楹定了定心,朝著房內揚聲道:“扶楹知道做錯了事情,不敢奢求皇姐原諒!可扶楹也有苦衷在心,口不能言,痛苦萬分!還望皇姐寬宏大量,見扶楹一麵,讓咱們姐妹倆好好的聊一聊可以嗎?”
“殿下現在不想見人,更不想見你。不過我作為她的貼身醫官,可以代她出麵,說說吧,聊什麼?”寶珠雙手叉腰靠在欄桿邊,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扶楹。
陸離從身旁淡淡走過,補了句:“她什麼時候答應讓你做醫官?”
“遊曆之前啊,你忘記了?殿下說,如果能待在皇城就讓我做女醫官,你不知道?”寶珠問,她記得有那麼一樁事吧?
“可是她讓我滾遠點。”
“……”
聽著外麵的說話聲,坐在床沿吃著糕點的柳映梨預感不妙,連忙將沒吃完的糕點塞到陳循手裏,著急忙慌的躲進了被子裏。
果然下一秒,陸離大大咧咧的闖進來。
“你為什麼留她不留我?”
他就是這樣,開門見山十分果斷。
柳映梨蒙著腦袋聲音悶悶的:“本宮哪裏沒有留你?是你自己要跟著寶珠去遊曆山河的,你不是喜歡她害怕她被別的男人搶走嗎?本宮可是一心一意為了成全你,才沒有阻止你的!”
“你有那麼好心?”
“當然了……”語氣有些心虛,可她迴答的很快。
陳循不知道他們之前發生過什麼牽扯,在聽到那句陸離喜歡的人是寶珠時,心裏一鬆。
好在陸離沒有追究什麼,雖然生悶氣,但也不願意跟病患計較,最後不情不願的離開了房間。
陳循掀開被子讓柳映梨出來透氣,看著她像隻小貓一樣蜷縮著,微微一笑:“他走了,殿下出來吧。”
柳映梨探頭望一眼,確定人走了以後,才坐直身子舒了口氣。
“殿下是從哪裏結識他們的?”
“陸離和寶珠麼?”
“嗯。”
柳映梨靠在床頭細細迴想,沉浸的思緒被無限拉長。
前些日子她在章臺館救下的蕪華公子,是寶珠的親弟弟,叫做程引章。
而寶珠也曾有個名字,叫做程盼兒。
程家家境不好,要供給程引章讀書考取功名,可家中父母年弱無能供養,隻好將希望拜托在寶珠身上。
彼時她又正好被鎮上的富貴人家看上,抬了高價想要迎娶寶珠。
若真是門好親事便也算了,誰知後來被得知,是富貴人家的兒子溺水慘死,想要繞過寶珠與他配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