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我就，不再是劍塚的弟子了。”血袍男子一笑，抬手向遠處一指，一道劍氣飛出，震碎那段迴憶。
場景重新變化，再次化為了平靜的湖麵。
清風徐來，水麵上，微微泛起漣漪。
趙俊斷裂的手臂，不知道何時，又生長了出來。
趙俊卻是渾然不覺，“這麼說，你真是個笨蛋了。”
“笨蛋？”血袍男子一愣，“為什麼這麼說？”
“是你，相信了那群人的話，讓你姐姐跟他們走了。”趙俊目光仍舊空洞，說道。
血袍男子一愣，隨即大笑起來，“說的，很對。”
“我就是個笨蛋，一個，愚蠢到了極點的......大笨蛋。”
......
在血湖之外，赤煉運動其全身的真氣，注入血湖之中。
“不對，情況不對。”赤煉眼神複雜，瞳孔微縮，“就算是血道手段再玄妙，也不應該是這種情況啊。”
血湖之中，血浪激蕩，趙俊懸浮起來，無數(shù)的血水湧入趙俊的體內(nèi)。
血水的分量極大，卻又瞬間被吸收。
血水灌入趙俊身體裏，一刻都不到就消解殆盡，他的身體，就像是無底洞一般。
“怎麼可能這麼快......”赤煉再次加大真氣的輸入，暗紫色真氣瘋狂湧動，護在趙俊身邊，“鳳九歌，你留下的手段，到底是什麼！”
“還是說，你想要讓那個孩子，理解什麼嗎？”
.......
趙俊站在血袍男子身旁，繼續(xù)向前走。
我們，要去哪？
不知道。
我們在幹什麼？
不知道。
趙俊有許多疑惑，但卻一點也不迫切。
他就像是一個嬰孩一樣，隻知道向前走。
“你來這裏，一定是有想做的事，你想做的事，到底是什麼呢？”血袍男子拉著趙俊，一邊走著，一邊說著，
“你能，告訴我嗎？”趙俊說道，“我想不起來了。”
“哈哈。”血袍男子輕笑，“你想做的事，你都想不起來，我又怎麼能告訴你呢？”
“這個世道，隻有自己，才能決定自己想做的事。”
趙俊繼續(xù)跟著他，“我真的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血袍男子笑道，“在這裏，什麼都不記得是正常的。”
“但是你，還是要，去想啊。”
“想一下，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瞬間，原本平靜的水麵陡然間沸騰起來。
“這是怎麼了？”趙俊後退兩步，眼神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感情。
是驚訝。
“沒什麼。”血袍男子一笑，“這裏，本就是你的精神世界啊。”
“你現(xiàn)在的思緒怎麼樣，這裏就是什麼樣。”
“換句話說。”血袍男子一躍而起，“這裏類似於你的夢。”
“夢？”趙俊開口，也懸浮了起來，跟著血袍男子。
“你能飛起來，也是因為這個。”血袍男子飛到趙俊麵前，撫摸著他的臉。
“你現(xiàn)在，想幹的，到底是什麼呢？”血袍男子微微一笑，“是馳騁天下，傲視蒼穹？”
“還是把握朝野，權(quán)傾天下？”
“好好感受，隻有感受到了，隻有想到了，你才能迴憶起，你是誰，想要幹什麼。”
“你才能夠，走出這裏。”
趙俊微愣，仰頭，看向天空。
空中，一輪耀眼的太陽，光照四方。
趙俊猛地飛躍，速度極快，快到不可思議。
如果這是在外界，這般速度，堪比尋常破道境。
“我想要幹什麼呢？”趙俊一邊想著，一邊飛向太陽。
在外界，太陽遙不可及，可在這裏，觸手可得。
很快，趙俊就飛到了太陽的麵前。
“這是太陽嗎？”趙俊逐漸靠近太陽，覺得有些溫暖。
“我感覺，這裏很好。”趙俊說道，“這裏，應該有我想要的東西吧？”
他飛進太陽裏，卻頓時感到無比的炎熱，炎熱的讓他煩躁，一刻都不想停留。
無數(shù)的火焰環(huán)繞在趙俊周圍，趙俊微楞，“這裏，不好。”
“進入太陽裏麵，當然如此，”血袍男子瞬間到了趙俊身旁，“太陽，確實可貴。”
“就如同愛一樣，給予世人與光明與溫暖。”
“但......也要有個度。”
“沉溺於溫暖之中，會讓人煩躁，讓人失去理智。”
“因為愛而產(chǎn)生的恨，會把你傷的遍體鱗傷。”
“太陽雖是可貴，但是也不要太過於靠近。”血袍男子大笑，“容易燒傷啊。”
“這裏我不喜歡。”趙俊微愣，縱身一躍，離開這裏。
忽地，趙俊遙遙望去，看到一個月亮。
“明月幾時有，須得問蒼天。”血袍男子，懸浮在皓月之上，“這裏，可要珍惜啊。”
趙俊落在月亮之上，先是感覺清涼，“這裏不錯，比太陽裏麵好。”
“哦？”血袍男子走到趙俊麵前，“這裏，是你想要的嗎？”
趙俊想要迴答是，但是下一刻，卻感到冰寒刺骨。
一瞬間，寒風驟起，霜氣如霧，猛地升騰。
大量的冰霜，從他腳下蔓延，然後瘋狂生長！
風雪飄灑，紛紛揚揚。
趙俊不解，“剛才還舒服，現(xiàn)在怎麼這麼冷？”
“明月，冰清玉潔，不受外物侵擾，不會讓人煩躁。”
“但是瓊樓玉宇，卻是高處不勝寒。”
“皓月，就像是孤獨，一時的孤獨，可以讓人冷靜，讓人清醒。”
“一世的孤獨，一直孤獨下去，卻是，寒冷異常。”
“孤獨得越久，越會習慣孤獨，也就越懼怕孤獨。”血袍男子輕聲一歎。“孤獨的久了，自然不會受到愛與恨的傷害，卻也忘記了愛與恨的感覺。”
“在明月之上，待得越久，越是痛恨明月，感受不到燥熱，也就感受不到溫暖。”
“這裏不好。”
趙俊微微搖頭，眼裏卻越發(fā)靈動。
“如果是你，你會選擇什麼呢？”趙俊說道。
血袍男子輕笑一聲，“哈哈哈。”
“如果是我的話，自然是，都不選。”
“嗯？”趙俊發(fā)愣，“什麼意思？”
“為什麼非要選擇呢？”血袍男子大笑，“為什麼不能都擁有呢？”
“太陽與月亮，總是一起存在的。”
“溫暖與寒冷，也從來是相伴而行的。”
“我既要感受溫暖，又要感受寒冷。”
“既要有情有義，又不能被情感所困。”
“我就是我，我是，鳳九歌。”
說完，血袍男子驀地轉(zhuǎn)身，看向趙俊。
“我的路，我自己走，想走什麼，就走什麼。”血袍男子大笑，“小子，告訴你一件事。”
“所謂的修為通天，所謂的權(quán)勢滔天，所謂的縱橫世間，所謂的流芳百世，與一件事情相比，都不重要。”
“什麼事？”趙俊問道。
鳳九歌微微一笑，“那就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自己的一生。”
“按自己的心意活著，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如果你的夢想渺小，安於現(xiàn)狀，樂之天命，甚至於觸手可得，所有人都覺得你胸無大誌，目光短淺，覺得你膽小怯弱，覺得你沒什麼出息。”
“你仍然要這麼做，去享受自己的每一天，哪怕隻是個市井裏的最平凡的販夫走卒，你也要這麼做，不用管別人的看法，隻要你開心就好。”
“如果你的夢想遠大，充滿野望，雄心勃勃，甚至於不切實際，人人都覺得可笑，都覺得你瘋了，覺得你不自量力。”
“你仍然要追尋，不用管別人，不用管困難，即使最後達不到，也無所謂，至少你看到了追尋過程中的風景，不會再日後因為自己的放棄而悔恨。”
“不要被世俗所打倒，要堅持，不要活成別人想要你成為的樣子，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趙俊神情微顫，看著鳳九歌，眼神越發(fā)靈動起來。
忽然之間，無數(shù)的光球凝聚，飛向趙俊。
那些光球顏色不一，有的藍色，有的青色，有的粉色，有的黑色......
它們緩緩地融入趙俊的身體，趙俊緩緩落下，落在了湖麵之上。
此刻的湖泊，變得越發(fā)色彩斑斕，越發(fā)璀璨奪目。
鳳九歌微微一笑，低聲吟道。
“拔劍裁雲(yún)作酒旗，長風萬裏卷星馳。”
“踏碎銀河傾北鬥，天公醉倒我為卮。”
“世人笑我疏狂骨，我笑人間盡樊籬。”
“醉倚青冥發(fā)長嘯，青山煙霞皆讓墀。”
隨即，鳳九歌消散，化為了點點星光。
人吶，還是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