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石的誘惑如同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陳玄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壓下心頭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渴望。
他很清楚，現在衝上去問價，隻會暴露自己對靈石的迫切，以及……他是個窮光蛋的事實。
懷裏揣著從惡奴張虎那裏“借”來的二三十兩銀子，在這熙熙攘攘、多是凡人與低階修士混雜的坊市裏，勉強算是一筆小錢。
但在那塊晶瑩剔透的下品靈石麵前，這點銀子恐怕連讓人正眼瞧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他需要更多的錢，或者另辟蹊徑。
陳玄沒有離開，反而像個真正第一次逛坊市的土包子，漫無目的地在各個攤位間閑逛起來。築基之後，五感六識的敏銳度遠超從前。
嘈雜的人聲、各種物品散發出的駁雜氣味、空氣中稀薄卻依舊存在的靈氣流動，一切都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現在他的感知中。
更重要的是，他體內的太極混元氣勁，一個永不停歇的微型太極圖一樣，自發地與外界環境進行著微妙的交互。
這種交互，讓他對能量的流動和性質有了一種超越視覺和觸覺的直觀感應。
就像剛才那塊靈石，哪怕隔著一段距離，他也能清晰“感覺”到其中蘊含的純淨、凝練的能量。
這種感知，並非依靠眼睛去看，而是源於太極大道對“陰陽”、“動靜”、“虛實”的本源洞察。
他一邊走，一邊暗暗運轉功法，讓這種感知更加敏銳。
腳下那朵無形的混沌黑蓮虛影，似乎也在這種感應中微微顫動，像是在空氣中嗅探著什麼。
大多數攤位上的東西，在他這種獨特的感知下，都顯得“死氣沉沉”。
那些所謂的“百年藥草”，能量波動微弱得很；那些號稱“上古法器碎片”的金屬塊，內部結構混亂，靈性全無；還有那些五顏六色的“強效丹藥”，散發出的能量駁雜不堪，甚至隱隱透著一股虛浮和敗壞的氣息，顯然是劣質材料煉製的垃圾貨色。
“嘖，末法時代，果然名不虛傳。”
陳玄心中暗想：
“遍地都是垃圾，想淘點真金，難如登天。”
他耐著性子，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看過去。眼神裝作好奇，偶爾拿起一兩件東西問問價格，然後又故作嫌棄地放下。
他的動作和神態，完美地扮演了一個囊中羞澀、眼界又低的窮小子。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準備思考是不是該找個倒黴蛋“劫富濟貧”的時候，他的腳步猛地一頓。
不是因為看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寶物，而是他的太極感知，捕捉到了一縷極其微弱，卻異常純粹、凝練的能量波動！
這股波動，不像靈石那樣明亮耀眼，反而像深藏在蚌殼裏的珍珠，幽暗、內斂，若非他修煉的太極混元氣勁與之產生了極其細微的共鳴，幾乎就要錯過。
他順著感應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攤位。
攤主是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頭，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道袍，靠在一張破舊的躺椅上假寐，麵前的地上隨意鋪著一塊髒兮兮的獸皮，上麵零零散散地擺著幾樣東西。
幾塊顏色各異、形狀不規則的礦石，鏽跡斑斑的斷劍殘片，幾張符紙邊緣都已泛黃的低階符籙，還有一個缺了口的瓦罐，簡直就是個廢品迴收站。
那股微弱而純粹的能量波動，正是從其中一塊拳頭大小、通體漆黑、表麵沾滿了幹涸泥土的普通石頭上傳來的！
這塊石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頑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若非太極感知的特殊，陳玄自己也絕不會多看它一眼。
他心中微微一動，但臉上卻不動聲色，甚至故意繞開了這個攤位，先去旁邊一個賣草藥的攤子前停下，拿起一株幹巴巴、顯然藥性流失嚴重的“凝血草”，裝模作樣地聞了聞。
“老板，這草怎麼賣？”
他用一種帶著鄉音的、怯生生的語氣問道。
賣草藥的小販抬了抬眼皮，不耐煩地報了個價：
“三文錢一株，愛要不要。”
“這麼貴啊……”
陳玄咂咂嘴，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搖搖頭放下了。
他又溜達到另一個賣舊符籙的攤位，拿起一張畫工粗糙的“清潔符”，翻來覆去地看：
“這個！能把我家那頭老黃牛洗幹淨嗎？”
攤主是個精瘦的漢子，聞言差點笑出聲，擺擺手道：
“去去去，搗什麼亂！這是修士用的玩意兒，洗牛？虧你想得出！”
陳玄被“趕走”，臉上露出幾分訕訕的表情，這才“不經意”地晃到了那個老頭攤主麵前。
老頭似乎睡著了，鼾聲輕微。
陳玄蹲下身，先是拿起那半截鏽劍，掂量了一下，問道：
“老丈，這鐵片，還能磨磨當菜刀不？”
老頭眼皮都沒抬，含糊地應了一聲：
“五兩銀子。”
“啥？五兩？！”
陳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跳了起來。
“就這破銅爛鐵，你搶錢啊！”
老頭終於不耐煩地睜開一隻眼，渾濁的眸子瞥了他一下，又閉上了，嘟囔道：
“不買滾蛋，別妨礙老頭子睡覺。”
陳玄撇撇嘴，目光在攤位上掃了一圈，拿起旁邊一塊灰撲撲的礦石：
“這個呢？看著挺硬的，能拿迴去當磨刀石不？”
“三兩。”
老頭惜字如金。
陳玄咂咂嘴，顯得很失望，目光再次逡巡，最後落在了那塊沾滿泥土的黑色石頭上，用腳尖踢了踢，一臉嫌棄：
“這破石頭疙瘩也拿出來賣？墊桌腳都嫌它醜。”
這句話似乎終於讓老頭來了點興趣，他再次睜開眼，仔細打量了陳玄幾眼，似乎在判斷這小子是不是真傻。
“那是老頭子我早年在斷雲山脈裏撿的，看著黑不溜秋，其實硬得很，說不定是什麼天外隕鐵呢！”
老頭坐直了些，開始吹噓：
“也就是遇到你這有緣人，算你便宜點，一……不，二兩銀子，拿走！”
陳玄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你當我傻”的表情：
“還天外隕鐵？我看就是塊黑炭！最多五十文，不能再多了！”
“五十文？你打發叫花子呢！”
老頭吹胡子瞪眼：
“這可是……”
“行了行了”
陳玄不耐煩地打斷他，從懷裏摸索了半天，掏出幾塊碎銀子，數出大約二兩左右，往老頭麵前一丟。
“就這些了！那塊黑石頭，還有這塊破鐵片，再加上那塊灰石頭，我全要了！愛賣不賣！”
他表現得像個衝動消費、買了又有點後悔的愣頭青。
老頭看著地上的銀子，眼神閃爍了一下。
那幾樣東西在他這裏擺了不知道多久了，別說二兩，就是二十文都沒人問過。
今天碰到個冤大頭，不宰白不宰。
“哼，算你小子運氣好！”
老頭迅速將銀子揣進懷裏，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
“拿走拿走，趕緊滾蛋！”
陳玄心中暗喜，麵上卻裝作吃了大虧的樣子，手忙腳亂地將那塊黑色石頭、鏽鐵片和灰色礦石一股腦抱進懷裏，嘴裏還嘟囔著：
“虧大了虧大了，迴去肯定要被我爹打死。”
他一邊念叨著，一邊快步擠出人群，離開了這個攤位。
走出一段距離，確認沒人注意自己後，陳玄臉上的懊惱和憨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和期待。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塊黑石頭的瞬間，一股冰冷的目光，毫無征兆地從他背後傳來！
有人！而且來者不善！
陳玄身體瞬間繃緊，猛地轉過身來！同時，那塊奇異的黑石頭被他閃電般地攥入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