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潑灑在皇城秦府的亭臺樓閣之上。
秦風迴到被安排的偏僻院落,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白日演武場上的喧囂與驚愕。
他關上房門,隔絕了外界或探究或怨毒的視線。
指尖拂過衣袖,白日裏與秦勇硬撼的那一拳,力道反震之下,常人早已臂骨欲裂,但他體內《乾坤變》功法自行流轉,那股力道竟被悄然化解大半,剩餘的也被乾坤熔爐吸收,轉化為精純的能量,滋養著受損的根基。
“玄階一品……”秦風低語,嘴角勾起一抹難辨意味的弧度。
這隻是他願意讓人看到的表象。
真正的底牌,還遠未掀開。
秦嘯天那老狐貍,眼神深處的凝重可做不得假。還有秦昊,那幾乎要噴火的嫉妒眼神,如同跗骨之蛆。
這皇城秦家,果然不是善地。
他盤膝坐下,心神沉入體內。
那尊神秘的乾坤熔爐,此刻正微微震顫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活躍。
白日演武場上,或許是人多眼雜,它的動靜尚不明顯。但此刻夜深人靜,那股冥冥中的牽引感,變得異常清晰。
它像一個饑餓的孩童,渴望著某個方向的“食物”。
方向……直指秦府深處。
秦風猛地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
“後山禁地?”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揮之不去。
白日裏秦家子弟無意中提及的詞,與此刻乾坤熔爐的指引隱隱重合。
那裏,到底隱藏著什麼?
能讓乾坤熔爐產生如此強烈的反應,絕非凡物。
等待不是他的風格。
夜,正是最好的掩護。
他換上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勁裝,整個人的氣息如同鬼魅般收斂。前世丹皇,潛蹤匿行的手段早已爐火純青。
窗戶被無聲推開,一道淡淡的影子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秦府的守衛,外鬆內緊。
明麵上,巡邏的護衛隊按部就班,步伐整齊劃一。
暗地裏,一些隱蔽的角落,蟄伏著氣息更為強大的暗哨。
可惜,這些在秦風眼中,如同白晝觀火。
他的神魂之力遠超同階,加上乾坤熔爐對能量波動的敏銳感知,那些隱藏的目光和陷阱,根本無所遁形。
他像一片飄落的葉子,悄無聲息地穿梭在亭臺樓閣、假山流水之間。
越往深處,乾坤熔爐的震顫越發劇烈。
那股牽引力,從一開始的若有若無,變成了此刻的清晰明確,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他前行。
路徑逐漸偏僻,遠離了燈火輝煌的區域。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淡淡的、古老而肅穆的氣息,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
“快到了。”秦風心中暗道。
前方,地勢開始抬升,隱約可見一座被濃密樹木環繞的山影輪廓。
那就是秦家的後山。
與秦府其他區域的精致布局不同,這裏顯得有些原始和粗獷。
靠近山腳,秦風停下了腳步。
這裏的守衛力量,驟然增強了數倍!
不僅有玄階修為的護衛隊長帶隊巡邏,更讓秦風心頭一凜的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陣法波動。
古老、複雜、強大。
這陣法,恐怕至少是地階!
強闖,無異於找死。
乾坤熔爐在他體內嗡鳴,像是感應到了某種同源或者極其渴望的東西,激動得幾乎要衝體而出。
“嗡……”
一股奇異的波動,以秦風為中心,向著後山深處擴散。
那是乾坤熔爐在與某個存在進行著無聲的共鳴!
“嗯?”
幾乎在同時,後山深處,某個隱蔽的角落,一位盤膝而坐、須發皆白的老者猛地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疑。
“剛才……是錯覺嗎?”他喃喃自語,神識如同潮水般掃過整個後山,卻一無所獲。
秦風在那波動發出的瞬間,便強行壓製住了乾坤熔爐。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雖然對方可能沒鎖定他,但絕對引起了警覺。
不能再靠近了。
秦風深深看了一眼那被黑暗和陣法籠罩的後山,將這裏的氣息、陣法波動、守衛布置牢牢記在心裏。
此地,定然隱藏著秦家最大的秘密!
也必然與乾坤熔爐的來曆,或者它需要的東西有關。
他毫不猶豫,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後撤。
必須盡快提升實力!
否則,別說探尋禁地秘密,就連自保都成問題。
迴到自己的院落,秦風剛換下夜行衣,準備調息平複因強行壓製熔爐而有些紊亂的氣息。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這麼晚了,誰會來?
秦風眉頭微皺,打開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麵生的管事,神色恭敬,卻帶著幾分疏離:“秦風少爺,家主有請。”
秦嘯天?
這個時間點?
秦風心中念頭急轉。是因為白天的表現?還是……剛才的試探被察覺了?
應該不是後者,否則來的就不是管事,而是護衛了。
“知道了。”秦風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跟著管事,再次來到秦府的主廳。
燈火通明,秦嘯天依舊坐在主位上,隻是這次,他的眼神更加複雜,審視的意味毫不掩飾。
秦昊也在,站在秦嘯天身側,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看向秦風的目光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秦風,”秦嘯天開口了,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你在演武場的表現,著實出人意料。”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發出噠噠的聲響,如同敲在人的心上。
“原本,你與凝霜的婚事,乃是祖輩約定。但我秦家主脈,規矩森嚴,並非隨便什麼人都能成為我兒媳的夫婿。”
來了。
秦風心中了然,這是要談條件了。
果然,秦嘯天話鋒一轉:“不過,念在你身負秦家血脈,又展現出了一些……潛力。這樁婚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秦昊聞言,猛地抬頭看向秦嘯天,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和焦急,似乎想說什麼,卻被秦嘯天一個眼神製止了。
“但,”秦嘯天加重了語氣,“你需要證明自己真正的價值。”
“一年之內,”他伸出一根手指,眼中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漠然,“你若能達到地階修為,並且,在年底的皇城大比中,為我秦家奪得前三之位,這樁婚事,我便親自為你操持,風風光光,讓你認祖歸宗,正式列入主脈族譜!”
地階!
皇城大比前三!
這兩個條件一出,旁邊的秦昊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
簡直是天方夜譚!
玄階到地階,是多少修煉者一輩子都無法跨越的天塹!更何況隻有一年時間!
皇城大比,更是整個天風國年輕一代精英的角鬥場,藏龍臥虎,天才輩出。別說前三,就算是秦家傾盡資源培養的秦昊自己,也不敢保證能穩入前十!
讓一個來自偏遠小城,根基還曾受損的家夥,在一年內做到這兩點?
癡人說夢!
這根本不是考驗,而是變相的拒絕!是用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來堵住悠悠眾口,同時榨幹秦風最後一點價值!
秦嘯天看著秦風,等待著他的反應。是憤怒?是不甘?還是絕望?
然而,秦風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隻是淡淡地問道:“如果我做到了呢?”
秦嘯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複威嚴:“你若做到,我剛才所言,句句屬實。秦家主脈,將有你一席之地,凝霜,便是你的妻子。”
“那如果……”秦風話鋒一轉,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利劍,直視著秦嘯天,“我做不到呢?”
秦嘯天與他對視,緩緩說道:“做不到,婚約自動解除。念在同族情分上,秦家會給你一筆資源,送你迴青陽城。從此,你與皇城秦家,再無瓜葛。”
名為給予,實則驅逐。
好一個秦家家主,算盤打得真精!
秦風心中冷笑。
用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加上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想將他拿捏?
“好。”
出乎秦嘯天和秦昊意料的是,秦風竟然幹脆利落地答應了。
“我答應。”
沒有絲毫猶豫,仿佛那不是什麼登天之難,而是吃飯喝水般簡單。
秦嘯天深深地看了秦風一眼,這個少年的反應,再次超出了他的預料。
是無知者無畏?還是……真的有恃無恐?
“很好。”秦嘯天點點頭,“希望你不是在說大話。秦家,不養無用之人,更不需要狂妄之輩。”
“家主拭目以待便是。”秦風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該談的已經談完,秦風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秦嘯天忽然又叫住了他。
“你既有如此丹道天賦,想必對煉丹頗有心得。”秦嘯天手指在扶手上點了點,“我秦家丹堂,尚缺一位供奉長老。你若願意,明日可去丹堂報道,月俸資源,不會虧待你。”
這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還是想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順便榨取他的丹道知識?
秦風心思電轉,臉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多謝家主提攜,秦風定當盡力。”
“嗯,下去吧。”秦嘯天揮了揮手。
秦風再次行禮,轉身離開大廳,背影挺拔,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秦風的身影徹底消失,秦昊才忍不住急道:“父親!您為何……”
“閉嘴!”秦嘯天冷冷打斷他,“你以為我真想讓他娶凝霜?”
“那您還……”
“地階修為,大比前三,你覺得他可能做到嗎?”秦嘯天冷哼一聲,“這不過是緩兵之計。此子今日表現太過驚人,來曆又有些蹊蹺,根基受損的傳聞,多半有詐。直接毀約,恐落人口實,還會逼得他狗急跳牆。”
“給他一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標,讓他疲於奔命。同時,將他放在丹堂,既能利用他的丹術為家族牟利,也能更好地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一年之後,他若完不成,自然無話可說,乖乖滾迴青陽城。他若真有逆天之能……”
秦嘯天眼中閃過一抹寒光:“那他的價值,就更大了,到時候,是收為己用,還是徹底抹除,都由我們說了算!”
秦昊這才恍然大悟,臉上的怨毒稍減,轉為陰狠:“父親英明!孩兒明白了!我會在丹堂‘好好關照’他的!”
夜風微涼,吹拂著秦風的發梢。
他走在迴院落的路上,步履平穩,內心卻波瀾起伏。
秦嘯天的算計,他豈會看不穿?
地階?大比前三?丹堂供奉?
不過都是枷鎖和試探罷了。
但,那又如何?
他需要時間,需要資源,需要一個在皇城秦家站穩腳跟的理由。
秦嘯天給的,正好是他需要的。
至於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條件……
秦風抬頭望了一眼後山的方向,嘴角噙著一絲冷冽的笑意。
一年?
太久了。
乾坤熔爐的秘密,他等不了那麼久!
皇城秦家這潭水,他不僅要攪動,還要把它徹底煮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