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皇城,東市。
午後陽光,被鱗次櫛比的飛簷切割得支離破碎。
空氣中,混雜著烤餅的焦香,胭脂水粉的甜膩,還有藥材鋪逸散出的苦澀。
人聲鼎沸,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匯成一片喧囂的潮。
秦風著一身尋常青衫,緩步行走其間。
他剛從丹師聯(lián)盟出來,林副會長那張老狐貍的臉,還在腦海裏打轉(zhuǎn)。
合作?
更像是與虎謀皮。
乾坤熔爐的秘密,丹師聯(lián)盟顯然已窺得一二。
這條路,隻會越來越險。
他目光平靜,掃過琳瑯滿目的攤位。
心神卻高度戒備。
自踏入這條街,便有一道目光,如影隨形。
很淡。
卻極具穿透力。
像一條潛伏在暗影中的毒蛇。
冰冷,黏膩。
讓他後頸的汗毛,都微微豎起。
秦風腳步不停,狀似隨意地拿起一個麵具。
麵具是猙獰的獸首,眼洞深邃。
他透過眼洞,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人潮洶湧,並無異狀。
那目光,依舊存在。
並非來自固定方位。
更像是一種……無處不在的審視。
地階高品頂峰的神魂感知,在這一刻提升到極致。
是誰?
皇族?
還是秦家內(nèi)部那些深不可測的老家夥?
亦或是……丹師聯(lián)盟賊心不死?
又或者,是那股潛伏在皇城之下的外部勢力?
各種念頭,在秦風腦中飛速閃過。
他放下獸首麵具,繼續(xù)前行。
巷口,一個賣糖畫的老者,手藝精湛。
糖稀在他手中,化作栩栩如生的飛鳥走獸。
秦風駐足。
那道目光,似乎在他停下時,也隨之停頓。
帶著一絲……玩味?
就在這時。
一陣若有若無的環(huán)佩輕響,自身後傳來。
極輕,極悅耳。
伴隨著一股清雅的蘭花香氣。
這香氣,在嘈雜的市井中,顯得格格不入。
卻又詭異地,壓下了周圍所有的味道。
秦風心頭一凜。
來了。
他緩緩轉(zhuǎn)身。
身後不遠處,立著一位少女。
年約十六七,身著一襲淡紫色宮裝長裙。
裙擺上,用銀線繡著繁複的祥雲(yún)圖案。
簡單,卻透著無法言說的貴氣。
她未施粉黛,容顏卻清麗絕倫。
肌膚勝雪,眉如遠黛,眸似秋水。
手中,正把玩著一枚小巧的玉佩。
玉佩溫潤通透,其上雕琢著奇異的紋路,似雲(yún)非雲(yún),似鳥非鳥。
透著一絲古老蒼茫的氣息。
她就那麼靜靜地站著,周圍的喧囂仿佛都矮了一截。
路人行色匆匆,卻下意識地避開了她身周數(shù)尺之地。
仿佛那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
少女的目光,落在秦風身上。
清澈,卻又深邃。
帶著一絲好奇,一絲審視,還有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秦風,秦公子?”
她朱唇輕啟,聲音如玉珠落盤,清脆動聽。
秦風瞳孔微縮。
她認得自己!
這少女的身份,唿之欲出。
皇族!
而且,地位絕對不低。
“姑娘是?”秦風拱手,語氣平靜。
少女嫣然一笑,如百花初綻。
“小女子,贏月。”
她頓了頓,補充道:“天風皇族,贏月。”
果然!
公主!
秦風心中念頭急轉(zhuǎn)。
禁地之變後,皇族對他這個“意外”因素,不可能不關注。
隻是,他沒想到,會是一位公主親自出麵。
而且,還是在這種魚龍混雜的東市。
“原來是公主殿下。”秦風再次拱手,不卑不亢。
“秦公子不必多禮。”贏月公主微微側(cè)首,打量著他。
那目光,帶著一絲少女的好奇。
但秦風卻從那好奇之下,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這位公主,不簡單!
“聽聞秦公子丹道天賦卓絕,年紀輕輕,便已是秦家棟梁。”
贏月公主語氣輕柔,像在閑話家常。
“禁地之事,更是多虧了秦公子,才免去一場大禍。”
她口中說著感謝,眼神卻銳利如刀。
仿佛要將秦風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公主謬讚,秦風愧不敢當。”秦風垂眸。
“秦家世代守護禁地,此乃分內(nèi)之事。”
“至於丹道,不過略懂皮毛,當不得‘卓絕’二字。”
他將姿態(tài)放得很低。
在這種人物麵前,任何一絲驕傲,都可能成為破綻。
贏月公主掩唇輕笑,眸光流轉(zhuǎn)。
“秦公子過謙了。”
“若隻是皮毛,又怎能讓丹師聯(lián)盟的林副會長,都另眼相看?”
她似乎對秦風的動向,了如指掌。
秦風心中一沉。
皇族的眼線,果然無孔不入。
“公主殿下消息靈通。”秦風不置可否。
“這皇城之內(nèi),本就沒什麼秘密。”贏月公主悠然道。
她伸出纖纖玉指,點了點那枚玉佩。
“秦公子可知,這禁地……究竟是何物?”
話鋒轉(zhuǎn)得極快,直指核心。
秦風眼簾微抬。
“晚輩不知。隻知其兇險異常,不可輕易靠近。”
“是麼?”贏月公主歪了歪頭,笑容玩味。
“可我聽說,秦公子不僅靠近了,還在其中……得了些機緣?”
她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莫名的誘惑。
“坊間傳聞,不足為信。”秦風滴水不漏。
“嗬嗬。”贏月公主輕笑出聲。
“秦公子,你很有趣。”
她上前一步,兩人距離拉近。
那股蘭花香氣,愈發(fā)清晰。
“像你這般年紀,便有如此實力和心性,著實少見。”
“若肯在皇城久居,一展所長,定是皇城之幸,亦是……本宮之幸。”
這話,帶著明顯的拉攏之意。
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逗。
年輕有為,又身懷秘密。
這樣的人,對任何勢力而言,都有拉攏的價值。
秦風心中冷笑。
皇族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這位公主,看似不經(jīng)意間的幾句話,卻句句都在試探他的底線。
以及他對秦家、對禁地、對未來的態(tài)度。
“多謝公主殿下厚愛。”秦風微微躬身。
“秦風如今,隻想安穩(wěn)修煉,並無他想。”
“哦?安穩(wěn)修煉?”贏月公主眉梢微挑。
“這皇城,怕是……沒那麼容易讓人安穩(wěn)呢。”
她意有所指。
“這禁地,自古便是我天風皇朝的心腹大患。”
“秦家雖世代守護,但終究……力有不逮之時。”
“父皇也常為此憂心。”
“我皇族,亦有一件古老的鎮(zhèn)壓之物,與那禁地……似乎有著某種隱秘的聯(lián)係。”
她像是無意間透露。
但秦風知道,這絕非隨意之言。
鎮(zhèn)壓之物?
與禁地有關?
這又是一個重磅消息!
“公主殿下所言,晚輩……不甚明白。”秦風繼續(xù)裝傻。
“你會明白的。”贏月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把玩著玉佩,玉佩上的古老紋路,在陽光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澤。
“今日與秦公子一見如故。”
“改日,本宮在府中設宴,不知秦公子可否賞光?”
這算是……正式的邀請了。
秦風心中盤算。
拒絕,等同於直接與皇族撕破臉。
答應,則意味著將踏入另一個更深的漩渦。
“公主相邀,榮幸之至。”秦風最終還是應下。
他需要更多信息。
關於禁地,關於熔爐,關於秦家老祖,關於這皇城的渾水。
這位公主,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那便說定了。”贏月公主展顏一笑。
那笑容,明媚動人。
卻讓秦風感到一絲寒意。
她轉(zhuǎn)身,蓮步輕移,準備離去。
“秦公子,這皇城,很有意思。”
“希望你……能玩得開心。”
留下這句話,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人潮之中。
那股若有若無的環(huán)佩聲,也隨之遠去。
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秦風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他能清晰感覺到,在公主轉(zhuǎn)身離去的一剎那。
數(shù)道強大而隱晦的氣息,從暗處一閃而逝。
緊隨其後。
那些氣息,每一個都不弱於尋常的地階上品!
甚至……更強!
皇族的底蘊,果然深不可測!
這位贏月公主,接近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
拉攏?試探?還是……另有所圖?
皇族對禁地、對秦家、對他,又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
一團更大的迷霧,籠罩在秦風心頭。
這皇城之路,當真是步步驚心。